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鼻頭一紅,握住了符玉,趕緊埋下頭,厚厚劉海遮住瘡疤,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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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退了下去,老-鴇打著扇子哎喲連天的抱怨,“客官啊,就是太心軟,她到哪裏都擺出那副可憐相,怎值得客官花錢呢!”


    她吵得野人兄弟腦袋受不了,又是給了兩塊符玉,才喜笑顏開地出了門。


    三人在房內換了幹淨衣服後,立馬有嬌媚女人迎了來上,硬是拖著三人來到三樓的上賓位置安坐。


    三樓與一二樓那樣處處香脂糜豔的場景不同,這裏以法術擴張了原本的區域,三樓可以似乎可能無限向上延伸,以上的每一層,都坐滿了衣冠楚楚的客人。


    數層如雲似霧的彩緞從天井飄灑而下,籠罩著中央的一方舞台。


    台上,一麗人手撥五弦琴,緩開玉口,那嗓音如泣如訴、聲聲繞梁。


    “想不到這尋玉坊竟別有洞天!”野人兄弟興奮道。


    他在凡間算是盤子玩得比較花的了,但好歹也是皇子之尊,這樣的地界是萬萬不準來的。


    “這是什麽花樣?”野人兄弟問一旁的小廝。


    “回爺的話,今兒是咱們尋玉坊的競價日,幾位客官來得巧了!”小廝與有榮焉地介紹。


    他們來得很巧,今日正是尋玉坊的大日子。


    尋玉坊裏養了多年的姑娘們,要在這一天掛牌競價,價高者,將會獲得與姑娘一夜春宵的機會。


    “您哪,看看今兒這裏來了多少托天城的權貴,都是為了咱們的姑娘呢!”小廝朝宴綏擠眉弄眼,“尤其啊,是為了我們尋玉坊的頭牌,冠絕三十三重天的若酈姑娘!”


    季尋真一聽,就知道這小廝有誇大成分了,尋玉坊不過是三十三重天一個極小的秦樓。


    如今在場之人在托天城排不上號不說,那若酈姑娘怕也隻是小範圍的花名在外而已。


    可抵不住自己身旁的野人兄弟不知道啊,連向那舞台看去的目光,都染上了莫名崇敬的色彩。


    “怪不得,就台下這姑娘,看著也是絕色風貌,姿容不俗呀。”野人兄弟高聲道。


    正此時,隔壁桌一人嗤笑一聲,“哪裏來的鄉巴佬,在這裏大放厥詞?”


    宴綏轉過頭一瞧,竟是一名寬衣博帶的小公子,那小公子吊兒郎當地支頤,瞧著他們三人正穿著尋玉坊準備的普通衣物,落魄裏帶著困窘,還發出未見過世麵的感歎。


    不由得連連訕笑。


    宴綏一時之間握緊了拳頭,“哪裏來的小孩,毫無家教,多管閑事。”


    “你!”那小公子一時暴起。


    “小容,坐下!”小公子身旁,位於正位的貴族少年輕斥道。


    那小公子身旁一人趕緊將那小公子拉了下來,那小公子似乎很怕這位少年,立馬鵪鶉一樣地坐好了,隻是朝這邊狠狠瞪眼,以唇齒描繪“鄉、巴、佬”三個大字。


    “宴大哥,坐下坐下,不值得生氣。”李淳風趕緊哄道,畢竟他們如今野人身份,到哪裏也得小心謹慎一點。


    不一會兒,酒菜上來了。


    那豐盛的酒菜代表著宴綏來托天城受到的第一份尊重,他吃得很香很開心,差點就和李淳風喜極而泣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季尋真一邊吃,一邊觀察方才出聲的那一桌。


    那一桌人離他們不遠,且正在最中心的位置,以證明那一桌幾名少年尊貴的身份。


    方才嘲笑野人兄弟的小公子旁邊坐著一名與他長相有五分相似的青年,可以斷定這兩人應是兄弟關係。兩人身旁還坐著一些小少爺,不過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方才嗬斥小公子的貴族少年。


    貴族少年身著一身藍衣,頭戴玉冠,整個人和其他幾人格格不入,就算穿著隻是一般衣料,也顯得非同常人、清貴無比。


    場上陸續響起此起彼伏的競價聲音,貴族少年那邊卻從沒有喊過一次價,而自己這邊同樣,野人兄弟和李淳風如今已經徹底融入了環境,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欣賞美人美景。


    競價?不存在的。


    美人們陸續上場,然後一個又一個被競價者拍走,然後共同進入尋玉坊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新房’,一起共赴良宵。


    環肥燕瘦,才藝各顯,越到後麵,拍出的價格越加恐怖。


    直至最後,台上機關暗動,升起十六麵小鼓,一隻淺青色水袖卷馳而來,砸在一麵小鼓之上。


    這時,台下樂師班子緩緩奏起了琵琶。


    一名青衣少女從機關蓮花裏升騰而起,她抬起自己一隻素腳,踩上琵琶聲,水袖揮舞間鼓點配合樂聲響起,盈盈舞間,山河名動。


    也不知是誰,瘋狂地喊了一句,“若酈姑娘!”


    一整個看台上的顧客攢動起來,“若酈姑娘,若酈姑娘,若酈姑娘!”


    聲勢較之前的女子,乃至十倍、百倍。


    琵琶聲越來越急,那水袖揮舞也越加急促錚鳴,鼓聲霎時四起,轟轟然若天地咆哮,仿佛楚江霸王長戟揮舞,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直至最高處,琵琶聲驟然而斷,水袖一收,美人折腰。


    仿佛霸王烏江被圍,王者自高處折戟,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方才還鬧哄哄的人群,一時也沒有了話語,全場屏息凝氣,盯著台上的少女。


    “錚……錚……錚!”琵琶聲猝然再次響起,凝重而哀婉,滄桑又弘大。


    少女緩然再動,一袖一舞間,仿佛憶起那霸王一生的詩篇,月初東山,樂極哀來。


    過往種種,散似雲煙,滿目蕭瑟。


    天井的光落在少女戴著花枝的頭頂,照亮了她一張纖麗的容顏,全場爆發出雷動般的歡呼與掌聲。


    “若酈姑娘的舞技,何時到了這樣的地步,驚人,實在是太驚人了!”


    “這是當真要名動三十三重天了啊!”


    “就算隻有一夜的夫妻,我傾盡家產,也要進了若離姑娘的閨閣!”


    四處爆發巨大的議論,野人兄弟不知為何,突生出一絲難過,“這般優秀的姑娘,為何要想不開賣身?”


    “身不由己。”一直沒說話的季尋真道。


    野人兄弟更難過了,“若是這天下的女子都能自己決定出路該多好。”


    季尋真看向野人兄弟,能有此覺悟,她倒高看了野人兄弟一眼。


    此時場上,競拍聲起,所有人一擁而上,展開了激烈的叫價。


    就在這時,方才一直未動的貴族少年抬起了眼,他放下酒杯,清越的聲音響起,叫了一個所有人都未能企及的數字,“五百符玉。”


    一時間,會場安靜了。


    “七百符玉!”季尋真這一桌,忽然有個聲音道。


    季尋真拔眼一看,果然是敗家子野人兄弟。


    “你瘋啦?!”季尋真不由在他耳邊低語。


    不過一個區區俗世皇子,有幾個錢在上清界隨意揮霍?


    “季兄你放心,不過是小小的報複罷了,剛剛那臭小子的事,我可記得呢。”野人兄弟狡黠地眨了眨眼。


    原來是想惡意哄抬價格啊,季尋真倒是低估了野人兄弟的報複心和智商。


    “八百。”那少年再次道。


    “一千。”野人兄弟微微一笑。


    “鄉巴佬,你是故意的!”方才嘲笑宴綏的小公子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你說什麽呢,若酈姑娘綺羅佳貌,舞技無雙,誰人不仰慕?我宴某耗盡家財又如何?”野人兄弟拍著胸脯,“再加一百符玉。”


    “說的好啊!”在場一名大叔擦了擦眼淚,率先鼓起掌來。


    “兄弟,說得好!”


    “客氣了客氣了。”野人兄弟抱拳。


    “一群給不起錢的窮鬼,起什麽哄?!”小公子見這架勢,越來越急。


    “孫琦,管好你弟弟。”貴族少年抿了一口酒,言道。


    “他添了太多亂子了。”


    那與小公子長相有五分相似的青年趕緊頷首,伸手拉扯小公子的衣袖,“小容,別添亂了。”


    “可是,他們——”


    貴族少年遞了個寒芒似的眼神過來,那小公子哆嗦了一下,再也不敢說一句話。


    “一千五。”少年抬首,鎮靜喊道。


    “兩千。”野人兄弟其他不行,氣人是真有一手。


    “兩千五。”


    “三千。”野人兄弟繼續加碼。


    “五千!”少年眉間微蹙,顯然沒料到會出現如此大的變故。


    全場倒吸了一口冷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秦樓舞-女,竟能開到如此高的競價。


    “五千五。”野人兄弟努力忍住笑意,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貴族少年是專程為了若酈姑娘來的,還是不得到她不罷休的陣勢。


    “七千!”少年終於坐不住了,站起來,沉聲道。


    季尋真忍不住拉了拉野人兄弟的衣袖,她倒不是怕那貴族少年出不起錢,她是怕一出這門就要被仇殺了。


    所謂做人留一線,見後好相日嘛。


    可惜野人兄弟並不懂得簡單淺顯的道理;“八千——”


    季尋真捂住了臉,她真的怕今天是走不出這秦樓了。


    就在這時,台下喊價的老-鴇喊了一聲,“停!”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台下,那妖妖嬈嬈的老-鴇緩緩開口,“我們若酈姑娘說了,承蒙各位錯愛,她心中已有了人選。”


    眾人一聽,這還得了,紛紛起哄道,“別人都是價高者得,就若酈姑娘搞特殊?”


    “非也非也!”老-鴇緩緩搖手,“若酈姑娘說,她對這位相公一見鍾情,承蒙不棄,若是相公錢財不夠,她願意開奩資,已自己多年積蓄來填這個窟窿。”


    “天啦,若酈姑娘也太好了吧!”


    “若酈姑娘交付的是一顆真心呐!”


    台下議論紛紛,很多人開始整理起自己的儀容來,一心盼著若酈姑娘看上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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