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沒有吵醒孟繁星,陸希言一個人穿著睡衣就下樓來。


    閆磊早早的等在了樓下,很少有他沉不住氣的時候了,但此時此刻他的心就好像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般。


    “先生,早。”


    “早。”陸希言微微一笑,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先生,好消息,我們的人已經營救出來了,另外關押在34號地牢裏的反日誌士,大約有二十人左右,也在第一時間轉移了。”閆磊神情激動,壓低聲音道。


    “大搜捕什麽時候開始的?”


    “大概是在丁二哥和言虎他們離開後一個小時,我們切斷了34號的對外的聯絡電話,監聽到有人打進來,應該是因為這個才被發現。”閆磊不無遺憾的小聲道,要是沒有這個電話,也許可能還能再隱瞞一段時間,轉移的時間就更為充裕了,不過即便是這樣,等到軍警上街,布置搜捕的時候,人早就不見了。


    “提醒一下漢傑,善後工作處理好,這日本人遲早會懷疑到我們頭上的。”陸希言道,“別被憲兵隊和特高課抓到尾巴。”


    “明白,今天的報紙一出來,一定會震驚整個上海灘的。”閆磊興奮地說道。


    “希望吧!”


    陸希言嗬嗬一笑。


    這一次,陸希言下的命令是,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最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事兒辦了。


    這樣,日本人就算發現了,也很有可能會把這樁驚天大案給摁下去。


    希望吧,當然,他更希望日本人蠢一點兒,把目標放到軍統身上,當然,他也知道,隻要竹內雲子和淺野一郎摻和進去,那就隱瞞不了。


    這兩人太精明了。


    “你們大清早的,在客廳裏嘀嘀咕咕什麽呢?”孟繁星捂著嘴,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顯然是剛睡醒。


    “這還早著呢,你怎麽不多睡會兒?”陸希言一抬頭問道。


    “睡不著了,我下來看看何姐早飯做了沒有,我想喝點兒小米粥,看家裏有沒有?”孟繁星嘴上說著,腳就往廚房方向走去,忽然好像想起什麽來,“對,你們剛才聊什麽來著,還震驚什麽的?”


    “沒什麽,閆磊跟我說,這都傳汪兆銘來上海了,可人就是沒見著,可見這外麵的記者也是見風就是雨。”陸希言嗬嗬一笑。


    “哦,你們說的是這個呀……”


    ……


    “對了,先生,還有一件事,韓彩英回來了。”看孟繁星進了廚房,閆磊這才又壓低了聲音說道。


    “意料之中,韓奇峰的傷勢如何?”陸希言微微一點頭,如果韓彩英不回來,他才會覺得奇怪呢。


    “韓奇峰的傷都是皮肉傷,修養一些日子就可以痊愈了,問題不大。”閆磊道,“現在他正跟孫亞楠、薑培他們住在一起。”


    “那就讓他們在那兒先暫時養傷,讓漢傑親自去看望一下,告訴孫亞楠,這一次他的任務完成的不錯,下麵會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做。”陸希言道。


    “明白。”閆磊點了點頭。


    陸希言的希望還是落空了,日本人沒有把案子壓下去,因為也實在沒辦法壓下去,雖然發現的時間是深夜,可因為大規模的封鎖和搜查,這流言已經是散開來了,而且,那一車車的屍體從狄思威路34號往外運,那記者又不是傻子,就跟鯊魚聞到了血腥味兒。


    很快,狄思威路34號興亞地產公司被血洗的消息就流傳了出去。


    無數人在睡夢中被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他們頓足而起,聽到這個消息,一個個再也睡不著了。


    尤其是剛剛抵達上海,才踏上上海土地的汪兆銘夫婦,那更是嚇的一夜都沒有能夠睡著。


    周福海更是在電話裏告訴他,這個狄思威路34號的興亞地產公司就是日本人扶持下的一個特務組織的機關所在地,所謂的地產公司不過是糊弄人的。


    警告!


    赤·裸·裸的警告!


    汪兆銘立刻想到了,這分明是重慶方麵對他的警告,告訴他,別看你躲在虹口日占區,有日本人保護,我想要你的命,隨時都可以!


    軍統在上海的勢力居然如此猖獗?


    那丁默村和林世群的“76”號能夠跟軍統鬥的旗鼓相當,甚至還略占上風,那這個“76”號特工總部,作為秘密警察,還真是非常有必要存在的。


    起碼在上海有人可用,還能隨時知道外麵的情況,不至於被日本人完全牽著鼻子走。


    虹口東體育會路的一座花園洋房內,這是影佐禎昭在上海為汪兆銘夫婦一家準備的一處秘密住所。


    戒備森嚴,二樓的臥室。


    “夫人呀,看來,對丁默村和林世群,我們還是需要適當的讓步,可以在未來的政府裏給他們一些位置,你覺得如何?”煩躁的汪兆銘終於下定決心,停下了步子,衝著夫人陳碧君一聲道。


    “嗯,這林世群倒是看著野心沒這麽大,丁默村嘛,早就聽說他不但抽大煙,而且極為好色,這種人意誌不堅定,很容易被人左右。”陳碧君不動聲色一聲。


    “嗯,夫人說的有理,明天就跟福海他們商量一下,適當做出讓步。”汪兆銘道,“要是能拉攏丁、林二人支持我們,早日實現和平大業,適當妥協也是可以的。”


    “有道理。”陳碧君點頭稱是。


    “還有,明天跟影佐見麵,別忘了,讓他幫忙安排一下可靠的醫生檢查一下身體。”汪兆銘道。


    “好。”陳碧君知道丈夫的心思,這是為了預備不測需要,所以立刻就答應下來了。


    沒想到,這來到了上海,到了日本人的地盤兒上,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還要繼續,甚至比在河內時更為可怕!


    老蔣和軍統是鐵了心的想要他死了。


    想起這個,一股濃烈的怨恨在汪兆銘心頭升起。


    ……


    “老師,早。”


    “早。”陸希言微微一點頭,放下公文包,“成誠,錦雲來了沒有?”


    “還沒有,您找她有事兒嗎?”成誠一邊給陸希言泡茶,一邊問道。


    “哦,她若是來了,你讓他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有事情找她。”陸希言道,老馬的病情耽誤不得,必須得馬上進行治療了。


    藥品和醫療器械,這些家裏都有,唯一缺的就是動手的人,在這方麵,巫錦雲這個學生比他要強許多。


    “好的,老師。”泡好了茶,放在辦公桌上,成誠拉上門出去了。


    陸希言脫去外套,換上了白大褂,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成誠已經給他列出來了,今天的工作量還挺大的。


    上午有巡視病房,還有專家門診,下午還有一個會診,然後還有一個采訪,是大美晚報的一個記者,還是個熟人,不太好推,他答應的,成誠給安排了。


    一般采訪,不需要陸希言出麵,成誠直接就給推掉了。


    這就是成了名人的代價。


    正係著紐扣呢,桌上電話鈴響了:“喂,我是陸希言,哪位?”


    “老陸,是我,唐錦,出大事兒了。”唐錦在電話裏十分急促地說道。


    “什麽事兒,你在外麵保養情人被嫂子發現了?”陸希言嗬嗬一笑,他猜到唐錦說的是什麽,但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調侃一聲。


    “胡說八道,那個王八蛋在背後嚼老子的舌根?”唐錦怒道。


    “行了,你在外麵應酬悠著點兒,別讓人抓著把柄。”陸希言道,有關唐錦在外風流的消息,他倒是聽過一些,不過都是些風言風語,他並不太相信,但作為朋友,他覺得有義務提醒一下,這兩統的人栽在這美色上的還少嗎?


    “電話裏不好說,中午你出來,吃飯再說。”唐錦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喂,去哪兒吃飯……”


    這人,哪有請客吃飯不告訴地方的?


    不過,他大體上也能猜到,這唐錦會在什麽地方請他吃飯了。


    咚咚……


    “進來。”


    “老師,您找我?”巫錦雲推門進來,俏生生的站到陸希言麵前,身材高挑的她一身運動裝,青春而又充滿了活力,醫院裏不知道有多少未婚男青年都希望能夠抱得美人過,隻可惜,她對任何追求者都不假辭色,就是她那三個師兄,那也是隻是稍微的有些親近。


    “錦雲,我家裏有一個病人,左腿腿傷,老傷,過去戰場上留下來的,我呢不擅長骨科,你呢,去幫我看一下,我家裏器械和藥品都給你準備了。”陸希言吩咐道。


    “老師,我一個人嗎?”


    “是的,你看成誠他們幾個誰有空,可以陪你去,也行。”陸希言道,“一會兒我讓小五開車送你過去,他也可以幫你打打下手。”


    “好。”巫錦雲想了一下,點頭答應道。


    “這件事,你不要對外說,隨便找一個理由請半天假,我來批。”陸希言囑咐一聲。


    “老師,我明白。”


    巫錦雲是他的學生,她的醫術自然是可以信任的,何況巫錦雲又不是第一天行醫,過去還沒讀大學的時候,就跟著父親一起行醫了,所以,他並不擔心她會做不好這件事。


    ……


    號外,號外!


    狄思威路34號興亞地產公司遭人血洗,無一生還!


    殺人魔窟“34”號來曆……


    拍手稱快,劊子手的報應終於來了!


    日本人的報紙則是另外一種口徑。


    嚴厲譴責軍統破壞分子的行徑,喪心病狂!


    屠殺日本僑民,恐怖分子活動猖獗,期盼當局嚴厲打擊,還民眾以安居樂業的生存環境。


    血腥殘忍的屠殺,為死難者討回一個公道。


    ……


    這一顆雷在上海灘上突然炸響,震驚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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