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幾百年前那一任暴脾氣的魔王,一定會直接下令開戰先打個來回再說,隻可惜現任魔王愛好和平,就連宰相的脾氣都好了不少。


    必須得提一句,宰相曾經侍奉過三四任魔王,期間有無數次二五仔行為,但因為勤勤懇懇而被魔宮留用至今。


    自稱是攝國公的中年男人對此不置可否,“所有人都看到了,惡龍抓走了公主。”


    感歎一句可憐的女孩兒,宰相拒絕了他們的全部要求。


    就在大法師失蹤好幾天之後,雅歌塔確實在眾目睽睽之下抓起了公主,但在抓起後很快就發現抓錯了人,那隻是個披了銀白色的頭紗的陌生人而已,就近找了個空地放下去,然後雅歌塔就拍拍翅膀空著爪子飛了回來。


    也就是說,公主連西斯廷的國都都沒出,怎麽可能會在魔域。


    “你們最好想清楚了,如果以國王的名義號召剿滅魔域的下場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中年男人脅迫說,“國王會向全人類種族發出號召,會有多少人願意為了公主而戰,為了人類的尊嚴而戰。”


    見過大風大浪的宰相絲毫不慌,彈了彈指尖不存在的灰,冷漠道:“針對魔域的剿滅你們也不是第一次了,頂多也就讓我們換個魔王而已——”


    正說著,宰相身後莫名一陣飛沙走石,眼見著對麵男人的驟然拔劍,衛隊整肅齊齊戒備,宰相回頭毫不意外地直麵雅歌塔親昵的一舌頭。


    “不不不——”


    宰相慌忙抄起凳子擋住臉,他隻是來談判的,還不想帶著一身龍的口水和被舌頭勾到破破爛爛的衣服回去,會被妻子罵死的。


    剛剛還被提到的魔王跳下龍背,“雅歌塔很喜歡你的口感,他覺得你有點像是個透明的布丁。”


    宰相當然知道,因為藍色透明的種族特征,最初的時候他可沒少被這條惡龍咬,現在也不過是從被咬換成了被舔。


    把兩個半死不活的人被丟到了宰相的腳下,魔王一點都沒在乎對麵是有多麽緊張,徑自吩咐:“幫我搜一下他們的記憶。”


    宰相提醒他,“我們現在還在和人類談判。”


    也許應該給對麵的人類一點點麵子,看他們嚇得連獅鷲團都搬了出來,雖然在雅歌塔的龍壓麵前瑟瑟發抖。


    “他們見過法師。”魔王堅持說。


    在嚐試從茫茫流浪者叢林中感知法師失敗後,路易斯還是決定從抓到的兩人下手,隻可惜他們似乎有點神誌不清,滿口都是再也不敢抓來幹活之類奇怪的話。


    他讓雅歌塔去一邊自己玩,沒有進一步恐嚇人類脆弱的心理防線。


    於是在談判場地之外,有了令人難以言喻的一幕,一條自由奔放的龍飛到了大榕樹下,自顧自開始了磨牙蹭背啃書等一係列疑似是在挑釁的舉動。


    行,宰相無話可說。


    現場掏兩個人,哦不,是一個亡靈一個人的記憶難度不高,他們都已經被嚇破了膽子,於是在魔王殷切的目光中,宰相正要說起,卻見流浪者叢林方向驟然炸開一片絢爛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像萬花筒的光投影在了天上,萬眾矚目之下呈現出久久不散的壯麗。


    尚不等宰相細思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伴隨著嗷嗚一聲的興奮,一道隻留下殘影的純黑已經迅如閃電地飛出,在劃破空氣的尖利聲響中直直衝向絢爛的方向,連魔王都沒能叫住它。


    “那是什麽?”


    “雅歌塔最喜歡的玩具,隻要它看到就興奮得跟瘋了一樣。”


    準確點說是雅歌塔玩具的失敗品,因為太過於汙染視野和容易讓雅歌塔興奮過度等原因,最終被棄用,多餘出來的成品全部被大法師藏在了黑塔下,也就是說放出玩具的很可能是大法師。


    什麽玩具不玩具的現在的小牧師安珀一概不知,她隻知道自己被碎石卡在了一條縫隙裏,還得麵對一條因為挑釁而暴怒的亞種龍。


    又是一陣轟隆隆,因為被穿了個大洞而開始崩裂的穹頂要命一樣往下掉石塊,分分鍾就把縫隙砸了個半滿,要不是馬塞洛眼疾手快把小牧師拉到了身後,她這會兒可能已經血肉模糊了。


    還沒等定下心神,一跳尾巴就狠狠甩在了碎石之上,再一次嗅到外界氣息的亞龍像是被刺激過了頭,頂著嘩嘩向下落的泥土和積水,它發泄一般衝撞著所能見到的一切。


    “我們得出去!”


    小牧師給所有人都套上了一個保護,對著馬塞洛的耳邊吼道,她還不想死在這兒。


    “我知道。”


    馬塞洛也一樣。


    他用劍撐開裂縫口,趁著剛好能通過的時候,一手提起一個向外躍起。


    “你的劍!”


    小牧師提醒,那把反光的劍還卡在石縫裏。


    馬塞洛咆哮道:“別管它了!”


    他們已經被亞龍盯上了,震破耳膜的吼叫聲伴隨惡臭從亞龍口中噴湧而出,幾個人逃得頭也不回,但這個地下的空間終是有限的,被衝散之後更是難辨方位。


    亞龍在追殺最矚目的馬塞洛,但小牧師的處境一點兒也不好,那條鋼鞭一樣的尾巴隨時可能甩到她的身上,還有金躺在她的旁邊昏迷不醒。


    或許她還能做些什麽,不自覺地轉了轉戒指,小牧師想起舍爾念過的咒語,其實隻要一個命令的詞語就好,甚至一個響指和一個念想,就比如——


    就在她的思緒即將沉入一個難以描述的空間,又是一聲長嘯來自他們最初掉落的方向,清亮且透著一絲絲詭異的愉悅在其中。


    狂風從每個人的眼前帶起飛沙走石,又是一條龍!


    它通體流暢渾身漆黑,完全符合了一切對於惡龍的描述,龍息噴吐背後展開的雙翼恰如削鐵如泥的劍一樣隨意切割者掉落的石塊,蛇一樣的澄黃豎瞳靈活翻動,在搜尋了一圈什麽無果後,仇人見麵一樣直莽莽地衝向了正大肆破壞的亞種。


    兩頭遠古巨獸間的爭鬥說來就來,準確點說是單方麵尋仇一樣的爭鬥,惡龍咬下去的每一口都連骨帶肉,亞種的血不多時就鋪滿了坑底,吃痛的嚎叫中再無收斂地撞擊著所能觸到的一切。


    可惜有幸目睹這些的觀眾們沒興趣看熱鬧,他們趁機跑回了最初的坑底,上方的口子已經被惡龍用蠻力撞開,光線毫無遮攔地照亮了一切。


    “上來!”


    是精靈,他正站在坑邊上。


    那群屍傀化的黑巫師早已不見蹤跡,隻有精靈垂下來的數條藤蔓,讓他們好抓著往上爬。


    第16章


    逃生的路徑有了,但問題也來了,小牧師根本不會爬這玩意兒,周圍一片兵荒馬亂根本沒誰有功夫來管她,她隻能幹拽著垂下來的一截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直到有什麽戳了戳她的後背,安珀回頭抓到了又脆又嫩的一段綠藤,似乎和別的有些不太一樣。


    沒有時間給她深思,小綠藤已經慢悠悠地把她卷了起來,聰明地繞開全部的危險一路向上,一直拉到坑邊上,又有誰拉了她一把,但場麵太亂了安珀一點兒都沒看清。


    她匆忙道了一聲謝。


    對方沒有回應,也許沒有聽到。


    等小牧師再轉過身,連小綠藤的蹤跡都找不到,隻有滿地驚魂未定的雇傭兵。


    “所有人都上來了嗎?”


    坑洞邊緣,屍傀們早已不知所蹤,精疲力盡地一幫人癱坐在邊上,萊納爾大聲詢問確認情況,除了兩三個實在的倒黴蛋,其餘還算有驚無險。


    不,還有一些東西。


    那些坑底哀哀嚎叫的默獸!


    精靈環抱雙臂站在一旁的冷漠態度,已經表明了他不會把那三隻拉上來。


    對精靈來說,他本就不該容許任何對精靈有威脅的生物離開族內的禁地,能容忍它們到現在無非是對付不來,現在借此機會除掉這些威脅很劃算,萊納爾也沒有權利要求或是命令他來做什麽。


    可就在下一刻,伴隨著幾聲吃痛的嘶吼,萊納爾眼睜睜看著三隻剛剛還哀哀嚎叫默獸被看不見的刀開膛破肚,汙臭的內髒流了一地,毫無掙紮的餘地甚至無從辨別敵人的身份,它們已經淒然倒在了自己的血泊裏。


    即便如此,他們劇毒的血液還是將大地汙染出了整塊整塊的漆黑,像灼燒的瀝青一樣滋滋冒煙。


    精靈的臉上也是驚詫,他從不曾知道有什麽能如此輕易撕開默獸的表皮,就算能突破堅硬的表皮,劇毒的血液也會成為大麻煩,每一寸對於精靈來說都無異於是致命的。


    但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有什麽在轉瞬間就殺死了他們。


    些許不安漫上心頭,精靈懷疑他要找的人已經盯上他們了。


    坑洞下的震動還未停止,從一方的逐漸微弱的哀鳴聲中不難辨出勝負已分,隻剩下勝利者宣告,將一切的疑問都先放到一邊,想活命的話最好他們現在就得離開。


    “今晚不再叢林裏過夜,直接去最近的驛站。”萊納爾決定,就算會被責罰他也顧不上那些默獸了,隻能回頭再找人來做個收尾。


    但在離開前,他獨自一人再次跳下了深坑,用手帕捂住口鼻,緩緩靠近已經死透的默獸屍體。


    小牧師正緊張地看著他,“你在幹什麽?”


    並不是安珀擔心他想不開去自尋死路,隻是直覺要是不看著他點,恐怕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就像他身邊慘死的默獸一樣。


    萊納爾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謹慎地接了一瓶血。


    沒有了默獸作為負擔,他們輕裝簡行,順利的話還能按原計劃到達魅魔領地邊緣的驛站稍作休整,所有人都算舒了一口氣,除了萊納爾,他需要重新思考怎麽和領主複命。


    等一群人離開,路易斯才從扭曲的空間中顯出身形,與他一道的還有不翼而飛的屍傀們,不過後者此時已經被拆的七零八落難辨人形,腹腔中無論曾經有過什麽都已經炸裂成血沫。


    神出鬼沒的小綠藤趁機鑽回他的袖中,它們好像融為一體。


    每一個精靈都有自己的伴生,作為身體的一部分而存在,就算是被族群驅逐的路易斯也一樣。


    路易斯進入了深坑,雅歌塔正叼著一個銀球,雖然是滿口血肉碎末的可怖外形,卻不難看出它正有些失落,縮小了趴在戰利品的之上,比身體還長的膜翼都順著戰利品垂落。


    它沒能在這裏找到自己母親的蹤影。


    路易斯摸了摸它的腦袋,又從口袋裏掏出兩枚亮閃閃的寶石以示安慰,可惜這似乎沒能讓它開心起來。


    “等會我把你送到她身邊,不準嚇人,不準胡鬧。”路易斯叮囑道,“也不準讓別人欺負她,我去處理一些壞家夥,很快會來找你們。”


    他們離開坑洞,無數的植物紮根而下,土層隨之傾瀉填埋,將一切都掩埋到不見蹤跡。


    逃出生天的一行人對他們離開後發生都一無所知,在魅魔領地的邊陲驛站裏,他們終於難得地能夠有了個安穩的時候。


    劫後餘生的臭男人擠在一起吃肉喝酒,小牧師在房間裏被他們吵得睡不著,跑到樓下正遇上了神誌還在的幾個人圍坐火爐邊,看上去一個比一個沉重。


    丟了劍的馬塞洛半靠在椅背上,在這個淒涼的夜晚帶著半瓶麥酒小酌,胡子拉碴像個被壓垮的中年男人。


    舍爾還在對自己扔出的銀球耿耿於懷,他至今還無法相信自己的老師就是傳說中的首席大法師,也無法相信自己剛剛親眼見到了一條龍,激動到現在連說話都在不住地咬舌頭,最後隻能手舞足蹈地比劃。


    還有沉痛到已經在考慮以死謝罪的萊納爾,這半天對他來說簡直驚悚,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魔域,也比他們更對這兒的一切抱有敬畏。


    什麽樣的恐怖力量能不動聲色在所有人眼皮子地下抹殺三隻默獸,再加上被吸引而來的龍,似乎一點兒都不難想到,無非是法師或者魔王,但無論是哪個都意味著一件事,他們偷渡默獸進入魔域的行為已經被發現。


    作為警告,默獸被當場殺死。


    萊納爾的腦袋還在脖子上,他在反複思考後隻能將其歸咎於自己還有用,得活著把這個消息帶回給自己的領主,告知事情已經敗露。


    至於怎麽敗露的,那可真是一言難盡。


    身旁的三個人各有各的心事,小牧師隻覺得無聊,她環顧了一周試圖找出一個能說話的人,但金因為重傷還在修養,又美又冷的精靈又不知所蹤。


    那群臭男人喝酒喝上了頭,說話也越來越葷素不忌,順著今天看到惡龍的話頭,不怕死地開始八卦起了魔宮。


    大舌頭們七嘴八舌,不久就是一個聽起來離譜但是邏輯非常自洽的故事——


    法師年少時浪蕩不羈,某一天看上了還不是魔王但長得非常非常對胃口的魔王,當即一見傾心不擇手段強取豪奪,不僅倒貼送了龍蛋作為嫁妝,弄死了上任魔王也是為了討還不是魔王的魔王開心雲雲。


    隨著話題逐漸跑題,內容已經耳不忍聞到了大法師在床榻上把魔王怎麽樣,而魔王又是——


    “這不可能。”


    小牧師正偷偷聽得開心,突然就是冷到駭人的聲音打斷了他們,每一個語氣都在透露著聲音主人的不悅,剛剛還熱鬧的場子頓時靜到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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