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雲容僵硬點頭:“我挺好的。”


    她看見站在酆鄲身旁的才英嘴唇翕動,立刻阻止了他的話頭:“俞師兄一個人去追了嗎,那女鬼挺厲害的,我們要不要一起去?”


    被打斷了話,才英的思緒也飄向俞濟那,他將剛剛俞濟囑咐他的話又轉給了酆鄲:“麻煩道友幫我看著師妹,我去幫俞師兄。”


    酆鄲點點頭,才英扭頭也走了。


    同高大的男人站在一塊兒,特別在剛剛經曆了不怎麽美好的畫麵,她並不想兩人站在一塊兒。


    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是看過來的視線卻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酆鄲沒看出她眼底的祈求,抬腿邁了進來,坐在了圓桌邊。


    她也隻好挪到桌邊,剛剛說是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此時口幹地倒了杯水喝下,這才感覺活過來了。


    床邊還有俞濟潑灑符水的痕跡,按照道理一般的鬼是進不來的。


    酆鄲將冷掉的茶水擱在她拿不到的位置,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鬼不一定要親自犯險的。”


    雲容想起方才朱綠略顯僵硬的動作,陡然想起曾經見過的木偶戲。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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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v]


    最後辛雲容還是坐不住,跟了上去。


    “朱綠”跑得很快,她直直地往後院那處跑去,繞過俞濟和才英白日裏的挖的深坑,扭頭朝他們咧嘴一笑,


    對著井口縱身一躍,耳邊傳來繩索劈開空氣的裂響,法繩纏繞在“朱綠”的細腰上好幾圈,被俞濟猛然往他的方向一拽,站在井邊的身影被拉得往後栽在了地上,瞬間離井口有兩米遠。


    俞濟這一下並沒有手下留情。


    但麵對會給鬼怪帶來傷害的法繩,“朱綠”也毫無反應,她從容不迫地從地上爬起來,或者說是被提溜了起來,沒有依靠手臂或者任何肢體撐著地麵就這樣站立在他們麵前,頭發不穩地掉了下來,之前還曾被朱綠憐惜地放在首飾盒子中,現在也引不來她的一眼。


    她此刻歪著腦袋,將腰上的法繩拽下丟在了地上,目光陰沉地盯著幾人,提起手臂將袖口中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


    辛雲容遠遠地看不清她在做什麽,僅憑著頭頂的月光實在是有些困難,酆鄲不知何時手裏提了一盞燈站在她身旁,照亮了她麵前的路。雲容眯著眼盯著她的動作,仿佛是在手指上纏繞著什麽東西,慢條斯理的,一根手指上繞兩圈,隨後是第二根,第三根……


    隨後,在幾人的目光下,她張開了五指,翻花繩似的一翻一扯!


    她沒有什麽變化,俞濟正猜測她在做什麽時,聽到身側的才英聲音急又快:“看上麵!”


    辛雲容也仰著頭往上看。


    頭頂的彎月被擋住了,取而代之的是……


    江陵園中被剃掉頭發的女伶。


    “什麽?——”俞濟的話還沒說完,那數十個女伶手握利器朝著他們揮來。


    有的手裏拿著剪刀,有的是梳妝台上的簪子,還有的是剃眉用的小刀。


    盡管她們手中的東西並不能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傷害,但同時麵對三十多個被控製住的女子,在不傷害她們的前提下,需要完成保護自己和保護對方的事情,難免束手束腳起來。


    而對方似乎就是想要達到這樣的目的。


    她甚至就坐在井邊,翹著腿控製著手上的細絲,不,應該說是她們的頭發,對他們幾個人進行貓捉老鼠般的玩弄。


    鬼氣四溢,掛在俞濟腰上的法鍾叮當作響。


    他的道袍被刮破了好幾道口子,黃符對她們並不起作用,發現這一點後俞濟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這就和剛剛他試圖用法繩控製住朱綠一樣,明明知道她們身上不對勁,但卻無法用尋常的方法來阻止她們的行動。


    他偏過頭,朝著他們之中最為虛弱的雲容看去,她被酆鄲好好地護在臂彎裏,心頭一鬆,又轉身打掉刺向他胸膛的手,如今他們人少吃虧,想要快速解決現在的困境,隻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了。


    坐在井邊的“朱綠”自然也察覺到來自俞濟的殺意。


    但她似乎篤定了他不能脫身,手下翻轉的速度加快,將原本纏繞在另外兩人身上的女伶抽-出部分,往俞濟那攻擊而去。


    才英比俞濟更為年輕,顯然是沒有俞濟經驗豐富,不足為慮。


    而一旁抱著辛雲容的酆鄲從未顯示出什麽實力,更是沒被放在心上。他手裏的燈籠轉交給了雲容提著,身高上的差距使他在摟抱著她時,迫使雲容踮起腳尖去配合他,知道自己是個後腿,她難受也不吱聲,待到酆鄲察覺到身上的衣物有被扯動低頭看去時,才發現她一直保持著腳尖點地的姿勢好一會兒了。


    許是又擔心自己會影響到他,指尖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襟,並沒有用力。


    發現酆鄲在看著她,辛雲容以為他發覺自己的小動作,不喜才這般看著她。


    辛雲容立刻鬆開了手。


    腰上的力道卻緊了幾分,她不懂酆鄲的意思,手裏依舊提著燈籠,望著矜貴清雅的男子俯身托起她的膝彎,單手將她抱起來時,辛雲容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整理好姿勢,單手抱著她上下顛顛,辛雲容幾乎是本能地拽住了他的領口,左手提著燈,整個身體都往他的懷裏歪去。


    等她反應過來想要從他懷裏鑽出來,閉著眼的女伶陡然俯身,手中鋒利尖端的簪子往他們脖子處劃去,酆鄲往後退的時候身體往後仰著,促使被他單手抱在懷裏的雲容也傾倒在他的身前,清冷梅香拚命地往她鼻尖鑽,像是被他的氣息全全包裹,一呼吸都是梅花的香氣。


    她不敢再動,隻是沒想到酆鄲力氣這般大,抱著她還能揮開攻擊而來的女伶,他的呼吸平穩得像是從廂房散步到後院,動作行雲流水,一招一式利落漂亮。雲容看著從各個角落竄出的女伶緊張地呼吸急促,她沒發現自己的動作導致呼吸盡數噴灑在抱著她的那個人頸間,酆鄲抱著她的手卻緊了幾分。


    俞濟脫不開身,才英環顧其他人也隻有他情況稍微輕鬆些,正欲往“朱綠”的方向趕去,酆鄲的聲音從一側傳來:“還有符紙嗎?”


    才英愣了一瞬,不知道他要幹什麽用,在這緊急關頭也不廢話:“有。”


    雲容望著他的薄唇翕動:“往天上扔。”


    符紙倒也不缺,但俞濟不懂他的意思:“符紙對她們無用的。”


    酆鄲如今不能動用鬼氣,他隻說一個字:“扔。”


    才英不再猶豫,抓起袖中的黃符一把往頭頂扔了出去,符紙被風吹得嘩啦啦響,眼看著就要落下,酆鄲解下綁在腰間的長鞭,繞開雲容的手纏上燈籠的外殼,往上一丟——


    震空的啪聲伴隨著燭火的蔓延,鞭尾裹挾著未曾熄滅的火苗在空中一揮,半空中被點燃的符紙像是有了生命般纏繞上看不見的細線,火勢朝著細線兩端快速燃燒而去,處於半空中的女伶不受控製地掉落下來,所幸處於高處的不多,俞濟和才英在慌亂中托住了幾人,其他的倒在了地上不知生死。


    “朱綠”身上的絲線未來得及扯去,她的手腕、脖頸、還有肘間,膝蓋處都留下了被灼燒的痕跡,就像是雲容上回看到的那樣,那是控製她的細線被燃燒過的證據。


    朱綠軟下身體,差點就要往井裏倒去,還好酆鄲的長鞭拉住了她往外扯,才避免了這個結局。


    方才他們都沒看到她手中的絲線在哪,酆鄲事後隻模糊地解釋這是他的能力之一,其實不過是沾染鬼氣的發絲被練就成了鬼器,除了鬼,沒人能看到。


    俞濟幾人沒再糾結這件事,倒在地上的女伶已經夠他們頭疼的,原先還想著女鬼或許隻是喜歡她們的頭發,倒也沒想到這鬼竟有這等本事。


    在他們將地上女伶叫醒的時候,雲容也發覺自己被男人抱在懷裏的姿態不太合適,柔軟的手掌抵在酆鄲的肩胛骨上,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手下緊實的身體,她紅了臉頰,小聲喊了他的名字,酆鄲卻好似沒發現她此處的窘迫,兩人的距離很近,來自酆鄲的壓迫感也隨之而來。


    她垂下眼睫,臉頰紅透了,卻還是小聲地讓他放自己下來,酆鄲深深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察覺到她臉上怏怏,最終還是彎腰將她放了下來。


    雲容幾乎是快速逃開,在朦朧月色下,她好像回頭瞪了酆鄲一眼。


    她加入了叫醒女伶的事情中,無疑她們對自己出現在這裏是茫然的,混雜著對未知的恐懼。


    雖然俞濟讓她們先回去休息,但手中的利器和身上或多或少的一些小傷令她們無法安睡,有的已經小聲啜泣了起來,雲容一個個安慰著,好不容易將她們哄了回去,最後才托著朱綠走回了房間。


    她一直沒醒,曾經出現的剃刀也不見了蹤影。


    這一夜沒有人睡得著。


    雲容也隻睡了個半飽,俞濟和才英一大早就起來了,酆鄲也早早地站在他們身旁,不知道說些什麽,回頭看了她一眼。


    昨夜女鬼的出現給他們提供了不少訊息,擅長細線控製,或許他們可以從這下手。


    先前的主人已經不見蹤影,或許他們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尋找住在這一帶的老人是否會對江陵園以前的事情有所了解。


    雲容自然也想跟著去,俞濟不想讓她犯險,他給她分配任務,在江陵園將女伶們看好,在他們回來之前做好這件事就好了。


    當然在這個前提之下,他咬破了手指,將三十六枚銅錢以三十六天罡星的位置排布,讓女伶都在包圍圈裏勿要走動。


    雖然是白日,但還是小心為上。


    酆鄲站在圈外,俞濟拜托他照顧雲容,昨夜已經證明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俞濟也放心。


    女伶們惴惴不安,雲容望著酆鄲在圈外徘徊,並沒有進來。


    ?


    作者有話說:


    啵啵啵啵!


    酆鄲:抱了老婆,高興


    雲容(紅臉):登徒子!


    三十六枚銅錢以三十六天罡星的位置排布來源於百度


    第27章 [v]


    所謂的包圍圈其實也不小,待客的大廳足夠江陵園的女伶坐在一塊兒,晚上甚至還能擠一擠打地鋪,至少在安全上還是有所保障的。


    相識的互相拉著手安慰,也有膽小地在低頭抹淚,她們大多是從小就在戲班裏生活,每日最累的也不過是披著濕衣練習,哪有像現在這樣生命遭受女鬼威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當做傀儡做著她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那也太可怕了。


    辛雲容坐在門口的靠背椅上,跨過門檻有一枚俞濟布陣的銅錢,酆鄲隔著門檻同她耳語:“餓了嗎?”


    昨晚睡得不好,早上起來也沒什麽精神,她隻吃了一個煮雞蛋下肚,被酆鄲這麽一問,她好像真的有些餓。


    也不知道他怎麽發現的,辛雲容本想矜持地回他不餓,肚子咕嘰地叫了一聲,非常不給麵子,她氣勢瞬間弱了下來:“……有一點。”


    雲容偷偷地瞥了他一眼,之前她出糗的時候他總是臉上掛著笑,這次再看,他似乎知道女孩麵皮薄,或許也沒聽到她肚子的叫聲,又問她:“想吃些什麽?”


    “陽春麵!”辛雲容脫口而出,因多年習慣令她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這碗麵,從前是廚房的劉娘給她做,吃了十幾年直至劉娘身故就再也沒嚐過了。待到嫁了人,酆鄲挽起袖子開始替她重新做起來,雖然味道不同,但她的記憶裏陽春麵帶給她的是快樂回憶。


    等她反應過來,酆鄲已經往廚房走了,她難免擔憂地探出頭去望著世家公子般的身影,想到那雙隻適合寫字的手,對自己即將吃到的陽春麵深感懷疑。


    他會燒柴火嗎?不會把廚房給炸了吧?


    辛雲容開始後悔自己剛剛說出來的話,早飯應該還剩下幾個包子,再蒸一下就可以吃了,何必這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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