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心恍然大悟,他生氣,是因為她沒能辦好事。初二那天她直接就把他送走了,初三那天聽聞他去了萊茵宮,她根本沒做任何反應便認了。或者這也正是他今天特地把她**來的原因,她居然沒想到這一層。


    皇上費盡千辛萬苦,時隔數年,才把阮家打下去。皇上絕不會再讓任何一支外戚再坐大朝中,這也是皇上之所以要留著她的原因。之前她貿然提出要身後名,是因為她已經覺得自己窮途已盡,力再難為。已經為棄子,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其實不是,她還是有價值的,所以當時他才會那麽生氣。


    她這般一明白,心中戰火更是灼燒不絕。她覺得現在是該表忠心的時候了,她便低聲:“臣妾一定不負皇上聖恩,回宮之後,定會好生管理諸妃,以安後宮,以寬聖心。”


    他垂著眼看她,麵上突然微微抽搐,他手上一使力,一下攥得她低呼出聲。他狠狠的揉她一把:“你可要記得今日的話!”他有咬牙切齒。


    她諾諾頭,忍著痛:“臣妾謹記。”她忍得冷汗都快下來了,他終是鬆了手摟緊她:“晚了,歇吧。”著,他再不開口,閉了眼寐著了。


    她也不敢多言,窩在他懷裏一動不動。挾製宮妃,她有的是法子。緋心窩了一會,便覺得睡意朦朧,這一晚覺得過得極長極累。她一會子工夫便睡過去了。


    因睡的姿勢不好,加上緋心本就有個擇席的毛病,更是半寐半醒,天未亮便醒了過來。她剛一抬眼,見他亦是一臉的倦意半睜著眼,想是他也一宿難安。而且她窩在他懷裏,總是比他舒服些。她一動,覺他一直箍著手架著她的腰臀位置,不至讓她坐實痛,又不至半懸太累。一見如此,她實在感動的很,揉揉眼,生把潮意回去。慢慢拱起身,托著他明顯有些僵的手臂:“皇上,臣妾給皇上揉揉。”


    他看低眉順眼媳婦相,十指纖纖卻著力準確。一時有些怔:“這也是因你母親的緣故?”


    緋心慢慢彎折他的手肘,輕應了一聲,接著:“臣妾沒能服侍好皇上,讓皇上受罪了。”她著,眼圈有紅。


    “好了。”他著攬過她,聲音溫和下來,“外頭已經雇了車,至暖玉湖畔便會有車來接,咱們走吧。”


    她聽了一暖,敢情他昨晚出去那會子,估計已經吩咐了侍衛去找車駕。皇苑的車不方便來這裏,便在這鎮上雇一輛可以拉到湖邊苑界那裏。


    他們起地太早。也吃不下什麽東西。緋心就著泉水打他洗洗。自己也湊合著洗了手臉。便出了客棧乘了車往暖玉湖方向去。天還透著黑。龐統領帶了三個隨從。一路騎著馬。引著雲曦地馬隨侍在周圍。至了暖玉湖林道一半。再往北去便近了山圍。


    車夫住馬下車。領了銀錢轉頭回去。待車夫走了不久。便緩緩打林道裏過來一輛馬車。圍著厚厚地藍色包絨布。正是昨天晚上那輛。趕車是兩個侍衛。留在這裏守了一宿。兩人迎過來跪了一跪。不敢多禮。忙著伺候兩人上車。


    緋心有些掌不住了。腿間隱隱作痛。因她昨天實在自己不方便。沒辦法把藥塗得妥當。加上腰也疼。頭也開始昏昏地。她一直強撐著。這般回去。估計與太後請安是要晚了。但還算混地過去。現在在行宮裏。不似在恒永禁宮那般。


    皇上與太後。那母子情地確是真。太後對皇上有撫育之恩。皇上亦行孝道。隻不過宮帷之中。一切皆以江山為先。情恩若與權勢相抵。無異卵石相擊。太後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大勢已去。皇上已經盡可能地溫和處理。維護他們阮家最後體麵。就是估念著母子情份。所以太後自然也當退則退。於後宮頤養天年。


    太後依舊是太後。就算外戚倒台。與皇上情份仍存。她依舊是後宮身份最尊貴地女人。所以緋心依舊會對她恭奉至孝。絕不會變嘴臉。


    單馬輕車。此山亦早開出盤山大道。雖然不如來時那般披星趕月。但行地也不慢。他們至內苑地時候。天才是蒙蒙亮。汪成海沒敢在側門那候著。隻是派幾個太監迎著。他們下車換輦。至自在花廊那裏各回各宮。繡靈巴巴等了一宿。見她回來。忙著跟福子一道悄悄地把她攙進去。福子忙著去準備一應事宜。繡靈一直把她攙到寢殿內廂裏去。一見她病歪歪地。手都打著顫。當下也心痛起來。但她不敢埋怨皇上。隻顧著打人給她更衣。


    她衣裳一褪,繡靈著實嚇了一跳。兩腿內側皆是烏紫大片的血淤!貴妃一向細皮嫩肉,但從不曾見此等慘景。當下心底一酸,啞著聲音再是忍不住:“這,這可怎麽好?”這位置,太醫都瞧不得,但瞧著勁頭傷的不輕,一下讓她亂了手腳。她知道貴妃好麵子,最後一層她沒假手於人。她掩嚴了帳子,扶著緋心歪著,搭了綴花的錦被:“娘娘,不如讓太醫來請個脈,奴婢瞧著傷的厲害。”


    “不用,一會子找些化淤的藥來上上就好。”緋心連話都懶怠,還是這裏舒服,讓她立時就有些昏昏欲睡。但她還是把吩咐完了:“一會子讓福子告個假,本宮昨日逛的晚了,引了風,今日不得前往長安殿請安了。”


    “若不前去請安,還是要請太醫更好些。如此也能周全。”繡靈實在覺得這傷有些駭人,找個太醫備個脈案才放心,若脈象無礙也就罷了,外傷抹抹便是。若不成,這可得提早調治,別落下根子才好。


    “也好。”緋心著便歪躺下去,閉了眼睛,“無事莫要吵醒本宮,一會子所有見禮皆免。不必傳來。”


    “奴婢省得,這就去準備下去。”繡靈給她掖好被角,瞧著麵色慘,有如梨花拂風。但有些事還是得報,“昨兒晚上德妃來了,估麽著先去了皇上那。怕是心裏生了疑,想著您昨天晚上和皇上一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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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事,她若來了,本宮自有交待。你先下去吧!”緋心閉著眼。


    繡靈聽了,便忙著出門去宣請隨行太醫,讓福子前往長安殿請旨並告罪。一會子工夫,太醫便至了,他亦也是個會看人下菜碟的。隔帳蒙絹探脈,便知隻是勞累乏疲,外帶有些血滯凝澀,脈阻不暢,許是受了些皮外勞損。


    但他一瞧繡靈那樣兒,便遂其意是娘娘昨夜受了涼,加上衝任空虛,氣海略虧,引了些風寒。便開了些溫良補劑,落了案給繡靈交差。


    繡靈這邊在宮裏忙活,打了前來探看的妃嬪。德妃沒親自來,隻是打人來問了問。繡靈就把事先緋心交待的回了。輝陽宮那邊也打陳懷德來探看,了幾句官話,臨走的時候悄悄塞給繡靈一個紙包。繡靈打開來看,是兩瓶禦製的紫玉化淤。陳懷德是汪成海的心腹,同樣也是皇上身邊的人。皇上早知道貴妃今天請不了安,必是要走一套請醫問藥的路子。繡靈正好也省了麻煩,這紫玉化淤,比她這裏的存貨強了百倍。用不著再請旨領落人口實,也少一樁心事。


    福子一會便回來了,太後聽聞貴妃病了,便賜了些補藥,了些體恤的話,囑她好生養著。年節下,又在宮外,不必立規矩之類的。


    “這邊折騰了,那邊又心疼。早知如此,還下去手幹什麽?”因著無人,繡靈喃歎了兩句。


    “既知是心疼就是好的,總比下去手也不管死活的好。這事咱還見的少麽?”福子眨巴兩下眼睛,讓她別再多話。


    “是了,也是這個意思。”繡靈把藥給福子,“一會子別去外頭通傳,自家廚房裏給主子熬子燕窩先用些。再揀珠子磨成粉,跟這藥一起敷了。再把那咱自己帶的丹心養榮讓貴妃服一劑,許是就好些。”繡靈低聲著,“剛程太醫瞧了,沒什麽。我估麽著沒什麽大事,他也省得事,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就照著風寒落的脈案開的方子,那藥你打人領回來,隨便扔著便是。”


    “我省得。”他頓了一頓,“真瞧不上那拂香院的那位,剛回來時正碰著她打咱這出去。瞧那一副喜逐顏開的樣子,巴不得咱家主子起不來才好。之前在宮裏,就老瞥著眼,縱著奴才咱家主子是暴戶,剛才我行禮慢了,便嗬著九條三律的讓掌嘴,她算是個什麽東西!就仗著老子是個看大門的。”


    繡靈知道他的是華美人,拂香院是她在宮中所居的宮院。那裏實際住了三個美人,隻是她比較得寵,住了正院。雖然拂香院沒有主位,但她也算占了一主。父親是京師直隸營的散騎將。聽在家就驕橫的很,進宮以後也一向是行如風雷,雖是個美人,但氣焰倒是不低。福子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這梁子算是結上了。


    “她是主,你是仆,她豈有打不得的?”繡靈添了一把火,“你近日家心些,多掃聽著,趕明捏著事,便可請旨。咱家主子是貴妃,她不過是個美人!”


    “不用你教,快去伺候吧。”他撫了撫臉,那上麵根本一看不出痕跡。那華美人再囂張也不敢真打,畢竟差著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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