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觸碰到自己的手臂,白曛感受到一陣溫暖,是真的。他想揚起一抹笑,但是連牙齒都凍得打顫。


    “你,你怎麽了?”江沉閣心急如焚,可又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能讓醫術極高的他也束手無策。


    她解開腰間的百寶囊,她境界不夠,還不能造出屬於自己的靈識空間,將百寶囊打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裏麵的東西全部導出來,“多虧你的解藥,任務順利完成了,師父誇我能幹,賜了我好多寶貝,說不定有你能用上的東西。”


    她捧起一個小匣子,裏麵裝有十個琉璃小瓶,每個瓶子裏都是五彩繽紛的花露,“師父說出門在外若是受傷,可以服用裏麵的花露,你看看,哪一瓶對你有用。”


    白曛看了一眼就認出,那是出自他藥宗醫門的十彩醫匣,止血療傷、美容養顏,同時方便攜帶,外觀做工精美,很受女修士的喜愛,價格不斐,還是限量購買。


    隻可惜,對他的寒毒沒有什麽作用。


    他一回神,抓住她話中的詞,顫抖著開口:“任務……?”原來,她真的隻是因為任務才接近自己。


    江沉閣聞言一頓,垂下眼眸後又直直地看向他,坦蕩道:“沒錯,我起初接近你的確是為了師門任務。白曛,我錯了,我想裝作誤喝下蠱夢讓你為我配解藥,去救師父。沒想到被你撞破,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看穿我的目的,不會把解藥給我。


    結果,你還是給了,不過隻有一份。當時我就明白你的意思,我和師父隻能活一個,我沒有辦法,隻好將解藥送回師門,靜靜地等待蠱夢發作,可這麽長的時間過去,我安然無恙。我這才知道,那個瓶子裏根本就不是蠱夢,你隻是為了試探我,而我也確實上套了。


    白曛,就算你真的想要我去死,我也認了,畢竟我騙你在先。可師父服用解藥後蘇醒好轉,我也平安無事,那時,你的心意我便懂了……”


    江沉閣撿起掉落的一根晶瑩剔透似玉石的枝椏,“蠱夢的解藥裏有一味重要的主藥夢玲枝,我將它尋來還你……”


    她話音未落,他拚盡僵冷,以唇封緘。


    江沉閣先是被他渾身的寒冷所震,隨後唇齒間一股苦澀的藥味化開。


    壓製寒毒的藥丸在津液攪動之間融化殆盡,藥效發散,壓製住他的冷寒,恍若冰雪消融,他驚覺手指能動,將麵前的人撈在懷裏,緊緊錮住。


    與此同時,燥熱在兩人身上似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江沉閣被迫服下大熱的丹藥,僅僅是一點,都足以令她渾身發熱。


    意識迷亂中,耳邊響起少年獨有的清磁嗓音,帶著笑,“騙了我,就用你自己來償還。”


    隨後,一件又一件的薄衫落地……


    作者有話說:


    第四十三章


    晨曦透過半開的窗欞, 靜靜灑落。


    烏黑柔亮的發絲纏繞在少女半露的肩頸上,極致的黑與極致的白相互交織。白曛一睜眼,入目的便是如此醉人的春色。


    他將她攬入懷中, 埋首於她頸項, 像饜足的貓咪心中喟歎。


    江沉閣一身疲憊但還是醒了, 白曛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蘇醒,清晨的嗓音夾雜著低啞, “醒了?”


    江沉閣有些懵,昨夜的記憶開始在腦海裏漸漸浮現,散亂的衣衫、熾熱的溫度、指尖的撩撥……


    轟地一下盡數在腦中炸開,江沉閣雙頰肉眼可見變紅。


    白曛吻了吻她紅透的耳廓, 笑了笑, “我會對你負責的。”


    一句話恍若驚雷將她劈醒,江沉閣欲推開他, 卻發現自己的衣衫都落在地上,隻得攥緊薄被,囁嚅道:“我不需要你負責。師父說一入我師門, 便沒有需要任何人負責一說。”她又想起什麽, “對了, 你連我是何宗門都不知曉,我是——”


    白曛挑眉, 截過她的話茬,“合歡宗。”


    江沉閣愕然看向他,瞪著一雙狐狸眼,眨了又眨。


    “你來藥宗定是為了救人, 但又有不能坦蕩上門求醫的理由, 也許那病就是出自藥宗。正巧, 合歡宗的宗主已有多日沒有聲響,而宗門前些時間才失竊,其中被竊的東西就有一瓶蠱夢。蠱夢是藥宗毒門獨有的毒藥,而你樣貌絕色,特意接近藥宗,想要的無非是蠱夢解藥。”


    江沉閣擰眉,“原來你一早就知道了。”


    “你不僅樣貌不俗,還很聰明。知道裝病瞞不過,就自|殘接近我。”他摸了摸她的頭頂,“以後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了。”


    江沉閣垂下眼,“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有什麽話可說的,那我走了。”


    她欲撿起掉落的衣衫,可他卻一直盯著她看。


    “你能不能別看我,非禮勿視不懂麽?”


    “現在說非禮勿視是不是太晚了?”


    不管他語氣中濃濃的嘲諷意味,江沉閣咬牙掀開薄被,坦坦蕩蕩穿衣。


    待她穿好衣衫回身時,白曛也將挪開的視線再度轉回。


    “我走了。”江沉閣拋下一句話,恨不得拔腿就跑。


    驀地,手腕被捉住。


    江沉閣心一狠,“我雖然不知道你昨晚發生了什麽,明明上一刻一副永辭人世的模樣,下一刻又回光返照還將我,我……”


    “你的意思是昨晚都是我在強迫你?”白曛話音一落,薄被落地的聲音響起,露出布滿咬痕、淤紫的軀體。


    他牙關咬緊,恨不得咬住她的脖子,讓她再也無法強詞奪理。


    江沉閣一驚,頓時語塞,“我,我……”


    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其實是她初接觸合歡宗的功法,合歡宗講究陰陽調和,在陰陽交接中增長力量,便如那向陽的向日葵,一接觸便會不自覺地汲取灼灼日光,隻不過她道行還淺,又是剛入門的小菜鳥,無法控製自己,情難自己。


    江沉閣眼珠子一轉,“你昨夜才說騙了你,便用自己來償還。可你也沒說是什麽償還法,如今我已償還,你我兩清。”


    她用另一隻手去掰開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就要走。


    “阿閣……”仿佛被拋棄的貓兒,少年獨特的清磁嗓音化作一根羽毛,在心上輕撓。


    白曛知曉硬的不行,便來軟的,他垂頭喪氣挽留道:“阿閣,我是藥宗宗主的親侄。你同我在一起,一旦有傷便可來藥宗,就算無傷我也能煉出許多鞏固境界、破境的丹藥輔助你的修煉,甚至我還能為你去研究永葆青春的藥方。阿閣,我不差的,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江沉閣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轉回來,“你真的對我這麽好?”


    白曛拉住她的手,用臉蹭了蹭她的手背,“若有一日我對你不好,你大可拋棄我,一走了之。”


    江沉閣覺得此刻的白曛像一隻受傷的貓咪,害怕被拋棄,不停地貼近討好她,述說著無言的喜歡。


    “況且,你即將破境,有我為你煉破境丹,助你一臂之力不好麽?”


    “你怎麽知道我快破境了?”一夜醒來,她感受到了那層通往上一階的屏障,破境離她不遠。


    “昨夜你與我……我便感受到了。”白曛見她雙頰再次爬上緋紅,便止住了未說完的話。其實不僅如此,他醒來也意外發現自己的境界有所鞏固。


    他不得不正視,所謂的合歡宗,真的是傳聞中吃人不吐骨頭的邪派?


    不過,這隻是他的猜測,私下還需想辦法調查。


    江沉閣不知道在想什麽,掙開他的手,這次沒怎麽用力,她快步走向門口,打開,合上。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白曛黯然神傷。


    “咯吱”門開,探出一個腦袋,“我為了尋夢玲枝好些日子沒回去宗門,師姐該著急了,我先回去複命,至於你說的……我再想想。”


    她拋下一句話就溜了,價值千金極為難尋的夢玲枝被晾在地上一整晚,直到白曛將它拾起,愛惜地在胸前蹭了蹭才放回靈識空間。


    白曛盼星星盼月亮,就這樣盼了三日好似度過一個春秋,終於將江沉閣盼來。


    江沉閣並非空手前來,還帶回來一大簍固元草,那竹簍大得她都快抱不住。


    白曛莞爾,強壓下心中的欣喜,卻瞥見她放下藥簍後偷偷背在身後的手,隻一眼就看見手上大小不一的擦傷創口。


    白曛心中暖意止不住湧現,收下滿滿一大筐固元草,即使他根本不需要這麽多。


    在他的破鏡丹的助力下,江沉閣成功突破築基期的壁壘,進入到開光初期。


    白曛待在雁山藥廬的時間越來越多,偶爾回宗門拜見宗主也是半日就趕回來,二人在雁山下的藥廬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


    江沉閣枕在他膝上,問:“你不是醫門的麽?去看毒門的書作甚?”


    “醫毒不分家,我多看看毒門的書,對研製解藥大有裨益。”白曛移開書卷,俯身笑看她。


    江沉閣打了個哈欠,“懂了,未來的醫聖大人。”說罷,她就著他的膝頭呼呼睡起來。


    少年欣慰地看著她的睡顏,平素風情萬種的眼安靜地合著,心中是無比的滿足,手中枯燥乏味的書卷都顯得甜膩。


    這一幕像是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裏。


    他想,他沒有比這一刻更滿足的時候了。


    “宗門有任務,我要離開一段日子,我不在的時間就請醫聖大人照顧好自己。”江沉閣一邊玩弄他栗色的發絲,一邊說道。


    “早日回來。”白曛取回纏在她指間的發,吻落她的眉心。


    江沉閣前腳剛走,連壁後腳就造訪。


    連壁來時,他以為是江沉閣去而又返,臉上揚起的笑意待看清來人時又落了回去,繼續忙碌手裏的活計。


    一攏修身綠衣,劍眉星目的修士站在門口遙遙看來,“怎麽?見到師兄居然是一副失落不已的表情?”


    “師兄看錯了。”


    連壁湊上前來,眉飛色舞誇張道:“我才沒有看錯,方才你明明嘴角都揚起來了,偏偏一看到我就一臉失望。怎麽,除了我和宗主還有誰來過這藥廬?”


    白曛不答。


    他一臉平靜引得連壁自疑,“莫非真是我看錯了……”他搖了搖頭,“且不說這些了,宗主說你日日待在雁山藥廬,總窩在一個地方怕會影響你的心境,特地讓我駕著金翼馬車帶你去青州府遊玩散心,師弟開心否?”


    青州府?不正是她要去的地方?白曛身形一頓,答應連壁。


    二人乘著金翼馬車遨遊天地,千裏之路不過半日就抵達。白曛暗惱,他怎麽就忘了,她全靠兩條腿趕路,速度比自己慢得不是一星半點,下次得尋個日行千裏的飛行坐騎贈予她才好。


    二人在青州府遊玩數日,許是想到她就在此處,說不定轉角就能遇見,白曛的心情頓如迷霧撥散。


    金翼馬車在道路上慢行遊街,馬車內連壁眯眼帶著逼迫的意味問道:“師弟,你可是有了心儀的女子?否則,你怎會去買一個絨花發飾,是要送給哪位女修?”


    白曛望著朱紅絨花的眼中噙了笑意,嘴硬道:“入眼便買了。”


    “嗤——好看是好看,但寓意卻不太好。”連壁嘴欠,“太紅太俗,樣式又像那曼珠沙華,知道曼珠沙華麽?開在黃泉路上的花,花開不見葉,有葉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不相見。你就拿這個東西去送人家姑娘?拿得出手?”


    被他一說,白曛看著手裏的絨花也是怎麽看都不順眼,擰眉道:“那你說該送什麽好?”


    “哈!還說沒有姑娘!”連壁一臉得意,“快說,那姑娘是誰?”


    換作平常他白曛定然不會被連壁一詐就傻愣愣地說出口,這次委實猝不及防,大意了。


    白曛幹脆閉口不答,急得連壁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換了個方式,真誠道:“師弟,若你真有心上人,說出來師兄為你參謀參謀,再告知宗主,宗主定然為你和她辦上一場隆重盛大的結道大典,不然你讓人家清白姑娘無名無分地與你在一起,也愧對人家不是麽?”


    連壁一番話掏心掏肺,加之他是自己在藥宗除了宗主便是唯一待自己好的師兄,白曛也敞開心扉同他說起來,“她出身合歡宗,我們……”


    一聽到合歡宗,連壁差點沒跳起來,“合歡宗!?那可是邪派,師弟你千萬不能沾染,據說裏麵的女修各個絕色、恍若九天玄女,讓人過目難忘……咳,我是說,合歡宗的女修都薄幸無情,師弟你萬不能深陷其中。”


    他的反對在意料之中,白曛不屑爭辯幹脆抿唇不言,撩起窗簾看向外邊的街道。


    忽地,一抹藕色撞入他的眼眸,重逢的喜悅還未充滿心田就被生生遏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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