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您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嗎?”郭漢傑哼哼一聲,他基本活動的範圍都是在租界,虹口區是日本人的天下,他這樣的人進入,是有一定的風險的。


    不過,上海的情況跟兩年前不一樣了,雖然租界和華界還是涇渭分明,可隻要有能證明身份的證件,沒有攜帶違違禁品,進出相對來說寬鬆很多。


    “能,能,你們對荻野的老婆也跟蹤觀察了好幾天了,就沒有發現一點兒線索?”虹口情報組長鍾原嘿嘿一笑,郭漢傑親自過來督察。


    因為陸希言判斷,問題不一定在荻野身上,而有可能在這個叫做和子的日本女人身上。


    這恰恰是最容易被忽視的。


    和子來上海四年,到上海不到半年,經人介紹跟荻野認識,相戀五個月後結婚,很快就有了一個兒子。


    在上海的日僑當中,他們算是讓人羨慕的對象,穩定的收入和社會地位,還有一個和睦的家庭。


    夫妻恩愛,簡直就是羨煞旁人。


    “我說老鍾,黑貓他們盯荻野,都快把他吃喝幾杯水,拉幾泡尿都搞清楚了,你呢,啥動靜都沒有?”郭漢傑很不滿。


    “五哥,這可不能怪我們,這日本的小學,我們進不去呀。”鍾原為難道,銀行開門做生意,自然不能把客戶拒之門外,找人接觸一下荻野這問題不大,可這個和子實在日本小學工作,裏麵的全部都是日本僑民的孩子,老師也必須是日本人,門口還有崗哨。


    “就不能想個辦法混進去?”


    “不行,就算接送孩子的家長也隻能在門口等,學校也是進不去的。”


    “這麽嚴格,那就是想要藏一個陌生人進去都難了?”郭漢傑問道。


    “應該是的,我覺得咱們沒必要盯著這個日本女人,她就是一個普通日本女老師,什麽都不懂。”鍾原分析判斷道。


    “有這個叫和子的照片嗎?”


    “有,我們每天上下班都拍的。”鍾原忙道。


    “拿給我。”


    “這個和子上班每天都帶食盒嗎?”照片拍了不少,每一張上麵,都能看到和子抱著孩,還拎著一個長方形,跟食盒相似的東西。


    “是的,荻野的兒子才兩歲,夫妻倆都要上班,和子每天將孩子帶到學校,食盒裏應該是小孩子吃的營養餐之類的。”鍾原解釋道。


    “以前呢,也是這樣的嗎?”郭漢傑問道。


    “我側麵打聽過了,隻要帶孩子來學校,基本上是這樣的。”鍾原點了點頭。


    “荻野,和子他們夫妻倆除了中午飯,早飯和晚飯一般都是在家吃的,他們兩個,誰去菜市場買菜?”


    “和子,小學過去一條街不遠,有一個農貿市場,和子每天下班後,背著孩子先去那裏買菜,然後等荻野過來接她,然後一起回家。”


    “荻野愛吃什麽?”


    “這個……”


    “老鍾,別告訴我,你是第一天做信息收集,先生曾經見過對目標人物的信息收集工作要事無巨細,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看到鍾原吞吞吐吐,郭漢傑立馬臉就拉了下來。


    “是,我是派人跟過去看過,看這個和子都買那些菜,她一般買豆腐、芹菜,還有土豆以及青菜比較多,喜歡買魚,一般隔上兩三天買一條,還有排骨和年糕……”鍾原還真沒有不做調查。


    “你判斷她購買的菜量,夫妻倆一天三頓的話,可以吃多久?”郭漢傑點了點頭。


    “這個很難判斷了,五哥,荻野的應酬活動也是很頻繁的,所以,很難估算。”鍾原為難道。


    “他們家有冰箱嗎?”


    “沒有。”


    “這麽熱的天,食物存放時間很短,基本上買回去做了就必須吃完,第二天再買,如果吃不完,就要倒掉,否則就要吃壞肚子,這是常識。”郭漢傑認真的道,“這幾天,他家的廚餘垃圾多少?比往常多,還是少了?”


    鍾原愣了一下,這個細節他還真是沒留意到。


    “荻野夫婦倆雖然收入不低,可他們還是非常節省的,家中的垃圾都是每天早上出門之前扔到巷子口的垃圾桶內,具體多少,還真沒有看過。”


    “這是你們的工作做的不仔細,明天開始,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知道了。”


    ……


    “先生,螞蟻(鍾原)監視了和子好幾天了,還是沒有什麽收獲,會不會是我們的方向搞錯了?”郭漢傑匯報時也表達出自己的懷疑。


    “不是沒有可能,可是現在,我們還有別的方麵的線索嗎?”陸希言麵色之中透著一絲焦慮道。


    “那還繼續嗎?”


    “特高課的人呢,他們有什麽動靜?”


    “特高課派人明天蹲守在銀行,但對荻野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田中是經過這方麵的培訓的,一旦發現荻野被人跟蹤或者監視,那他一定不會跟他聯係的。”郭漢傑道。


    “荻野一定知道特高課派人監視他和他的妻子,所以,就算有什麽異常,也不會反應出來的。”陸希言道,“特高課沒有監視和子嗎?”


    “沒有。”


    “看來,特高課把目光還是放在了荻野的身上,和子跟田中畢竟毫無瓜葛,甚至都不知道有田中這個人。”陸希言點了點頭。


    “把你們調查的信息給我一份,我要看。”陸希言吩咐道,雖然郭漢傑匯報的很詳細,但有些東西,還是自己看了才能最終得出結論。


    “你連人家買什麽菜,買多少菜都讓人記錄了?”陸希言翻到和子下班後去農貿市場買菜這一部分,發現還詳細記錄了和子每天買菜的種類和數量,不清楚的,後麵好打了一個“?”號。


    “荻野平時中午吃什麽?”


    “荻野中午一般都是自帶的飯盒,他的午飯一般就是一個飯團和一些簡單的配菜,墨魚卷和烤魚是他的最愛的食物。”這一點郭漢傑倒是很清楚。


    “他吃牛肉嗎?”


    “牛肉?”郭漢傑愣住了,“應該吃吧,沒聽說他有什麽忌口的?”


    “我看到和子今天下班買的肉中有一磅牛肉,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是為了改善一下夥食兒,或者是其他的想法,明天,命人留意一下荻野攜帶的午餐,看裏麵有沒有牛肉。”陸希言吩咐道。


    “是。”


    第二天,陸希言中午吃完飯,準備在辦公室午睡一會兒,接到了郭漢傑的電話,荻野今天的午餐飯盒中,沒有發現牛肉。


    一磅的牛肉,如果是給孩子購買的,以他們孩子現在的飯量,是吃不了這麽多的,而即便是荻野夫妻恩愛,但男權至上的日本社會裏,女人在家庭裏的地位還是不如男人,牛肉應該先給男人吃,而荻野的午餐盒裏居然沒有牛肉,這就奇怪了。


    當然,這隻是一種情況。


    還有其他的情況,比如牛肉被醃製起來了,沒有馬上烹飪實用,這也是有可能的。


    郭漢傑提出,要不然派人潛入荻野居住的公寓,隻要查看一下家裏有沒有牛肉,如果沒有,這就說明問題了。


    陸希言考慮了一下,大白天的潛入荻野的家中,這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可是如果能確認的話,未嚐不是最快的手段。


    陸希言同意了郭漢傑的請求。


    下班之前,郭漢傑再一次給陸希言來電話,在荻野的家裏沒有發現牛肉的存在,而且同時在家裏的泔水桶裏也沒有蒸煮牛肉的殘渣。


    那麽這一磅牛肉哪裏去了?


    被和子帶去學校了,她和孩子一頓能吃得了這麽多牛肉嗎?


    顯然有些難度。


    難道說,田中藏在學校裏?


    “漢傑,能搞到和子工作的那所日本小姐的建築圖紙嗎?”陸希言問道。


    “我試試吧。”郭漢傑也隻能說試試。


    這田中若是真躲進了和子工作的日本小學,你還真是誰都想不到,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


    “你懷疑田中藏在江灣的日本小學裏?”晚上,陸希言將胡蘊之約了出來,在廣元茶樓。


    “是的,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而且,日本小學,特高課也想不到人會藏在裏麵。”


    “這麽說,田中跟荻野是一夥兒的?”胡蘊之道。


    “現在還不能確定,但是,可能性非常大。”陸希言分析並解釋道,“田中愛吃牛肉,而荻野夫婦很少購買牛肉,和子突然買了牛肉回家,荻野第二天的帶的飯菜裏並沒有發現牛肉,所以,這牛肉的去向就值得懷疑了,而和子每天的生活就是三點一線,那麽就很容易推斷了,田中藏在了江灣的日本小學,每天和子通過攜帶孩子營養品和自己的午餐的便利,給他也帶一份吃食,維持他的基本生存的需要,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有這種可能,可田中身上的那份‘禦前會議紀要’的文件呢?”胡蘊之道。


    “應該還在他身上,交給荻野,並不安全,他完全能預料到特高課會查到荻野,所以,荻野現在是田中對外的聯絡人,而荻野的妻子和子則是他們的之間的傳聲者。”陸希言分析道。


    “田中是怎麽躲進江灣日本小學的呢?”胡蘊之疑惑的問道。


    “我猜應該是荻野的安排,荻野的身份,是可以開車直接進入江灣日本小學的,田中躲進車裏,可以直接進入學校,然後悄悄的下來,躲起來,我猜,江灣日本小學內一定有類似於防空洞之類的地方。”陸希言道。


    “有道理,僅憑一磅牛肉,就能分析出這麽多東西來,老陸,你這不愧心思縝密,算無遺策。”胡蘊之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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