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娟今天有個案子終審, 不到7點就爬起來做早飯。廚房裏叮叮當當一陣亂響, 就跟打劫現場一樣可怕,蕭晴就是睡得再沉,也難免被祁娟吵醒, 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被窩裏爬起來,揉著有些紅腫的眼睛, 迷迷糊糊去衛生間洗臉,搖搖晃晃走路的樣子, 就跟夢遊似的。


    用冷水洗完臉, 蕭晴才徹底清醒過來,靈敏的鼻子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走去餐廳, 見桌上放著一碗黑乎乎的東西, 從外觀完全看不出是什麽材料,祁娟正坐在那麵無表情地拿勺子在碗裏攪拌。


    蕭晴湊過去, 好奇地問:“你吃的這是……黑芝麻糊?”


    祁娟翻了翻白眼, “米粥。”


    “啊?”蕭晴驚訝地看著那碗不明物體,這是連米的形狀都看不出來的米粥?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道,“你又煮糊了是吧?不是教過你要放三倍的水嗎?怎麽每次都煮糊啊……”


    祁娟瞪她一眼,不說話。


    蕭晴把米粥從她手裏搶過來, 好脾氣地笑了笑,“別吃了,還是我去做早飯吧, 你的廚藝這麽多年都沒點長進,吃你做的飯絕對會食物中毒,要愛惜性命啊。”


    祁娟一直繃著臉不說話,直到蕭晴轉身去了廚房,這才忍不住揚起唇角微笑了起來。


    大清早故意砸鍋敲碗把蕭晴吵醒,就是為了讓她做早飯。肚子餓了,樓下早餐店還沒營業,隻有出此下策把蕭晴給折騰起來。熱了昨晚煮糊的米粥放在桌上,蕭晴果真上當了。哎,心軟又單純的家夥就是好騙啊……


    祁娟一邊感歎著,一邊跑去書房再次核對今天出庭的資料。


    沒過多久,餐廳裏就飄來一股誘人的香味,蕭晴的聲音也傳到耳邊:“小娟來吃飯吧,我做好了。”


    ——好快的速度啊,手腳真麻利啊!


    祁娟不禁再次感歎,蕭晴這丫頭其實有挺多好處的嘛,做飯好吃,人長得漂亮,把她娶回家挺好,至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至於她動不動就爆發的脾氣,還有嘴硬心軟的別扭個性,忍忍就好了。畢竟,炸毛的小貓和凶悍的母老虎雖然同屬貓科動物,可差距還是挺大的。沈君則估計是看她炸毛炸多了,才漸漸明白了她的真實屬性,並且摸索出了一條對付她的好方法。


    其實很簡單,隻要讓著她一點,對她溫柔一些,她心軟了,就發作不起來了。


    想起昨晚沈君則的安慰電話,祁娟就特想笑。也難為沈君則那個冷漠高傲的麵癱男,居然能放下麵子,用那種讓人起雞皮的溫柔語氣跟蕭晴說話。估計幾句話說完,他自己的雞皮疙瘩都掉了好幾層吧。


    蕭晴做了兩盤煎蛋放在桌上,祁娟一盤,自己麵前擺了一盤。祁娟看見香噴噴的煎蛋,兩眼放光,拿起筷子迅速吃光,接著,又一臉淡定地把蕭晴麵前的盤子也搶了過去,三兩下解決掉,然後擦了擦嘴巴,微微笑了笑,“我吃飽了。”


    “你怎麽這樣啊!”蕭晴看著麵前空空如也的兩個盤子,狠狠瞪她一眼。


    祁娟挑了挑眉,擺出一臉“你不服你揍我”的囂張表情,說:“怎麽,有意見?你住我這裏,我要跟你擠一張床,管你三餐,還要忍受你家那位大半夜的催命電話,作為你的緋聞女友,我壓力很大好嗎?”


    蕭晴忍不住反駁:“你大清早七點就吵醒我,作息時間那麽奇怪,我壓力也很大的……”


    “姐姐我今天要出庭,當然早起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可以睡到自然醒啊?”


    “你平常不是九點鍾才開庭嗎?不到七點就起來,絕對是餓醒的,你的飯量就跟豬一樣,每天要吃四頓,當我傻啊!”


    “那又怎樣。”祁娟冷哼一聲,“你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嗎,誰最先結婚,就給我掃一個月的廁所。”


    蕭晴張了張嘴,突然說不出話來。


    祁娟你要不要這麽變態啊,每一句話都當成法庭證詞來用啊!出國之前的玩笑話,居然記得這麽清楚……


    見蕭晴瞪大眼睛不說話,祁娟便得意一笑,道:“你跟沈君則吵架,跑來我這裏完全是自投羅網。我沒讓你掃廁所夠意思了,做個飯還這麽多意見,有本事你回去。”


    蕭晴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看著祁娟一臉囂張的樣子,蕭晴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她應該跑去衛楠那裏的。祁娟姐姐可能是太寂寞了,把虐待別人當成是一種樂趣。鬥武,她打不過跆拳道高手。鬥智,她又贏不了見慣殺人犯的變態律師……


    所以隻好認命了。


    這次吵架依舊是祁娟完勝。祁娟得意洋洋提起公文包準備上班,走到門口又突然回過頭來,衝蕭晴微笑著道:“對了,蕭晴啊,我的屋子好像一周沒掃過了,你順便幫我掃一下。”頓了頓,又補充道,“別想渾水摸魚,我回來要檢查的。”


    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蕭晴真是欲哭無淚。


    祁娟走後,蕭晴就老老實實地幫她打掃起房間來。她一個人住,租的房間,不足二十平米,臥室和客廳連在一起,左邊是廚房,右邊是洗手間,地方雖小,卻很幹淨整齊。性格冷硬的女人,眼裏容不得一點沙,所以就連她的房間也跟她性格一樣,目光所到之處沒有一絲雜亂,冷冰冰的如同賓館。


    想起她總是得罪人的臭脾氣,蕭晴忍不住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慘,被女王當奴隸用了,難道真的要給她掃一個月的廁所嗎?


    拿起拖把一邊拖地,一邊琢磨著改天去華大美院附近租個單間來住,這樣可以脫離祁娟的魔掌,二來也方便去華大旁聽幾堂課,熟悉下那所學校的環境。對了,還有溫平那個怪老師,有空可以找他要一些複習資料什麽的……


    正胡思亂想著,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以為是祁娟忘拿資料去而複返,蕭晴也沒在意自己打掃衛生時弄得淩亂的睡衣,提著拖把就跑到門口把門給打開,一邊還笑眯眯地說:“小娟啊,你又忘帶什麽……呃……”


    笑容驀地僵在臉上。


    站在麵前的哪是祁娟,分明是沈君則。


    這男人不知道發什麽神經,大清早過來祁娟家裏,還穿著很正式的西裝,正經嚴肅得就跟女婿上門見嶽母一樣。


    更可怕的是,沈君則在見到她的瞬間,還揚起唇角,露出個淡淡的微笑來。


    “眼睛怎麽腫了?昨晚沒睡好嗎?”他的聲音刻意壓低了,聽起來暖暖的。說罷便伸出手來,看那動作是想摸摸蕭晴的頭以示安慰。


    見他手指距離自己腦袋不足五厘米,蕭晴嚇得趕緊把脖子給縮了回去。開玩笑,她又不是寵物狗,可不喜歡被人隨便摸腦袋。


    沈君則見她縮脖子避開,也不介意,隻微微一笑,道:“起這麽早打掃房間?真不像你的作風。”


    看著他淡淡微笑的樣子,蕭晴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尷尬地伸手攏了攏鬆散的睡衣,又順了順鳥窩一樣淩亂的頭發,剛吵完架,一定要裝出凶悍的樣子才對。蕭晴咳了一聲,冷下臉來,語氣不善地問道:“你大清早跑來這裏做什麽?”


    沈君則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來接你。”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也正因此,顯得這句話更加理所當然,好像他出現在這裏是很正確的一樣。


    蕭晴腦子裏轟的一聲,也不知怎的,她突然聯想到電視劇裏那些鬧別扭的小夫妻,兩口子吵架了,老婆一生氣總是往娘家跑,過幾天,老公氣消了,就打扮得正經嚴肅,提一堆禮物跑去嶽母家道歉接人。今天的沈君則正是一身帥氣的西裝,手裏提著禮物,身側還放了個小行李箱。呃……怎麽那麽像電視劇裏那些跑去嶽母家接老婆的愛妻男呢?


    劇情似乎有些偏離方向了吧?


    他昨天道歉不是因為喝酒喝高了嗎?今早清醒過來,按他的風格,應該打個電話冷冰冰地說:“蕭晴你有空過來把你的東西搬走。”


    這樣才對啊!


    蕭晴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沈君則態度的轉折讓她一頭霧水。 正在胡亂猜測這個男人複雜的心思,就聽耳邊突然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想什麽呢,你又神遊到哪裏去了?”


    蕭晴神遊回來,尷尬地說:“我在想,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昨天說好我搬出去住的,你來接我幹什麽……”


    沈君則沒有回答,反問道:“祁娟呢?”


    “啊?”話題轉得也太快了,蕭晴有些跟不上思路,怔了怔,才說,“她去上班了。”


    “哦,那我可以進去吧?”嘴上這麽問著,腳早就不客氣地邁進了屋子,還把行李箱提進屋裏,順手關上了門,完全無視蕭晴的意見。


    “……”不請自入的厚臉皮,好無恥。


    沈君則一臉淡定地找了張沙發坐下,環視房間一眼,稱讚道:“祁娟這裏,倒是挺幹淨。”


    “嗯。”蕭晴轉過身來,敷衍地點了點頭。


    沈君則抬起頭,仔細地打量著她。她昨天那件小禮服換了下來,掛在旁邊的衣架上,項鏈戒指手鏈也全都摘掉了,此時她穿的顯然是祁娟的睡衣。祁娟比她高一些,她穿祁娟的衣服鬆鬆垮垮的,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消瘦單薄。


    看著她衣服寬鬆、頭發淩亂的落魄樣子,沈君則突然就心疼起來。


    要不是昨天一時情急,說話沒掌握好分寸,她也不會半夜三更孤零零跑去好友家借住。錢包、衣服、梳洗用品,什麽都沒帶,可憐巴巴地裹著寬大的睡衣,還被大清早叫起來拖地……


    越想越是心疼,忍不住就衝她招了招手,柔聲說:“你過來。”


    蕭晴走了幾步,在距離他一米的地方停下,有些戒備地看著他,“幹,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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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君則沒有回答,扭頭從手提袋裏拿了件小外套出來,站起身來,上前一步,右手輕輕環過她的肩膀,很自然地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一邊淡淡地說:“這幾天降溫,今天還有場大雨。雖然在屋裏,也別穿太少,當心感冒了。”


    “呃……謝,謝謝。”蕭晴對他的關心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他的表情和動作都非常的自然,好像替她披外套是件很平常的事。可蕭晴的心裏卻有些別扭,這樣親密的動作是專屬於情侶之間的,她跟他的關係沒那麽親才對啊……再加上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他說話的時候甚至有溫熱的呼吸輕輕的拂過耳畔,放在肩膀上的手雖然隔著衣料,卻依然能感覺到屬於他的熱度,僅僅是這樣的接觸,就讓蕭晴呼吸困難起來,心跳也跟著加快,抬起頭,正好對上他深邃的雙眸,蕭晴趕忙慌亂地低下頭去逃避他的視線。


    沈君則替她理了理外套,這才收回手來,低聲說:“你想搬走也可以,但前提是,房子我替你找。你一個人單獨出去租房我不放心。”想了想,又說,“這樣吧,等我幫你找好房子,你再搬,好麽?”


    “嗯……”聽著他溫柔的聲音,蕭晴不由自主愣愣地點了點頭。


    “那你先在祁娟這裏住幾天。我帶了些衣服過來,在箱子裏。還有你的錢包,充電器,電腦之類,都在裏麵。”


    “嗯……”蕭晴繼續愣愣地點頭,沉默了一下,又別扭地說,“謝……謝謝你了。”


    沈君則微笑,“不客氣。”


    看著麵前低著頭握著拳頭不知所措的女生,沈君則的目光也漸漸變得溫柔起來。


    其實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喜歡上她雖然純屬意外,可仔細想想,一直孤單的他,需要的或許正是這樣的一個女子。


    她沒有商場那些白領女人的精明能幹,沒有大家閨秀的風度優雅,沒有交際女王的左右圓滑,她隻是個單純的女子,偶爾有些迷糊,有些脫線,滿腔熱血全放在美術上,認準什麽就非常的執著。看似性格毛躁,嘴巴又壞,罵人方式層出不窮,其實卻心軟善良,受了委屈嘴上罵罵咧咧詛咒一堆,卻從不會記恨在心裏,什麽恩怨一晃就過去了,整天開開心心的,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的樂觀活潑,臉上總是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就是這樣一個女生,總是戳中他的軟肋,總是讓他無可奈何。或許,早在美國的時候,明慧就說中了結局。跟她待久了,真的會喜歡上她。


    事到如今,也隻好認了。


    感情的事又有誰能預料得到呢,他挖這個坑雖然埋了自己,卻找到了想要守護的女孩子。


    兩人埋一起,也不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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