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由了。


    “滾出去。”金開口道。


    難以置信出現在了兄弟強作諂媚的臉上,於是金又重複了一遍,讓他撕破了表麵的和諧,撂下一句狠話又是摔門而去。


    金覺得那扇門已經搖搖欲墜了。


    所以在當天的傍晚,剛剛收拾完工作室的他去舊物市場決定重新淘一扇門回來安上,最好是帶鎖的那種。


    但那天的運氣真的非常爛,孤身一人的金剛出門沒多久就被一群醉酒的公子哥盯上了。


    出席過同一場宴會,金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不可謂不深,這群人摸狗樣的東西也就能維持人前那麽一會兒風度,看不見的地方就是一群到處咬人的額瘋狗,毫不保留地發泄著私憤。


    金被他們推搡到了角落,還被拽走了帽子,最後腳滑直接摔進了護城河裏。


    看熱鬧的人一哄而散,誰也不想讓禮服變得濕淋淋。


    等他被撈出來的時候也就半條命還在,救了他的人叫了他一會兒,但金實在懶得動了,就沒做出任何回應,救他的人隻好給了他一個粗暴的耳光讓他清醒一下。


    回憶裏的一擊重擊無比真實地反映在了幻境之中,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下意識脫口而出:“殿下?”


    居高臨下的馬塞洛凶神惡煞,“你在說什麽鬼東西!”


    “沒什麽。”金果斷改口,“我說拉我一把,謝謝。”


    馬塞洛萬分嫌棄地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他有多討厭眼前這人都不該在現在發作。


    金環顧了一下四周,琢磨起自己的處境。


    他和馬塞洛被困在了像是地牢的地方,四麵八方都是聲音都穿不透的石頭,僅有的光亮來自牆壁上方的一個透光洞口,剛好照在他們現在所處位置的腳下,但隨著太陽漸漸落山,這點光源也很快就會失去。


    一片純黑之後會發生什麽,金不知道,但可以大致猜測一下。


    因為他聽到了令人作嘔的黏膩聲音,糾纏在無營養的石縫裏賣力去鑽營,時不時探出蒼白的前端在空氣中貪婪試探,那是正在期待正餐的蠕蟲。


    隻要最後一絲光亮退去,它們就會一擁而上。


    舍爾在安珀和路易斯的兄妹關係上思考了很久,等他回神察覺到傳送陣法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隻能眼睜睜看著景色變幻,而他結結實實摔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落地的瞬間,他似乎聽到了自己骨頭擦哢摔斷的聲音,這似乎已經預示了傳送者的不懷好意。


    一個陌生的娃娃臉男人走到了舍爾的麵前,與他可愛臉型毫不相符的是陰冷的神情,用長靴翻過了舍爾的臉,讓自己的憤怒明明白白呈現在他的眼睛裏,好像他們宿怨已久。


    但舍爾自覺一向是個好人,從來沒有的罪過誰。


    他努力睜開了眼睛,從所在房間的一切紋路判斷,終於恍然是落在了第二領主的手裏了。


    作為整個魔域除了首席大法師之外最強大的人類法師,如果是這位親自布下的傳送陣,那能悄無聲息把他們一網打盡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舍爾略帶崇敬地如此想到。


    但崇敬並不能抵消它們帶走了魅魔領主事實,即使舍爾很想解釋,自己不是封印魅魔的人,這位領主要尋仇明顯是找錯了人。


    “老師是怎麽看上你的?”


    可惜安恩沒給他一點廢話的機會,像蛇一樣低聲咒惡,讓話到嘴邊舍爾腦子一片空白。


    看著眼前人一幅愚蠢呆滯的嘴臉,安恩越是深入回憶那天越是不能原諒這個蠢貨,陷入了心魔一般對此耿耿於懷,發泄般地在他肚子上猛踹了兩腳。


    隻可惜同為法師,他的身體素質並不比舍爾好多少,也就讓後者哎喲了幾聲,還是因為從高處落下摔斷的腿。


    毫不解氣。


    越想越氣的安恩已經把怨恨一股腦倒了出來,“連那種低級的問題都問的出口,你的存在簡直是在浪費老師的時間,你怎麽配和我一樣成為老師的學生?你為什麽沒死在路上,還有膽子到這兒來。”


    “老師?”舍爾急切地抓住了他,又在後者要把他千刀萬剮的不善眼神中訕訕鬆開了手,毫無自知地問起了對安恩來說血淋淋的問題:“你剛剛的意思是說——”


    沒有更多讓他開口的機會,緘默咒語已經封鎖了他的聲音,整個房間內隻有安恩語無倫次的咒罵。


    “除了老師以外,還有誰能創造那麽精妙的法術?還有誰會高興給你解答那些破問題?你個連魔法軌跡都捕捉不好的蠢貨又有什麽資格叫她老師?你怎麽不找個地方自己死幹淨點?你就該去死明白嗎?或者我幫你去死啊!”


    非常確定眼前的人多少沾點瘋,求生的本能讓舍爾試圖催動法術反擊,但在這個完全屬於對方魔法封鎖領域之內的房間裏,他根本調動不起任何一點元素,隻能狼狽地挨揍。


    或許是因為從未接觸過那些下流的罵街方式,又或許是舍爾放棄掙紮的樣子太過於鹹魚,安恩泄氣一樣自暴自棄了一會兒,不久又換了一種悲愴的神情,陷入夢囈般自言自語開始了瘋狂的碎念,連舍爾已經悄悄爬了起來都沒引來他的一道目光。


    舍爾已經顧不上糾結自己到是不是首席大法師學生的問題了,他正悄悄摸向房間的大門,現在沒有什麽是比保命更要緊的了,他毫不懷疑眼前的師兄是真的能殺了自己泄憤。


    “你要去見老師嗎?”


    陰森的話語如跗骨之蛆般追上了他,隻用了一隻手扣住肩膀,舍爾就沒能再動彈一下,靈魂被從身體裏剝離,他的從腳底到頭頂都冰涼到透心。


    死亡已經攥住了他。


    安珀現在有點害怕,被蠕蟲困在樹上的時候都沒這麽害怕。


    “你很緊張嗎?”路易斯略是驚奇。


    他能感受到安珀正死死摟著自己的腰不敢撒手,整個人都貼上來還止不住地發抖,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法師喜歡傳送陣而不是雅歌塔,還有什麽是比恐高更正當的理由呢?


    偏偏雅歌塔還在興奮地在空中上下打轉,鬼哭龍嚎。


    安珀是真的一點兒都沒想到,雅歌塔這條可愛的一百多歲幼龍能變成一口一個自己不帶嚼的龐然大物,變完以後還敢頂著巨大化的腦袋撒嬌,差點把她從樹上撞下來。


    耳邊的風速還在加快,她完全聽不進路易斯的安慰,隻覺得無端而來的悲憤在胸腔內積攢,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被引導著發生,隻要一個念頭她就能落到一個熟悉的地方。


    最終在路易斯驟變的神色中,貼著他的軀體刹那消失不見。


    安珀以一個沒比舍爾好多少的姿勢落地,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自己現在落在了地麵上。


    真好。


    手軟腳軟地狼狽又努力了半天,她才終於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罵罵咧咧地思念了幾秒路易斯和雅歌塔,一抬頭就對上了兩張激動的臉。


    一個是熟悉的舍爾,另一個安珀不認識,但對方似乎認識她。


    再看看舍爾被揍的那麽慘的模樣,和向她瘋狂使來的眼色,安珀驚恐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又一步。


    第28章


    安珀眼睜睜看著娃娃臉的男人紅了眼眶,他鬆開手的瞬間就讓舍爾昏迷倒地,然後踉蹌地向她靠近了些,激動又懇切地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個字,向前來想拉她的手。


    可惜安珀現在隻想喊救命。


    她連自己為什麽會落到這兒都不知道,更別說去了解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毫不掩飾的抵觸落在安恩眼裏就是對他的失望,因為他偷偷鑽研黑暗禁術,偷走了阿巴太爾,還把老師打傷。


    劇烈的疼痛針紮一樣刺激著他的一意識,腦海中清明再一次扭曲混沌,就像他偷走阿巴太爾的逃跑途中一樣,有什麽正在侵入他的思想,試圖奪取他的身體控製權,但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都要強烈。


    安恩難忍痛苦地叫了出來,抱著腦袋跪在地上,像是要把手指都扣進腦子裏。


    “你還好嗎?”


    安珀試探著問了一下,沒敢碰他伸出的手。


    見他一點都沒法回應,她就趁機貼著牆角繞向舍爾的方向,探了探鼻息確定他還活著,但舍爾已經麵色煞白,體溫也低的嚇人,不觸碰皮膚都能感受到冰涼寒意。


    一隻手搭在了安珀的肩上,是路易斯循著空間魔法的軌跡及時趕到。


    “他的靈魂被吃了一部分。”


    “你能救他嗎?”


    “這不是我擅長的領域。”路易斯搖頭,“你隻能讓他吐出了。”


    他沒有說的是,侵吞靈魂的任何手段都毫無疑問地屬於不可觸碰的禁咒,就算是全盛的法師都不會輕易冒險,但現在一個急功近利的學生竟妄然試圖掌控,無異於是癡人說夢。


    路易斯從最開始就反對法師收下這個學生的,出身貧民窟的小老鼠,卻意外擁有了遠超常人的天賦,那麽自卑又自負的一個人,在和人起衝突的時候魔法失控殺死了身邊的所有人,而引起了魔宮的關注。


    那時候的星都還是黑暗信徒們橫行的亂局,除了殺人舔血的惡徒們,根本沒有任何人敢收留極度危險的他,直到法師準備對星都的混亂下手親臨至此,他借著出賣惡徒們的機會撲到了法師的麵前。


    當年的法師還是個同情心泛濫的好人,雖然現在也有點,總之就那麽順手收留了下來。


    “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別亂跑。”


    囑咐完了一臉懵的法師,路易斯一把提起了安恩推門而出,看動作很像是會把人給打死在門外。


    路易斯當然不會真把人打死,畢竟還是法師的手底下的人,要處決也是法師的決定,隻是魔音灌腦以毒攻毒地讓他清醒了一些。


    安恩現在整個人就和從水裏反複拎出來又塞進去一樣濕了個通透,那股疼痛終於消失於腦子深處,後怕卻還籠罩著他,他睜開眼睛迷茫地看了看路易斯,又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手,恍然如剛剛從夢中驚醒,全然是不知所措。


    “老師呢?”


    他記得自己剛剛才見到老師,老師在害怕他,他很難過,然後就陷入了和那天一樣的境地。


    再之後發生了什麽?


    安恩撲著就要打開門回去看,卻被路易斯一把扔到了牆上,摔了個七葷八素。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是想讓她擔心嗎?”路易斯就像熟悉自己一樣,精準拿捏了安恩的軟肋,他輕聲誘導:“她失蹤前最後一個見的人是你對嗎?告訴我你做了什麽?”


    侵蝕他人靈魂的人,自己的靈魂也會變得駁雜不堪,就像海床上掛了太多垃圾和屍體的甲殼海鮮一樣笨重且醜陋。


    安恩一點都不想見到路易斯,這隻因為比他早出現在老師身邊,就能理直氣壯占用了老師大部分時間的精靈。


    他臉色一點都不好看,冷哼一聲:“關你什麽事?”


    “她答應嫁給我了。”路易斯居高臨下冷眼看著他的狼狽,說得理直氣壯:“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是他的未婚夫,千萬別讓我知道你還想搞什麽小動作。”


    至於勾結其他領主造反之類的事情,他已經習慣到可以不計較了。


    “你在說謊,她明明告訴我了還沒想好!”安恩急忙反駁,這個消息簡直把他砸的驚慌失措,一口咬定:“她沒有答應你!”


    也算是承認了那天晚上他們確實見過麵。


    “沒想好是那時候的事情了,現在已經想好了,不信你去問她。”


    路易斯有恃無恐,因為他知道安恩根本沒那個勇氣開口,連說喜歡都隻敢偷偷的。


    “我會請你參加婚禮的。”路易斯寬宏地說道,“或者你希望我在婚禮緬懷你的缺席嗎?”


    他看著安恩憤恨地砸兩下地,還得強行把眼淚憋了回去的狼狽模樣,從糟心中略微快意了那麽一會兒。


    “你不想死在我手裏吧。”


    被威脅的人凶狠地瞪了他一會兒,但一切都在表明安恩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隻能眼睜睜看著眼前這可憎的勝利者的嘴臉。


    在路易斯的耐心告罄之前,安恩終於吞吞吐吐開始倒出些話,他不滿於法師又教了一個除他以外的人,於是被蠱惑偷走了阿巴太爾,然後法師追了出來,用空間魔法把他禁錮。


    起初法師並不想動手,單純索要阿巴太爾,並明確告知他駕馭不了這本書。


    自知理虧的安恩無法拒絕,但也在那時一個無比強大的意識從阿巴太爾中升起,生生操縱了安恩的意識和行為,他以難以掌控的力量率先偷襲了法師。


    起初他們隻是正常交手,安恩完全落於下風,但法師在某一刻捂著腦袋莫名分心,被趁機打入了空間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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