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特麽七步之才,他能有七歲之才就不錯了。


    而聶昭已經開始念題:


    “第一題。上古時代,八荒大地本為一體,後因魔族動亂而分離。各洲皆有秘境保存上古遺跡,請列舉其中三處,簡述進入秘境的方法。”


    “第二題。離洲盛產靈草,以生在湖底的煙歌草入藥,可以治愈多種頑疾。請簡述其藥性和藥理,並寫出治療寒血症、迷心症和暴食症的藥方。”


    “第三題。巽洲又名‘澤國’,共有大小水脈三百二十七條。請畫出水脈分布圖,注明巽洲主要修仙門派所在,簡述水脈與門派選址之間的關係。”


    “第四題。巽洲最南端有一小國,曆經戰火摧殘後百廢待興。若你執掌朝綱,將從何處著手?請簡述三條行之有效的措施。”


    ……


    “第四十一題。古書有雲,‘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矣,未聞弑君也。’請簡述你對這句話的看法。”


    “第四十二題。古書有雲,‘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請簡述你對這句話的看法。”


    “第四十三題……”


    “…………”


    對世子來說,考試幾乎和報菜名沒什麽兩樣,報菜名他至少還能聽懂,因為他吃的多。


    至於這些考題……


    什麽澤國?什麽遺跡?什麽閹割草?


    這名字也太凶殘了吧???


    世子冷汗如雨,兩眼翻白,半天沒能吐出一個字來,強撐著最後一點精神囁嚅道:“我……我太累了,腦子轉不動……”


    “誠兒!”


    鎮國公心中大慟,畢竟這是他的獨子,是他那條寶貴子孫根的延續,“太醫,快宣太醫!帶誠兒回去休息!”


    出乎他意料的是,聶昭非但沒有阻攔,反而大度地一揮手:“國公放心,這一次,令郎會休息很長時間。”


    鎮國公麵色一僵,回過頭警惕地打量著她:“你想做什麽?”


    “沒什麽。”


    聶昭好像完全對他們父子倆喪失了興趣,目光冷冷淡淡地一掃而過,半秒都沒有停留,“我隻是在想,這些問題世子答不上來,我可以找個人幫他。”


    “秦姑娘,你說呢?”


    “我?”


    秦箏反手指向自己,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錯愕,“我隻是個落榜生,要在仙官麵前作答,未免班門弄斧……哎呀!”


    話音未落,她隻覺背後被人輕輕推了一把,有些錯愕地回轉頭去,卻見女鬼琉璃不知何時現了形,正寒著臉站在她身後。


    “囉嗦什麽?還不快去。”


    琉璃緊繃著一張毫無血色的俏臉,冷冰冰瞪視著她,卻並不顯得瘮人,反而有種“愛之深,責之切”的嚴厲。


    “機會就在眼前,你還沒試過,怎麽知道自己不行?你可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到死都等不來這個機會?”


    與此同時,聶昭也通過傳音向秦箏說道:


    【秦姑娘,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


    【沒有我護送的時候,我希望你把握好每一個機會,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價值。就算你是真金,如果一直埋沒在黑暗裏,也沒人會看見你的光亮。】


    【我知道,你已經足夠努力地錘煉自己了。你隻是需要一點光。我雖然不是太陽,但此時此刻,我可以做照亮你的炬火。】


    【接下來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


    人非聖賢,秦箏再怎樣堅強,終究還隻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在日複一日的孝道洗腦之下,在家族和權貴的圍追堵截之下,她也會恐懼、不安,自我懷疑,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任性,太貪得無厭,太想要那些“不該想的”。


    要不是家中還有位慈愛的嬤嬤,手把手悉心教導她,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你沒有錯”,她未必能堅持到今天。


    嬤嬤回鄉探親以後,她原本以為,自己一個人什麽都做不成。即使孤注一擲從家中逃跑,也不過是徒勞的垂死掙紮。


    那一日的飛舟上,被“未婚夫”追上的時候,她險些就要絕望了。


    【幸好,我遇到了聶姑娘。】


    【沒錯,無論別人怎麽說,怎麽想……對我而言,嬤嬤和聶姑娘就是太陽。你們救了我,我不能讓你們失望。】


    在聶昭的鼓勵之下,秦箏眼中的顧慮和遲疑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她每次揮筆時瀟灑自信、眉目飛揚的神情,仿佛天下無處不可去,無事不可為。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獻醜了。”


    在象征震洲最高權威的金殿之上,在諸天仙神的注視之中,少女螓首微抬,嗓音清朗,如春水中流冰相碰。


    “八荒大地共有上古秘境十一處,其中以離洲的‘鴻蒙秘境’、乾洲的‘太初秘境’和巽洲的‘啟元秘境’最為著名。若要進入鴻蒙秘境,須稟明天帝,再由五位上神合力開啟封印……”


    “使用煙歌草的藥方,據我所知共有三十七種,其中針對寒血症的是……”


    “巽洲水脈,以百花江、五彩河為幹流,其下又有支流七十二條,次支流二百五十三條……”


    “……”


    “古書雲‘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或出於一片拳拳關愛之心,但私以為,天下女子不可盲從。人生於天地間,皆當心懷‘敬順之道’,卻不是臣子一味敬順君王,婦人一味敬順父兄和丈夫,而是敬當敬之人,順當順之義。”


    說到這裏,秦箏再也克製不住內心洶湧的感情,嗓音微微顫抖,眼眶中隱有淚光:


    “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說得好啊。”


    聶昭在一邊用力鼓掌,邊鼓掌邊放聲笑道:


    “天、地、君、親、師,天地不仁,尚可翻覆,又遑論凡人哉!”


    “…………”


    仙界與凡間再一次同時陷入沉默,凝滯的空氣好似一張大網,從四麵八方壓迫過來,直逼得人透不過氣。


    不僅是因為聶昭離經叛道的發言,更是因為——


    “這位秦姑娘說的,和去年這份試卷上的答案,一模一樣啊……”


    “可是,這分明是狀元的……”


    ““那當然。””


    聶昭麵對兩位驚疑不定的仙官,阮輕羅麵對仙界一片黑壓壓的人潮,同時麵帶笑容,又含著一點尖銳的怒意開口道:


    ““因為,那本來就是她的試卷。””


    因為秦箏,本來就是去年的仙試榜首。


    她才是仙界千淘萬漉,吹盡狂沙,從茫茫人海中篩選出的真金。


    然而,在辰星殿把持之下,那篇“敬當敬之人,順當順之義”的慷慨陳詞,被記到了一個不學無術、欺男霸女的廢物名下,成了他人生坦途中一塊不起眼的墊腳石。


    而這個廢物,甚至還企圖在東窗事發之際強占秦箏,以“敬順之道”壓她服軟。


    多可笑啊,聶昭想。


    “我的……試卷?”


    秦箏花了一點時間消化信息,整理混亂的思路,然後才慢慢明白過來。


    意識到真相那一刻,她先是惶惑、震驚,接著逐漸回想起父母和兄長的所作所為,悲憤如同潮水般填滿胸臆,化為熱淚奪眶而出。


    “你們,竟然……”


    “是你!是你,和我爹、我大哥一起,偷走了我的試卷……!!”


    “你用我的成績進了書院,還想借此飛升——”


    “秦姑娘,你聽我說。”


    世子抽動著兩頰贅肉,勉強堆出個假笑來,“其實,我本來是打算娶你的。夫妻之間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成仙也會帶著你……”


    咣!!


    世子話音未落,秦箏便咬緊牙關,雙手搬起那把雕花木椅,朝向他頭頂狠狠砸了過去!


    “你該死!”


    她恨聲道,淚眼中有明亮的怒火灼燒,“你們這些食人血肉的蛆蟲,全都該死!!”


    “你——”


    眼看世子被砸得仰天而倒,鎮國公心痛到無法呼吸,正要揮手令左右上前,卻隻覺頸間驟然一緊,整個人都被聶昭用天罰鎖拽下台階,和他兒子一樣骨碌碌一滾到底。


    他頭頂裝飾華美、象征權勢與尊榮的金冠落了地,一路滾到聶昭腳邊,被她漫不經心地一腳踏住,就像踏住金家不可一世的滔天氣焰,也踏住了他們全家的命運與脊梁。


    “如何,現在你可知罪了?”


    聶昭彎下腰來看他,笑意似春水浸入眼底,又似春花開在雙靨,當真是一副“這個女人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塵”的好模樣。


    各種意義上都是。


    “哦,我隻是禮貌性問一下,你不知罪也無所謂。證據齊全,環環相扣,就算你抵死不認也一樣得上路,我還能以‘抗拒從嚴’的名義多砍你幾刀呢。”


    “加油啊,貪贓枉法的老伯伯。你可一定要堅持到底,千萬不要認罪啊!”


    第23章 桃花結


    從聶昭登上金殿,到鎮國公世子崩潰伏法,隻經過了不到一個時辰。


    阮輕羅說的沒錯——事實上,這差不多就是一部電影的時間,而且還不算很長。


    所有仙官都看得目不轉睛,就連對“加班”深惡痛絕的長庚上神,也罕見地沒有抱怨。


    平心而論,聶昭的手腕不算十分高明,換了其他各殿的老練仙官,若是全力以赴,或許也能交出不相上下的答卷。


    但其他人不會去做,這就是最大的區別。


    更何況,聶昭這次一舉揭發辰星殿幾大漏洞,可以說是打蛇打七寸,下手快準狠,不留一點後路和回旋空間。


    就憑這股破釜沉舟的狠勁,任誰看了都要打個冷戰。


    在仙界直播現場,金仙君及其一幹馬仔還沒來得及幫腔,就被太陰殿暴力製服,火速收監,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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