“哎呀!”


    謝興國完全沒有料到,老爺子會突然這麽激動,居然導致白玉落地。這可不得了,這塊白玉,可是老爺子珍視多年的寶貝,不是鬧得玩的。


    他趕緊伸手,把玉佩從地上撿了起來,仔細端視了一番,心裏頓時咯噔一聲:白玉的一側,摔出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細縫……


    為了不刺激老爺子,他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順手將白玉遞回到老爺子手裏,麵色如常,臉不紅心不跳。心裏就嘀咕著:老爺子畢竟上了年紀,眼睛不太好使,未必就能看出那道裂縫來。


    謝老這會倒是沒把心思放在白玉上麵,無暇顧及。他的腦海中,不斷地浮現著當初女兒還在家裏時,父女間的一幕幕交鋒,有歡樂,也有憂愁……


    陳可逸的一段話,猶如一柄鐵錘,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坎上,撕裂著曾經以為已經愈合的傷口,讓他感覺到難言的沉重和疼痛。


    自己的女兒,自己的骨肉,誰不愛?但他是一家之主,是家族的領頭人,他的視角,不可避免地要著落在家族的整體利益上,相比而言,女兒結婚的對象,是不是她喜歡的人,真的是微不足道。


    再說了,當年給她選定的人,哪點差了麽?看看人家現在的成就,讓人仰望,豈是陳家老三那等廢物可比?


    “我也是為她著想,讓她過好日子。”謝老臉色如常,篤定地說道:“我不覺得我當年有什麽錯,經過時間的檢驗,更加證明了我的判斷,看看你們一家三口,過的都是什麽日子?陳家的老三,沒能力給我女兒幸福。要是當初按照我的安排,現在就是另一番局麵!”


    “分明就是為了你們大多數人的利益。偏偏要說是為了我媽好?”陳可逸搖了搖頭:“你覺得我爸沒本事?要不是因為你們兩個家族之間的矛盾,讓他們不得已與各自家族斷了聯係,我爸的前途會差了?以他的心智和能力,好好發展,現在至少也是封疆大吏的級別了吧!”


    謝老一怔,沉默了片刻,皺眉說道:“假設的事情,沒探討的意義。”


    “凡是你覺得跟你想法相左的事,就是沒意義。分明錯了,還死不承認。”陳可逸寸步不讓。道:“你這個人,就是太霸道!”


    謝興國在一旁聽著這話,心中的震驚一點也不輕:居然有人敢當著老爺子的麵,如此指摘,開口閉口就說老爺子錯了……這樣的人,還從來沒有看到過。


    “霸道?說得好,我就是霸道!”謝老板著臉,威嚴畢露,冷冷地看了陳可逸一眼:“你也夠霸道的。居然敢當麵說我的不是,這麽多年來,你還是第一個,吃了雄心豹子膽?”


    “跟膽子沒關係。我隻知道有理走遍天下。”陳可逸這話說的其實有些違心,他很明白,現在這個世道,一條路能不能走通。跟你有沒有理,其實是沒必然聯係的;但是他依舊遵循著自己的行事準則:他不會仗勢欺人,也不願意被人用勢力來欺壓。他的所作所為,隻要求對得起一個“理”字。


    “好一個有理走遍天下。你的意思,我就是蠻不講理了吧?”謝老瞪著陳可逸,眼神像是要吃了他:“好,很好,這些年來,你還是第一個敢對我這樣說話的。”


    謝老養尊處優,長居高位,身上自然而然地帶著一股子霸道之氣,平時不發怒的時候,尚且很有壓迫感,讓人戰戰兢兢;更別提像現在這樣處於憤怒之中,饒是心理素質過硬的人,被他這麽一瞪,也難免心驚膽戰,腿肚子打轉。


    但陳可逸卻絲毫沒有被他的氣勢所震懾,麵色如常,答道:“你講不講理,不是我說了算,是你自己說了算。”


    “這家夥,膽子真是太大了!”謝興國在心裏嘀咕道。


    “今天叫你來,就是來講理的。”謝老看著陳可逸,說道:“你媽不肯來,你這個做兒子的就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當麵我的麵,給個交代吧。”


    我靠,我們一家子被遺棄在外麵三十年,回頭來,還要給你交代。這尼瑪邏輯簡直太強大了,這個世界是為你而存在的啊?


    “你覺得你們蒙受了損失,卻不管帶著我們一家人的傷害。在你的思維裏,家裏的人為你做什麽事,都是天經地義,而你為晚輩做點事,那就是天大的恩惠。”陳可逸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了。從此以後,大家還是不要再見麵了吧。”


    說話,扭頭就走。


    “急什麽急?”謝老突然說道:“你到這裏來了半晌,劈裏啪啦就是一頓數落,發泄夠了沒有?我問你,基本的禮貌還要不要了,你自始至終,有沒有對我有一句恰當的稱呼?”


    謝興國聞言,趕緊拉住陳可逸的手臂,輕聲說道:“快,叫一聲外公!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整個謝家,謝興國與謝欣蘭的關係是最好的,當初小時候,他帶著這個小妹,整日在四九城裏拉幫結夥,稱王稱霸,是個地地道道的“頑家”;後來小妹被下放到農村,也堅持每個月與他通一封信,甚至跟陳家老三勾搭到一起的事,也是先偷偷告訴他,想讓他幫忙想辦法。


    但他不僅沒幫忙,還把事情捅到了老爺子的耳朵裏,引發了後麵的一係列事件。他當時認為自己是一番好心,不願意讓小妹誤入歧途,走上不歸路。但一番好意,卻得出了無法收拾的結果,最終導致小妹離家出走,一走就是三十多年。


    這麽多年,無依無靠,過的是什麽日子,不用調查也能想象得出……所以直到現在,謝興國對小妹有一絲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愧疚感。


    謝家這麽多人,聽到謝欣蘭的消息後,都是一片罵聲;唯有他站出來,去了一趟陳家,又把陳可逸帶了過來;他嘴上不說,但心裏總是有那麽一絲幻想。


    整個謝家,也就他一個人,對小妹還能上點心,不過他也明白,和解的幾率非常小,畢竟小妹曾經對家族利益的傷害,實在是有點大……


    現在老爺子突然說陳可逸無理,在謝興國聽來,這是一個很怪異的事,完全不符合老爺子一貫的性格,他老人家這麽強勢,何曾在意過別人怎麽稱呼他?


    他既然表現出很在意,那就說明他的心裏,也不是全然沒有點想念,隻是礙著麵子和身份,不可能低下身段,所以才需要“一個交代”。


    “這或許是一個積極的信號,至少不是壞事。”謝興國心裏想到,於是趕緊支使陳可逸叫一聲外公,借坡下驢,給老爺子一個台階,然後再慢慢談。


    “我的生命裏,從來就沒有外公出現過。”陳可逸搖了搖頭,篤定地說道:“快三十年了,我都習慣了,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人,先罵了我父母一頓,然後要我叫外公,我實在沒法理解,這得有多深的內涵。”


    謝老聞言,嘴角輕微地抽搐,顯是動了真怒,爆喝道:“讓他走,我從來就沒這個外孫!”


    怒極攻心下,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抓起一個玩意就向陳可逸砸了過來。


    而此時,最順手的,恰好就是那塊白玉。


    陳可逸靈活地一閃身,“啪”地一下,白玉就摔在了地上,原本微不可查地一點裂痕,一下子放大了。


    “糟了!”謝興國趕緊將白玉拾了起來,一看就有些暈菜了。


    謝老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如果注意觀察的話,甚至能覺察到,他的雙手有些微微地顫動,嘴唇也有些抖動,仿佛想要說什麽,但又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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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一塊白玉嘛,雖然稀奇,但對謝家來說,應該也算不上什麽吧,至於這樣激動麽?”陳可逸看在眼裏,心裏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這塊白玉,是當年小妹花了幾十元錢買到,送給老爺子的。”謝興國把陳可逸拉到一邊,輕聲說道:“這麽多年了,老爺子天天都把玩著,現在可是值大錢了。”


    那個時代的人,吃飯都吃不飽,誰有閑心來理會什麽古玩,也不懂那個價值。很多人家裏有個物件什麽的,隻要有人收,哪怕賤賣都願意;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年代的幾十元,可是一筆巨款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謝老這幾十年來,天天都在把玩。當然他可以說是因為這玩意現在很值錢,但有一點無法否認,他總歸是有一點掛念著女兒的。


    “算了,破了就破了。”謝老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有些滄桑,也有些決絕:“早就該破了!”


    事已至此,看來是沒挽回的餘地,他幹脆徹底狠下了心,從此以後,當做再也沒有過那個不聽話的女兒的存在……


    “好好的一塊玉,這麽破了還是可惜。”陳可逸搖了搖頭:“既然是我媽送的,現在也該物歸原主。


    不過要是她看見玉破了,也會傷她的心。還是修複一下吧。”


    話音未落,謝興國就搖了搖頭:“這塊玉把玩了幾十年,已經有靈性了,請再高明的工匠,頂多修複外貌,卻沒法恢複這股靈性……覆水難收,碎玉難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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