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習慣了生殺予奪,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凡間竟有人能抵擋這一擊,甚至激起法陣反噬,在他臉上炸開一朵蘑菇雲。


    “#@%**……@#%?!#**@!!”


    朱公公為了彰顯自己英明神武,向來站在第一線,這會兒首當其衝,當場被爆炸的餘波掀出去十餘丈,一頭一臉鮮血淋漓,成了一團有礙觀瞻的馬賽克。


    “噗!”


    對麵的太陰殿仙官是個高挑女郎,奉阮輕羅之命前來阻止法陣啟動,見狀忍俊不禁,“朱公……咳咳,朱仙侍,您這是怎麽了?需要我扶您一把嗎?”


    “不必!給我讓開!”


    朱公公氣急敗壞地爬起身來,伸手去扶承光上神親賜的官帽,卻發現帽子被燒焦半邊,還順帶捎走了他半個腦殼的頭發。


    “這、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


    他氣得直跳腳,又不敢跳太高,唯恐頭發像蓬草一樣飄散,“那小丫頭在凡間幹了什麽?上神法陣被毀,你們太陰殿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這是哪裏的話?”


    女郎毫無懼色,熟練地兩手一攤,“此事若是聶昭所為,那便是您貿然啟動法陣,險些誤傷同僚。聶昭出手自衛,何錯之有?”


    朱公公不依不饒:“若她與旁人勾結——”


    “若是他人插手,那便與我們無關,您大可親自下凡討個交代。不過離洲妖魔肆虐,您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那可就不一定了。”


    “你?!”


    “別‘你’了。”


    女郎笑靨如花,吐出的字句卻像荊棘,一個勁兒往人傷口上紮。


    “您哪,還是趕緊回去沐浴焚香,把這一身血汙衝洗幹淨,免得礙了承光上神的眼,失了他的寵信吧。我們太陰殿的事,就不勞您老人家操心了。”


    第38章 在下劍仙


    “……呼。可算是搞定了。”


    在黎幽偉大的自我犧牲(?)之下,聶昭以一己之身聯結法陣,拚著筋骨盡斷的風險,硬是扛住了鎮星殿的軌道炮攻擊,為黑骨林爭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至於鎮星殿的狼藉,那就屬於意外之喜了。


    也就在此時,黑骨林中央那棵參天巨樹,忽然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隻聽唰啦啦一片響,無數蒼勁虯結的枝幹湧動,好像蛛網一般遮天蔽日地伸展開來,瞬間覆蓋了大半座樹林,將其他枯木嚴嚴實實地籠罩在陰影之下。


    “這是……”


    聶昭正疑惑間,黎幽已經跳上她頭頂,雙手用力將她的腦門往下按:“阿昭,快看那邊。”


    可惜他的“力”不過甲殼蟲大小,按了半天也沒見效,最後還是聶昭自己低頭:


    “好了,別這麽大驚小怪。我什麽場麵沒見過……”


    “……咦?等等,那是什麽?”


    那棵巨樹原本足有三人合抱粗,此刻卻從中央開始撕裂,看似鐵板一塊的樹身分崩離析,化為無數糾結纏繞的枝條,一道接一道離開主幹,朝向四麵八方延伸出去。


    如此一來,整棵巨樹化整為零,仿佛一層層剝去外衣,很快便暴露出了樹幹內部的景象。


    ——在樹幹中央,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白色的人。


    看身量是個年輕男子,長發雪白,眉睫雪白,麵色雪白,全身上下的肌膚都是一片雪白。


    當然,關鍵不在於“白”,而在於他全身上下,都沒有穿衣服。


    聶昭:“……”


    對不起,這場麵我真沒見過.jpg


    “……阿昭。我隻讓你看一眼,沒讓你盯著他看。你不怕長針眼嗎?”


    黎幽有心去捂聶昭眼睛,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變成個吉祥物大小的狐狸,尾巴從她腦門上垂掛下來,嚴嚴實實擋住她眼簾。


    “的確,非禮勿視。”


    聶昭答應得爽快,但轉過臉後,又大大方方地補充了一句,“不過,我隻是不想冒犯陌生人,倒不是因為害羞。一副皮囊而已,誰還沒見過呢?”


    說罷她便打開儲物袋,取了件與那白色青年一樣毫無裝飾的白衫,兜頭套在他身上,然後湊近前仔細打量起來。


    這人白是真白,從頭發絲白到手指尖,每一寸皮膚都宛如玉石雕琢、月華凝固一般,不僅質地細膩,還自帶一層晶瑩溫潤的柔光。


    而且他白得頗有生氣,既不是毫無血色的蒼白,也不是脂粉堆砌的死白,更像是寒夜裏一樹梅花,於無人處靜悄悄地開放,有暗香穿過風雪飄來。


    但這人美則美矣,雙手和下半身卻深深埋入樹幹之中,人與樹融為一體,難解難分。


    再出挑的容貌,再挺秀的風姿,此刻也隻教人感覺詭異。


    黎幽定睛審視一番,篤定道:“此人便是葉挽風。雖然長在樹裏,但勉強還剩一口氣。”


    “他受困於黑骨林,這林中法陣,多半與他脫不了幹係。阿昭,你設法將他——”


    聶昭:“嘿咻。”


    黎幽一句話還沒落地,聶昭已經幹脆地上前一步,雙手環住葉挽風腰身,好像拔蘿卜一樣,將他整個人硬生生朝上拔了兩寸。


    “我明白。”


    她頭也不抬地道,“他被附骨木寄生,輕易不可分離。但若是以靈力刺激經脈穴位,逐一將那些枝條逼出,便有望讓他恢複。沒錯吧?”


    “……”


    黎幽變回人形,一手支頤,略顯失落地歎了口氣,“看來你功課做得不錯,倒是我多此一舉了。”


    他接著又道:“不過,他在野外耽擱太久,附骨木強悍霸道,早已根植於他五髒六腑之中,剔除時須得萬分小心……”


    聶昭:“嘿咻!”


    黎幽:“?”


    隻見聶昭抖擻精神,雙臂發力,雙腿半蹲,上半身向後傾倒,以一種“林黛玉倒拔垂楊柳”的姿勢,將葉挽風從頭頂到腳後跟,整整齊齊、毫發無損地拔了出來!


    “阿昭,你——”


    她的動作太過利落果決,就連黎幽也不免驚訝,“附骨木極難剔除,精於此道的醫修尚且慎之又慎,不敢輕易動手。你怎會……”


    聶昭心情大好,笑吟吟衝他飛了個眼波:“這個嘛,可能因為我是個天才吧。”


    不知為何,當她觸碰到葉挽風那一刻,眼前就自然浮現出了他的經絡、髒腑、骨骼,比x光照得還清楚,病灶所在一目了然。


    更為古怪的是,她竭盡全力激活法陣之後,雖然損耗不輕,卻清楚感覺到法陣中蘊含的靈力化為一股暖流,悉數沒入她奇經八脈,與她自身的靈力融為一體。


    緊接著,她便發現自己前所未有的耳目清明,不僅元氣大增,控製靈力的精度也突飛猛進。


    此時此刻,即使眼前有數百根毛細血管揉成一團,她也能準確挑出有問題的那一根。


    如此一來,要想摘除葉挽風體內的異物,委實比掏耳朵還容易。


    聶昭: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降外掛,屠龍寶刀一刀999?


    她不清楚這外掛從何而來,但來都來了,自然沒有棄之不用的道理。


    大不了來日回到仙界,再請阮輕羅幫忙檢視一番,看看這外掛有沒有內置病毒。


    “話說回來,這位葉道長……”


    聶昭將昏睡不醒的青年打橫抱起,足尖一點樹枝,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他好輕啊。黎公子,我當初抱你的時候,分量可比他紮實多了。”


    黎幽驀地一怔,旋即斬釘截鐵道:“那是你的錯覺。浣花狐向來以體態輕靈著稱,怎會比人族更有分量?”


    聶昭偏頭:“是嗎?”


    她雙手托著一米八的高大青年,好像電視劇鏡頭一樣,踩著舞蹈般的步伐轉了個圈。


    “我還是覺得葉道長更‘輕靈’一點……算了,這不重要。狐狸嘛,瘦有瘦的風情,胖有胖的可愛,問題不大。”


    黎幽:“……”


    問題大了去了!


    同樣是狐妖,瘦狐狸可以做禍國妖妃,胖狐狸隻能做毛絨玩具!


    “阿昭,此事我得與你說清楚。就像你說的一樣,我不是胖,隻是毛發蓬——”


    “葉道長,葉道長?唉,看來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了。”


    作為一台無情的工作機器,聶昭當然不會關心狐狸的小情緒,她隻關心自己剛解救的受害人。


    要想破解黑骨林之謎,還得著落在葉挽風身上。


    既然附骨木已除,接下來,就隻需要以丹藥清理餘毒,靜候這位“白雪道長”醒來了。


    不多時,暮雪塵安頓好那些碧虛湖弟子,帶著雪橇三傻匆匆趕到,一落地就直奔聶昭而來。


    “師妹,無礙?”


    “啊?”


    聶昭一瞬間沒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糾正道,“這裏沒有外人,你不用叫我師……”


    暮雪塵:“師妹,此地不宜久留。盡快離開。”


    聶昭:“……行吧,你開心就好。你管我叫師妹,我管你叫雪塵,咱倆各論各的。”


    她一邊靜坐調息,一邊向暮雪塵講述了來龍去脈,又揀著重點介紹了白雪道長葉挽風,言簡意賅地總結道:


    “此事曲折離奇,要想一探究竟,就隻能指望這位葉道長了。還有其他受害者,也得設法救治。”


    “……”


    暮雪塵向雪橇三傻遞了個眼神,後者立刻會意,飛奔著散往林間各處,查看那些“樹人”的情況。


    所謂查看,就是像聶昭所說的一樣,將這些枯木連根刨出來。


    不刨不知道,一刨嚇一跳——原來這些人與葉挽風不同,隻是身體某個部位變成了枯枝,大部分身軀就像馬鈴薯一樣,還全須全尾地埋在樹底下呢!


    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痕,大多是頸間一道紅線,頭頂一片淤青,一看便是自刎或重擊天靈所致。


    這些傷痕深淺不一,卻沒有一道傷及要害,仿佛是在最後關頭戛然而止,帶著僅存的一點生機,活生生地入了土。


    “原來如此。這一回,倒是我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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