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尋不合時宜地有些遺憾,那剛剛達到胸腔的歡喜戛然而止,隻留他一瞬茫然。


    “來人啊,快來救火啊!”


    客棧外麵穿來白老板淒惶的聲音,謝青尋放下筷子,提起劍就往外衝去。卻沒想到,楚辭比他反應更快。


    火勢洶湧,似乎要將這個小小的客棧燒個徹底。


    “小依——小依,你在哪裏?”


    小依不想讓父親擔心,急忙跑了出去,撲進了白老板的懷裏:“爹……客棧,客棧怎麽了?”


    白老板卻無心回答女兒的問題,急得額頭冒汗,催著仆人們趕緊從湖裏接水滅火。


    楚辭見狀,也要奔進去,卻被謝青尋拉住了胳膊,他舉起靈力繚繞的手指,低聲道:“我來。”


    一麵鎏金銅鏡瞬間從他手中飛出,霎時間,那玉鏡越變越大,足足有十尺之長。謝青尋飛身直上,青衣被飛吹得在空中暴漲開來。


    他朝著那衝天的火焰,狠狠揮手一拍。


    那銅鏡瞬間就亮起盈光,一股奔湧的波濤立刻就從鏡中泄出,水勢騰湧,聲勢浩大,竟然源源不斷地從鏡中流出,直接衝向那一片火海。


    楚辭也驚呆了。自從見到謝青尋後,便覺得他那把重劍可以變換萬物,上次的銅龜已是絕妙,這次又掏出了一個銅鏡。


    她隱隱想起了遊亦方吐槽謝青尋師傅的話:“這憶慈真人啊,當真是把法器用到了登峰造極了,縱然有千萬種法器,也會被這白憶慈使出二百分的威力與氣勢。”


    原來,他是器修……


    修道界中,最常見的便是以劍入道,不僅因為這劍修的威力最大,也因修煉人數眾多,因此更有威望一些。但是劍修難走,步步誅心,能走到最上層的更是少之又少。比起勤學苦練之外,楚辭不得不佩服,天賦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加成。


    而器修,更為罕見。一千個人裏才會出一個器修,他們不僅要將各種法器融會貫通,更能結合自身天賦加以妙用。


    看來,這便是一件以水為本的法器了。


    楚辭猜的沒錯,這正是九洲鏡,通過靈力的調動,可以將任何地方的江河湖海都從這鏡中調來,俗稱“調水”或“借水”。像客棧這種火勢,隻需調用湖泊或河流即可,不出一會,便能將水勢徹底撲滅。


    謝青尋用得得心應手,一點都不覺得手生。雖然上次是跟著師父借了東隅最大的欒海之水,來平息東隅那場罕見的旱災。


    噴泄而下的清水瞬間就將那火勢撲了個大半,客棧裏此刻人仰馬翻,眾人驚慌失措地都往外跑著,唯恐躲避不急。


    隻有一個身形幹瘦,臉型消瘦的青年男子跌跌撞撞地就往二樓奔,旁邊的人拉都拉不過來。


    “快跑啊!”


    “你瘋了不成,都這會功夫了還回去幹什麽啊!”


    那男子一臉蒼白,平日裏從未見過,似乎是客棧的新客。他似乎有些恐慌,但仍舊下定決心,一把推開了旁邊湧來的人,急切道:“我妾室還在屋內!”


    周遭的人大驚失色:“那,那快救人啊!”


    “誰……睡去?”


    可沒人敢去,誰也不知道這火還會不會再燃起來,更何況,客棧西頭的火還沒撲滅呢。


    白老板跺了跺腳,掀起衣袍就要往裏衝,卻被隨即而來的楚辭按住了手,她按了按拳頭,頭也不回道:“我來。”


    聲音響亮,如雷貫耳,猶如定海神針。


    作者有話說:


    楚辭:做飯小達人在此。


    餘令:那……什麽時候也給我煮一碗,謝青尋都有,我也想吃長壽麵。


    ? 46、護花使者


    楚辭一來, 眾人都紛紛退了不少。這兩人一個掏出了鍋蓋大的鏡子引水滅火,一個人孤身一人就要往火海裏衝。看樣子應是修道之人,雖說是來救場, 但是這個世界都是以實力為尊,能不招惹還是最好躲過,對於這種人, 眾人還是有些膽怯。


    楚辭上前就去拍男子的肩膀,語速飛快:“別急,你住哪間房?”


    男子扒開她就往進跑,似乎不相信楚辭似的, 語氣逼人:“讓開!”


    楚辭隻得跟上這個男人, 直接衝入了火海。


    她遙遙看向了院子裏的謝青尋,對方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輕輕傾斜了那銅鏡, 讓清水跟著楚辭去的方位而去。


    “你慢點!要救人我幫你,小心誤傷!”


    頭頂的房梁搖搖晃晃,被火舌燒軟後, 又被水花一激,已經徹底失去了支撐的力氣,坍塌而下。


    前麵那男子盡力躲避著,那木頭還是不長眼地向他砸去。


    “小心!”


    楚辭衝上前去, 一把推開了那男子,自己卻被厚重的木頭砸到了後背。楚辭吃痛, 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那焦灼的尾端已經開始在她身後隱隱燒著了,可另一端浸了水的部分又極其重, 壓得她寸步難行。


    那男子得以逃脫, 竟然絲毫不管舍命相救的楚辭, 還是發瘋了地向樓上跑去。


    “嘶……”


    楚辭知道,此刻隻有自己了。她心中不免隱隱帶了一絲怒氣,就算不需要她幫忙,自己幫了他,也該轉身攙扶一把吧!


    可……那是他夫人…


    來不及多想,楚辭渾身流轉靈氣,將今日所學發揮了個淋漓盡致。


    “喝!”


    雙拳砸去,木塊應聲而斷。而那帶著靈力的一拳,竟然正好幫她開了一條路。楚辭忍痛飛起,趕緊往樓上奔。


    天字三號房。


    宋之跌跌撞撞地撲了進去,不管那隨時掉落的木板碎塊,直接奔向房內盡頭的臥榻之處。


    被褥已經被燒個通紅,化為了灰燼。木製的床邊還在不斷地燃燒著火焰。


    宋之心中一嗡,幾欲跌倒。


    他哆嗦著嘴唇,看著那徹底燒個精光的床鋪,遲遲不敢上前一步。


    完了,一切都完了。


    可窗邊卻灑出越來越多的清水,卻讓他突然生出了一絲希望。他兩個跨步便衝了過去,冒著自己也被燒傷的風險去翻那枕頭。


    他的雙手胡亂地摸索著,終於,在那燒成灰燼的灰裏翻出了一副畫卷。


    畫卷保存良好,海棠紅的外封依舊豔麗顯眼,竟然一點都沒有損壞!


    他跌坐在地,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在。”


    他雙眼通紅,似乎已經魔怔了。不管此刻正在火海中,就那麽急切地去拆畫卷,似乎要看清楚裏麵的畫作後才肯安心。


    他顫抖著手,將畫卷輕輕展開。


    “歡雲!”


    一聲淒慘從天字三號房裏傳來,楚辭大驚失色,趕緊就飛奔過去。


    卻看到那個男子渾身黑氣縈繞,正被一個女子掐住了脖子不能動彈。那女子紅唇似血,眉眼之間顧盼神飛,風采奕奕。


    一個美人。


    一個下身在畫中,上身掐著人命的絕世美人。


    那曼妙的下半身還連在畫中,粉衣薄衫,姿態嫻靜。可這上半身卻是直接從畫中爬了出來,近似詭異般就掐向了愛人的脖子。


    尖銳的指甲刺穿宋之的脖子,他卻依舊不死心地握著心愛之人的手,近似絕望地問道:“為什麽……歡雲。”


    曾經一手繪出的絕色美人終於活色生香地立在了眼前,第一件事卻是向他索命,他不明白,為什麽!


    夜夜夢中歡好,已是極近纏綿。


    曾經吐氣如蘭的櫻桃小嘴,此刻卻紅得像血。


    一切,都詭異得不正常!


    可歡雲哪會告訴他為什麽,她無情地翻動手指,逐漸縮緊,欣賞著心愛之人逐漸扭曲的臉。那張她夜夜親吻的脖頸,就這樣輕易地在她手中,瞬間斷氣!


    哢嚓。


    宋之軟軟地倒了下去。


    “站住!”


    楚辭召出無暇飛奔直上,直接劈向那副詭異的美人圖。


    可歡雲卻垂憐地轉頭看向她,神情冷漠,一點也不畏懼。


    她隻是輕輕笑了笑,那原本還在畫卷中的下半身竟然離奇地飄到了空中,隻在短短一瞬間,還沒等楚辭反應過來那幅畫卷便跌落在地,而歡雲,早已遁出窗外。


    楚辭緊急去追,可地上隻留一個慘死的宋之,和那幅空無一物的畫卷。


    畫卷中的美人圖,早已消失。


    此時,火勢已經撲滅,被火與水共同折磨過的客棧已是搖搖欲墜,即將坍塌了。眾人隻見一縷青煙美人從窗外鑽出來,頓時都驚叫出聲,四處逃散開來。


    謝青尋也沒磨蹭,直接從窗外跳了進來,卻看到了楚辭正要往外跑。


    他一把拉住楚辭:“去哪?”


    楚辭一邊拉他一邊說:“快走,我看到畫皮了!”


    “把你那銅龜或是重劍召出來,她還沒走遠,我們快去追。”


    謝青尋搖了搖頭:“不行,目標太大,這樣會引起騷亂。”


    楚辭想了想有道理,點了點頭:“走!”


    二人沒有再用法器,而是運起輕功在房簷上追尋著歡雲的蹤跡。可眼下已是黃昏時刻,視線昏暗,本就已經難以搜尋。此外,那畫皮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用常用的搜尋術法竟然毫無蹤跡。


    楚辭將剛才所發生的事如實告訴了謝青尋,謝青尋沉思道:“據你剛才所說,這畫皮逃出來之前還殺了人,眼下這畫皮已經沾上了人氣,一身妖氣都被人皮所遮蓋,勢必會隱於眾。”


    兩人搜尋直到深夜,依舊找不到一點畫皮的蹤跡。楚辭幹脆從房簷上跳了上來,找了塊空地跟謝青尋討論。


    “剛才隻是匆匆掠過,沒能看清她,你還記得她的裝扮嗎?”


    楚辭搖頭:“不行,雖然我看到了,但是她逃的時候大家都在場,肯定會改變著裝的。”


    謝青尋沉思道:“畫皮最擅長鼓弄人心、喬裝打扮,不知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喬裝打扮……


    絕色女子……


    “先回去,再做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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