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林小鳶沒好意思解釋,嘿嘿笑著,邁開小腿往前去了。


    補天石的碎屑,看點豐富!


    林小鳶和雲琅就像走進了上古回憶展。


    有一段時間,朱厭曾被炎帝封印了法力,被從前的仇家追著揍得鼻青臉腫……


    當然,法力恢複後,他都揍回去了。


    炎帝頭痛不已,對他說了一句狠話。


    林小鳶努力讀唇語,那句話大概說的是:要打滾遠點,少來惹我心煩!


    饕餮生於混沌之初,沒有情感意識,不知喜怒哀樂,被餓感支配著,不停的吃!


    他張嘴吞下半座山,一口咬斷奔騰的河流,一吸,將天上的雲都吸進肚子裏,天空因此變得湛藍無際。


    羲皇仿佛很喜歡他,請他吃了一塊用火烤熟的肉,為他開了靈智。


    有了些許意識,他開始挑嘴,對食物有了初級的追求。


    林小鳶在通道上走啊走,看饕餮嚐盡人間美味。


    她忍不住跟著吞口水……


    西王母和九尾的感情是真好,經常結伴出遊,一起過人間的節慶。


    上元節看花燈,中元節放河燈,重陽節登高,中秋節賞月,端午節往河裏投手包的粽子,乞巧節煮皂角水洗長發。


    總是有過不完的節日,做人可真有意思……


    九鳳喜歡過一個書生。


    她陪他挑燈夜讀,護他進京趕考,他金榜題名時,她在人群中對他微笑,他洞房花燭夜,她混進府中喝了一杯喜酒,然後深夜坐在河邊,悵然若失的落下一滴眼淚,有登徒子上前與她搭訕,她秒凶,一腳將其踹進河裏!


    書生一生沉浮於官場,大起大落,每每危難之時,九鳳總會在暗中助他、保護他。


    直至他衣錦還鄉,她化身老孺,在出京的路上設茶棚,請他吃了一碗茶,便算是與他最後的道別了。


    由始至終,書生並不知道身邊有個這樣寶貴的陪伴,九鳳亦不介意。


    這大概是暗戀的極致了吧……


    林小鳶看出了百種滋味,仿佛也跟著一並體會了。


    “就是啊,我要是喜歡一個人,我會對他,表白的。”她認真的說,“隻能悄悄的喜歡,我就太、可憐了。”


    雲琅卻道:“九鳳為書生做了能做的一切,在這個過程中,她也是有獲得的。”


    “你是指、情緒上的滿足嗎?”


    林小鳶問得太成熟了,雲琅微愣,詫異的望了她半響,遲鈍的想起她也和自己一樣,外貌與內心嚴重不符。


    對於她說的話,很難否認。


    “是的,情緒上的滿足。”雲琅重複了這句話,意識到問題所在,“這樣是不是不好?”


    情緒是種很虛的東西,抓不住,看不見,摸不著,過了那一陣,可能連最初的滿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不能說、不好吧。”林小鳶委婉道,“我啊,在原先的界過得、不是美滿……用盡力氣苟啊苟,好不容易看到、一點點希望,現實又會出岔子,打擊我。”


    要不是失足從樓上摔下去,來到了這個界,被爸爸治愈,被大伯點醒,被饕饕大姨小姨胡圓姨姨疼愛,沒準她現在還在跟不良善的父母糾纏。


    學業、未來,還有她的人生……都成為未知數。


    “把我鞭笞得、太狠,說不定,我會報複、社會的!”林小鳶握緊小拳頭,對那個對自己一點都不溫柔的世界義憤填膺。


    雲琅被她逗笑了。


    林小鳶把思緒拉回,望著他,繼續道:“其實你也經曆了、很多。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很少有人能、做到你這樣,你很了不起!”


    雲琅被她當麵誇獎得不好意思:“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這話說得太好了,我大概當不起。”


    “不是我說的……”林小鳶心虛撓頭,“是、泰戈爾。”


    “誰?”


    “泰戈爾,偉大的哲學、家,和詩人。”


    “這個界好像沒有。”


    “是啊,有點、遺憾。”


    兩個幼稚園小班的寶寶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什麽會在猙製造的通道裏聊起這個有深度的話題。


    碎石上的畫麵有了新的變化……


    第47章


    很多的猙出現在石中畫裏。


    五條尾巴的小豹子誕於天地間, 額頭中央那隻小巧的尖尖角是他最可愛的配飾,天然眼線勾勒的大眼睛裏滿是對世界的好奇,路都走不穩, 半坐在草地上,奶萌!


    長大後, 他在山間恣意奔跑, 渴了就喝泉水,餓了就追野兔、撲飛鳥吃,累了就攀爬到樹上睡,清澈的月輝是他的棉被。


    他也有頑皮心性,齜牙咧嘴的碾得小動物們滿山跑, 在快要追到它們時,停下腳步, 笑得在草地上打滾。


    後來出現了比他厲害的大妖怪,毀了他的家, 殺死他的朋友,他被迫離開故土,在塵世遊蕩。


    人神妖魔共存的上古, 神獸算不得多稀罕。


    猙被膜拜, 被背叛, 也曾被短暫溫暖。


    他覺得, 活著好累啊,於是尋了一處僻靜之地陷入沉睡,無意中化出了人形, 被一對夫婦收養。


    從幼童到少年, 猙和養父母、還有其他可愛的兄弟姐妹在一起, 日子過得溫馨平淡。


    他又覺得, 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


    然後,戰爭開始了……


    這件事在人族之間仿佛是沒有休止的。


    王權更替,梟雄逐鹿,受苦的永遠都是平民百姓。


    猙一直都在後悔,那天他不該入深山打獵。


    他本意隻想給家裏準備些吃的……


    村子受戰火波及,養父母一家死在一位好戰又狂妄的將軍的劍下,猙發了狂,現出真形,先毀了村子,又殺到軍營,雨霧都被血染成了刺目的猩紅色。


    他靠殺戮宣泄胸中無盡的憤怒,靠破壞一切滿足心裏的空虛。


    所經之處,生靈塗炭。


    他成了凶獸。


    在他最肆無忌憚、最瘋狂之時,他遇到了燭龍。


    強大的鍾山之神由天而降,一揮手,打趴了他,滅掉他的滿身戾氣,再一掃尾,抽得他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從渾噩中醒然了過來。


    燭龍將他收為近侍,讓他學習打掃,融入日常,教他閱讀,還規定他寫讀書筆記。


    偶爾,燭龍會帶他在人界走動,日行一善,助人為樂,他漸漸成為人們口中的‘瑞獸’,補天石的碎屑也是在那時被收集起來的。


    猙過上了穩定的生活,可內心始終有一個困惑未解。


    他問過許多人,請教了以‘聽’辨識天下的諦聽,灑脫的九尾狐,仁愛的西王母,專注修煉廚藝的饕餮,忠誠守護的窮奇,還有癡迷比武的朱厭……


    得到的答案都不相同。


    他向燭龍訴說煩惱,燭龍笑著安撫他,好像是說,都會好起來的。


    要有希望。


    猙找不到那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再次進入沉睡。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人界與山海界被一分為二,他在世間遊蕩了一陣,似做下一個決定。


    到這裏,石中畫齊齊消失。


    通道的盡頭顯現出一點光亮,細看去,那片光亮是澄澈的淺藍色,隱隱約約間浮著薄紗一樣的霧,在那些流動的純白色裏,閃爍著碎金般的光芒。


    那一端,便是山海界了。


    林小鳶還沉浸在猙那漫長而迷茫的經曆裏。


    “他的問題是、什麽?”


    整個過程,她隻看到猙一直在找啊找,後來遇到爸爸,每次他向爸爸提問,得到的隻有安撫。


    為什麽不能直接告訴他答案呢?


    要是能聽到聲音就好了。


    “內心的平靜。”雲琅看懂了,或者說,感同身受。


    林小鳶起初沒明白,看到雲琅的表情後,瞬間意識到了。


    內心的平靜,也是生命的終結,猙想要的,隻有死亡能給與。


    那麽,輕而易舉看出這一點的雲琅呢?


    趕在林小鳶問出那句‘為什麽’之前,雲琅笑著對她道:“繼續往前走吧,我已經能察覺到雍和的氣息,不用擔心,待會兒出去後,我會將他們的時間定住,然後我陪你在界內四處走走,通道口外麵是青丘之南,你小姨的地界。”


    “可是……”林小鳶實在沒辦法裝作不知道,沒有察覺。


    活著不好嗎?


    這一生,獲得的痛苦真的比歡喜要少嗎?


    世間真的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人和物了嗎?


    雲琅溫和的對她請求:“別說出來。”


    萬物都有始和終,走完了那樣的過程,他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人。


    林小鳶心緒起起伏伏。


    雖然她很早以前就若有若無的意識到雲琅對‘終結’的渴望,當麵從他本人這裏得到默認的確定,衝擊力遠比她想象中要大。


    何況眼前是一個四歲的他,而她也隻是個還有幾天才滿三歲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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