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與人間的雲不一樣,人間的紅霞是日光映照著雲朵,哪怕是肉眼凡胎也能清晰看到雲朵的形狀,可此刻魔界的天卻仿佛是從天幕之上沁出了血色,那血色眨眼間就蔓延到整片天空,滿目皆紅,沒有一絲縫隙!


    它不是人間雲霞的粉紅,它是,真正的血色!


    仿佛有人死在了天幕之上,血染透了蒼穹。


    當血色將天幕染紅那一刹,整個魔界忽然劇烈的顫動起來,從地底到蒼穹全都開始劇烈顫動,像是要破碎一般!


    隻有淵寧王這種實力高深的人方能感應到,這震動之中,有一種濃濃的悲傷在蔓延。


    就像是人太過悲痛之下,身體在顫抖那般。


    淵寧王意識到這悲傷,忽然想到了什麽,他驀地看著前麵的雲桑桑。


    他怎麽忘了!


    這魔界是上古魔神死後的屍身所煉製!


    如今上古魔神的魂魄歸來,屍身會有感應,再正常不過了!


    “它感應到我了……”


    前麵,雲桑桑已經停下了吞噬魔氣,她負手於身後,抬頭望著天,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淵寧王喃喃。


    她望著天幕上的刺眼血色,眼眶微紅:“那是我的血,對嗎?”


    那血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緩緩閉了閉眼。然後,又緩緩彎下腰,纖細的手指輕輕觸碰著腳下的褐色岩石層。


    她感受著指尖的刮割感,嗓音微啞:“這,是我的骨骼,是嗎?”


    她手指尖又從岩石層滑落到一旁的土壤上,“這,是我的血肉,是嗎?”


    她眼眶滾燙,晶瑩的淚光在閃爍。


    這是她的身軀所化。


    這裏的山川,河海,土壤,岩石,這裏的一切,全都是她身軀所化。


    就算是這裏的生靈,也是受她身軀蘊養而生。


    她才應該是真正的魔界之主,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因為,她就是魔界。


    心念轉到這,她胸腔中莫大的悲傷直衝腦海,眼中的淚光化作一滴晶瑩的淚花,奪眶而出,滴灑在岩石層上。


    當眼淚與岩石層相接觸那一刹,那刀都劈不開的堅硬岩石,忽然被淚水融化。


    以淚水為圓點,往四周迅速融化,眨眼之間,一大片岩石層都融化成了岩漿!


    帶著血色的岩漿!


    而岩石層融化後,地底下便出現了斷裂點,隻見雲桑桑腳下,很快就出現了一道幽深狹窄的峽穀,這峽穀還在瘋狂蔓延,中間的豁口越來越大,也來越大……


    雲桑桑凝視著這滾燙的岩漿,這斷裂的地層,恍惚有一道模糊的畫卷在眼前展開……


    那是上古時候的九幽。


    因為她的掙紮,她想破境而出,洪水倒流,熔岩噴發,地層斷裂,無數百姓被洪水卷走,被熔岩吞噬,跌入斷裂的地層中粉身碎骨……


    她腦子裏恍惚出現了一道威嚴古老蒼涼的嗓音。


    它說——


    【天地渾沌,始生盤古,使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


    【吾賜予你淨化天地之力,你當如盤古,以己身化魔界,他日功德圓滿,你當滿載榮光而歸。】


    【可你不甘身死,徒增殺孽,既如此,你便入輪回洗淨一身罪孽,你今日所害死之人,將化作魔界第一批子民,去你身軀所化之魔界受你蘊養,以此複生。】


    【天道不公,對你不公,天道至公,對天下萬民至公。】


    【他日你曆劫歸來,三界六道,任你逍遙。】


    ……


    “桑桑!桑桑你沒事吧?”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雲桑桑從恍惚中回神,抬頭看著攙扶著她的淵寧王。


    淵寧王一臉擔憂:“可算是回神了,你方才差一點就掉下峽穀了!”


    淡淡看了一眼這個高大英俊的男子,雲桑桑抬手拂開他,負手於身後,霸氣地看著萬丈峽穀。


    見那裂痕還在越來越大,越去越遠,再這樣下去恐怕又要像當年的九幽一樣,生靈塗炭。


    雲桑桑閉上眼睛,氣沉丹田,忽然爆發出一身魔力,讓魔界的天地都為之震顫!


    她大喝一聲:“止!”


    清越的嗓音穿透天地傳至八方,一瞬間,那地動山搖停止,那峽穀裂痕終止,就連那天上的血色,也在遲疑一瞬之後,慢慢的退去。


    眨眼之間,整個魔界安靜如初。


    安靜得若沒有腳下這道萬丈峽穀,恐怕都沒人相信剛剛發生過什麽。


    雲桑桑緩緩環視四周,緩緩看著這個她第一次來卻格外親切的魔界,勾起嘴角:“我回來了。”


    天道允我,曆劫歸來之日,三界六道,任我逍遙。


    我,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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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上古魔神一出手,萬千魔將全廢了


    淵寧王看到雲桑桑方才那淡淡的眼神時,心裏就有些不妙。


    此刻聽到她低聲喃喃的四個字,一瞬間,心裏的恐慌像生了觸角一樣,蔓延到全身各處,凍結了血液,凍結了四肢。


    我回來了……


    他耳邊不停盤旋著這四個字,他黑沉的眼睛死死盯著雲桑桑,手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眼前這位,到底是雲桑桑,還是魔神大人?


    看著她邁著步子往前緩緩行走,這一次她都不用像之前那般抬手掐訣,就能輕輕鬆鬆操控周圍的魔氣盡數往她身後的漩渦裏去,方圓百裏無盡的魔氣鋪天蓋地湧來投奔她,幾乎要將她淹沒……


    淵寧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緩緩開口,嗓音是前所未有的艱澀——


    “桑桑……”


    正閑庭漫步般前行的人,聽到他的聲音,頓住。


    她緩緩回頭看著淵寧王,剔透的眸子凝視著他英俊的臉龐:“之前不是叫我魔神大人麽?”


    淵寧王掐著掌心死死盯著眼前的人,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魔神大人……


    他知道他現在應該如她所願,叫魔神大人,可是,他開不了口。


    他用盡了所有力氣,都無法開口叫她魔神大人。


    之前在人間,他一口一個“魔神大人”,一口一個“您”,那是因為她在他心裏是至高無上的魔神,沒人敬她重她,那就由他來虔誠捧著她。


    可是現在她真的成了魔神大人時,他卻無法開口了。


    因為,從今以後三界六道都將敬稱她為魔神大人,她再也不缺人敬重了。


    她,從今以後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魔神了。


    正在兩人靜靜相望之時,在淵寧王心中的悲哀要將他淹沒之際,忽然,天盡頭出現了一抹黑雲。


    兩人同時有感,不約而同望向那黑雲。


    眨眼之間,那黑雲就從天盡頭往這邊行進了千裏,堪稱神速。


    等它近了才叫人看清,那哪裏是什麽雲朵,那是密密麻麻的魔將。


    黑壓壓的一片,起碼是千萬人。


    “是那狼崽子來了。”


    淵寧王顧不得心痛眼前是魔神還是雲桑桑了,立刻走到雲桑桑身邊,以保護者的姿態將雲桑桑護著。


    雲桑桑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人牆,抬手,慵懶地戳了戳他背脊,“你擋到我了。”


    淵寧王沒有回頭,也沒有挪動位置,他冷冷睨著那黑壓壓的魔將,跟雲桑桑說:“那是我惹來的麻煩,不關您的事,我解決。”


    說罷,他抬起手,掌心裏赫然出現了一把魔氣騰騰的劍。


    他摩挲著魔劍上的花紋,看著已經快要到眼前的魔將們,眼神涼薄。


    背叛他者,殺無赦。


    哪怕領頭的是他親侄子,他也不會手軟。


    既然養不熟,那他就再不會給這狼崽子背叛他的機會。


    雲桑桑見眼前的人牆不肯讓,自己往旁邊挪了一步,看向那氣勢洶洶的魔將們。


    瞬息之間,魔將們已經落在了十丈之外,站在那裏聲勢浩蕩地看著淵寧王和雲桑桑。


    雲桑桑慵懶睨著那邊。


    領頭的那一個,是個長相不如淵寧王英俊、身材不如淵寧王挺拔偉岸、氣質不如淵寧王高貴……哪哪兒都不如淵寧王的小年輕。


    跟著一個這麽好的叔叔,好的愣是一樣學不會,淨跟其他人學些壞的。


    嘖嘖,垃圾,廢物。


    沒什麽好看的。


    不看了。


    雲桑桑打量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好像多看一眼那白眼狼都覺得傷眼睛。


    而那個沒什麽好看的年輕人,猖狂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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