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閣提出想見蒼霄,族長也立即派人帶她前往。


    來到新修的茅屋前,蒼霄俯趴在裏麵,他的身下鋪著一層獸皮,壽族百廢待興,獸皮已經是他們最好的布料。


    掀開蓋在蒼霄身上的粗布麻料,江沉閣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他的背上布滿刀傷、槍傷、劍痕、烙痕……本就傷痕累累的後背也因為燒傷而沒有一塊兒好肉,那該有多疼啊,無怪他昏迷著也還緊蹙眉頭。


    江沉閣從靈識空間掏出傷藥,是從聚寶樹上新摘下的。將淡綠色的藥水灑在背上,她用指腹輕柔塗抹,輕得像一根羽毛落在無波湖麵上。


    “嗯,哼……”


    見蒼霄轉醒,江沉閣用幹淨的手抹掉眼角的濕潤,蒼霄睜眼第一眼就見到她鼻尖紅紅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春日明媚,為何阿閣還像在蒼山一樣凍紅了鼻子?”


    江沉閣莞爾,旋即又收起了笑,“你還真是打不死的臭蟲!命硬!”看似在罵,嗔意更濃。


    “未得阿閣允許怎敢輕易死去?”


    看他和以往在自己麵前一樣沒個正經樣兒,江沉閣懸著的心終於完全落地。


    蒼霄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放在唇邊,薄唇吻落在手腕內側,涼涼的,溫軟的舌伸出抵在她跳動的脈搏上,不住地變換形狀,沿著手腕向上,吻落在掌心,舌尖化作細細的描筆描摹她的掌紋,唇順著削蔥手指移動,倏忽出其不意地含住她的指尖。


    江沉閣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跳起來,卻被蒼霄穩穩抓住,他喑啞著嗓子道:“別動,我很想你……”


    他唇瓣濕潤,臉頰緋紅,眼底滿是欲色。


    江沉閣掃了一眼就像被燙了般移開視線,如今的他少年模樣,病弱的狀態加上消瘦的身材一推即倒,可他偏偏強撐病痛在她的裙邊舔舐討好,似在求……歡。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來點糖渣,然後就換攻略對象啦。


    赫連東狐/楚孤霜摩拳擦掌中:終於該我登場了麽!


    第八十二章


    江沉閣倏地把指尖從溫軟的口中抽出, 佯裝鎮定道:“現在不可!”


    少年低垂著頭顱,烏發垂下遮蓋他的眉眼,雖然讓他的心情十分低落, 但總算是製止了他的逾矩。


    江沉閣暗自鬆了口氣, 可那口氣卻在他突如其來的話語中凝滯, 不上不下。


    他說:“阿閣你是不是嫌我……小了?”


    江沉閣石化,滿腦子都在回蕩“小了”, 什麽小了,是她想的那樣嗎?


    鼓嚢嚢的胸膛像被紮破的氣球霎時泄氣,江沉閣唰地站起身,“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阿閣為何說現在不行?”


    “你背後有傷, 需要靜養。”


    “那待我養好傷是不是就行了?”


    “……我去外麵給你采集療傷的藥。”不再看他充滿□□的眼, 江沉閣隻想盡快逃離這熱得跟火爐一樣的房間。


    “呼……”呼吸到清新的空氣,江沉閣才完全鬆懈下來, 其實根本用不著去外麵采藥,隻要進去靈識空間守著聚寶樹就好。


    溪水潺潺,草木青蔥, 江沉閣化作驚鴻躍上參天樹梢, 極目遠眺隻見重重山峰與茂密森林, 遠處霧嵐彌漫,連綿的山脈若隱若現如同潑墨山水。


    這個界像是真的一般, 或許它本來就是真實的,一個沒有滄雲十三州、沒有藥宗、沒有無情宗、沒有點滄派存在的界。


    江沉閣在樹梢盤膝打坐,靜享與世無爭。


    白雲蒼狗,日子在枝葉中悄然擦過, 一連數月, 江沉閣無事便在樹梢打坐, 隻有蒼霄換藥時才下來。


    日出月落,鬥轉星移,她在樹上看了很多,看那曆經災禍又重獲新生的壽族在這片新的土地上開墾荒野、修建屋舍、織布搓繩,生生不息地延續人類的生命。


    大道便是這般神奇,看上去手無縛雞的凡人聚攏在一起,也能繁衍不息,傳遞薪火,當真是應了那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修道之人雖然有通天本領,可到最後爭不過天劫,也隻能落個魂飛魄散,永遠消逝於世間。


    正兀自出神,忽聞樹下傳來叫喚聲。


    “恩人!恩人!”


    江沉閣垂眸看去,不是壽族的族長還能有誰?念在他年邁體弱,江沉閣也不好端著架子,躍下樹梢,輕盈落地。


    族長如樹皮般皺巴巴的臉上展開喜氣洋洋的笑容來,“恩人,今夜我們壽族為慶祝新生、重建家園,故而舉行了篝火晚會,恩人可要前來?我們問了恩人的朋友,他答應了,現下隻差恩人了。”


    江沉閣眉梢一揚,“他答應了?”看來他傷勢剛好利索,靈力尚未恢複便迫不及待想去湊熱鬧。


    族長頷首,希冀道:“若恩人答應,我們所有族人也會為恩人的前來而歡欣不已。”


    不好婉拒族長的一片盛意,江沉閣隻得點頭應下。


    她倒要去看看素來孤身一人的蒼霄為何突然答應湊熱鬧了,莫不是真的憋壞了。


    走進屋前,與之前漏風的茅草屋不同,經過一番修葺後,屋前再也不是稻草編織的門簾,而是竹條編成的竹門。


    江沉閣伸手還未觸及門麵,竹門便自動打開,竹香撲麵,沁人心脾,她怔然地看著開門之人。


    蒼霄身穿藏藍色與褐色相間的粗木麻衣,額前長發小辮垂在胸前,衣裳並無袖子,袖口也極大,能看見他結實的胸腹肌肉,他健壯的手臂一抓,將江沉閣按進自己的懷抱,“換好等你許久了,怎麽來得這般慢?”


    江沉閣張著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恢複了?”


    “這不是都看見了嗎?”蒼霄再不是小九般的少年模樣,連性子也更不羈了,“現在你可不能嫌我小了。”


    “去!”江沉閣一把推開他,省得他再不正經。


    瞧見江沉閣緋紅的耳尖,空氣中回蕩他爽朗的笑意。


    時間差不多了,江沉閣便要前去參加篝火晚會,蒼霄卻拉住她,“你這樣穿著可不行,他們還送來一套女裝放在屋裏。”


    “不早說。”白了他一眼,江沉閣入了房間,關上房門,似還不放心,又在門後玉手一點設下障目結界。


    蒼霄輕手輕腳推門,欲探頭去看,咚地一聲結結實實撞在結界上,什麽都看不見。


    屋內傳出噗呲輕笑,蒼霄捂著紅紅的額角也不由失笑。


    半晌,江沉閣推門而出,令他眼前一亮。


    壽族的衣裳大部分都是無袖的,而女子的上衣不僅無袖還露腰,她纖細的腰肢便裸|露在外,下著及膝的同色藏藍短裙,腳上穿著一雙醬色布鞋,襯得她的足如三寸金蓮。


    “覺得如何?”江沉閣轉了一圈,讓他欣賞到全部。


    蒼霄讚不絕口,“阿閣穿什麽都好看,隻是有點美中不足,太過素淨。”


    他說得無錯,短短幾個月壽族自給自足都還是個問題,她身上穿的衣裳毫無裝飾,但針腳細密,已是他們目前做出的最好的一件衣裳了。


    江沉閣支著下巴思忖,隨後響指一打,“這還不簡單?”


    她從聚寶樹上摘下若幹五顏六色的靈石靈璧,化靈力為絲線,串成赤、藍、白、黑、青五色瓔珞套在脖頸,再加上自己隨身攜帶的各種首飾,七彩珠網、珍珠手鏈、銀白腳環……不過一會兒,給素淨的她點綴了不少亮麗之色,加上她穠豔的五官,頗有種異域的別樣風情。


    這下不僅蒼霄滿意,就連她自己顧影溪邊也深覺滿意。


    清風明月,曠野之上篝火昭昭。壽族所有人齊聚一堂,圍著篝火團坐,口中唱起古老的歌謠,感恩天地,感恩日月,感恩萬物。


    這時,江沉閣與蒼霄攜手而來,男的鶴勢螂形、身姿挺拔,女的容貌冶麗、曼妙婀娜,宛如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他們一出現,連昭昭篝火都暗淡幾分,眾人莫不投去豔羨的目光。


    “恩人是我們壽族的救星,若無恩人世間也再無壽族。”德高望重的族長從眾人的簇擁中拄著拐杖走出,他彎下雙膝,“請恩人受我壽族一拜。”


    身後的族人也跟隨他下跪,虔誠地磕頭,高聲道:“請恩人受我一拜!”


    “無須多禮。”江沉閣道。


    族長在江沉閣的攙扶下起身,“還未知恩人姓名。”


    她抿唇,猶疑著,“英雄不問……”


    族長卻是認真道:“得知恩人姓名,我們才能為恩人祈禱供奉,恩人乃修道之人難道不知供奉的力量嗎?我壽族願傾全族之力,為恩人祈福,望恩人早登大道。”


    一隻腳踏入天界的她怎不知供奉的力量?位列仙班後需三千世界的供奉,供奉越多,自身的力量便越強。


    她猶豫不答時,望見眾人嚴肅的神情,他們是那麽真心誠意地想幫她,即使是再微小的水滴凝聚在一起,也能匯成河川。


    她莞爾一笑答道:“江沉閣。”


    得知她的姓名,眾人歡呼雀躍,篝火晚會開始如火如荼進行,江沉閣和蒼霄加入他們,坐在人們圍坐的中心,離篝火最近,聽他們唱起古老而神秘的歌謠。


    前排的姑娘們唱罷,紛紛站起身來,手拉著手,圍著篝火跳起舞來。


    火光映照出她迷人的輪廓,江沉閣也被熱鬧的氣氛感染,臉上揚起笑意。


    後排男子粗獷的歌聲驟然升高,她扭頭去看,便直愣愣地撞進一雙繾綣深眸。


    趁著她發愣之際,蒼霄含著笑意,若不是場合不對,他定要吻下去,“你不去與她們一塊跳舞?”


    江沉閣眨眨眼不說話,隻盯著眼前的篝火,試圖將腦中揮之不去的綺念壓下去。


    “莫不是……阿閣不會跳舞?”


    “誰說我不會?”她下意識反駁,眯了眯眼看向歡欣跳舞的女孩們,像隻昂首闊步的小狐狸走了過去,“你好好瞧著!”


    江沉閣加入女孩們,與她們手牽手一起舞蹈,她從未學過,但身形靈活悟性又極高,不過幾息就已經完全掌握,舞姿跟隨男子們的歌聲律動,間或腰肢擺動,間或舉手仰麵,間或足尖交疊……


    就連旁邊的女孩兒清澈的眼中都浮起濃濃的欽羨。


    一曲舞罷,稍作休息,江沉閣回到蒼霄的身邊,抬著下巴尖,像隻鬥勝的開屏孔雀,“剛剛是誰說我不會跳舞的?”


    “是個有眼無珠的人,”他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裏,側臉蹭著她的鬢邊,小聲說,“我剛剛已經說過他了。”


    江沉閣洋洋得意,他蒼霄總是不願低頭,可在她麵前低頭折腰也不是一次兩次。


    忽然,她發覺不對,攏住自己的懷抱越來越熱,溫度幾乎可比篝火。


    她稍有掙紮的動作便被他完全製住了,隻覺他的氣息如火,又帶著股酸酸的味道,“阿閣為何要逃?你可不知方才隨著歌聲舞動的你有多麽誘人,幾乎攫取了在場十之七八的男子的心。”末了,他還補充道,“我很不開心。”


    “哪有你說得這麽誇張?”她從他的懷裏探出腦袋,隨意往後方一瞥,正好撞上一個注視著她的男子的目光,那男子是個年輕俊秀的,被她發現,淳樸的臉上登時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還說不是?嗯?”蒼霄將她的腦袋按回懷裏,再不給別人看她容顏的機會,“回去可要好好補償我。”


    “咳,才不與你說了。”她身姿柔軟,以一個不可思議地姿勢溜出他的懷,與方才那些跳舞的女孩坐在一塊兒。


    她們羨慕她頭上的彩石,江沉閣大方地摘下贈予,收到禮物的女孩們各個臉上洋溢著笑臉。


    明月西沉,晨光熹微,一夜|歡娛後眾人都酣睡在柔軟的草地上,以天為被,枕著清風入眠。


    江沉閣與蒼霄精神抖擻,肩挨著肩等著東邊的日出。


    泛起魚肚白的天際突然亮起光柱,如銀河傾瀉而下,點點星光照亮半邊天空。


    二人互看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見驚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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