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胡拉拉向著虛空處一抓,手心浮現一段紅綢,絲滑柔軟的綢緞在風中獵獵舒展。以此為始,紅綢驟然天女散花般分為數道,和花解憂的藤蔓配合默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把執法堂的修士困的寸步難行。


    蛟鞭正與撚塵緣操縱的風雪打做一團。


    戰局中,卓卓扭頭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縮:“拉郎配?!”


    胡拉拉聞言尷尬咳嗽一聲,施施然站在一旁好心解釋:“是,我這紅綢才是法寶本體,那個你沒收的黃金法杖,就是拿來栓紅綢緞好看的。”


    你媽的。


    還不如不解釋呢,怎麽能有這麽狗的人!卓卓氣的猛揮蛟鞭,把撚塵緣聚來的風雪打得七零八落,撚塵緣踉蹌退了幾步,原本嚴絲合縫的防線也顧不上了。


    此舉倒是讓幾個執法堂仙官終於追上穀小草,可穀小草此時卻顧不上身後這群人,隻一心要送一人走,那剩在最後的一個,害她賭氣離家出走的罪魁禍首——巫嬈。


    穀小草向著他跑去,可白衣仙君落在雪山之巔,似是眉目間都沾惹了冰雪的冷漠。


    他看向穀小草的眼神卻與其他弟子無異,隻緩緩搖頭。


    “不用。”


    下一瞬,卓卓腰間儲物芥子爆裂開來,各類丹藥符籙、天材地寶、居家用品、法器典籍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其中有一方不起眼的小匣子,木料發出不堪負重撐漲開的聲音,終於還是碎裂開來。


    璀璨光華足以掩映日月,寶珠在空中旋動嗡鳴,最終乳燕投林般落在巫嬈手心。


    “胡不歸,豈是一個鎖玲瓏便能困住的。”


    這法寶乃是元寶派開山祖師丹黃寶的遺物,據說無堅不摧、水火不侵,可惜此前的傳承者靈力修為不足,難以發揮出胡不歸三分的功力,這才聲名不顯。


    不過,哪怕元寶派最落魄的時候,也沒人想過拿它換半枚靈石。隻是這種隱秘外人不知,才叫卓卓吃了大虧。


    天邊又浮現數艘飛舟,執法堂從寒山境趕來不少增員。


    而山頂上,隨著滅花最後一個被傳送至山腳,此時沒了拖後腿的,穀小草發現自己亂七八糟組出來的劫法場隊伍,有控製有減傷有輸出,倒是莫名其妙攻防兼備。


    眾人放開手腳,與人多勢眾的執法仙官戰作一團。


    卓卓對胡不歸忌憚不已,見巫嬈拿到法寶,她立時避開撚塵緣,蛟鞭一轉對上寶珠。


    兩股靈氣流硬碰硬似的對衝,引來這片山崖最大的震蕩。


    方圓百裏內數丈高的山石碎成齏粉,此地另有許多合抱粗的枯木虯曲深紮在山上,紛紛如同火柴棍一般連根拔起、傾倒而下。


    兩人一交手都沒有讓對方討到便宜。


    卓卓蛟鞭已被胡不歸打出一道缺口,她法器受損被靈氣反噬,喉間湧上一股腥酸血意。


    巫嬈手攥胡不歸,唇角滴血。他發絲亂舞,周身的靈氣被抽空,胡不歸再度帶著狂湧傾泄的靈氣衝出,絲毫沒留間隙的向卓卓攻來。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卓卓心生退意,將蛟鞭祭在身前,轉攻為守。


    慶典那夜,本想拉他打趣說幾句玩笑話,是巫嬈忽冷忽熱的犯神經病,這舊賬哪兒能那麽快翻過去。


    穀小草本來還記仇,正存著怨氣冷眼旁觀,此時見他吐了血,又不由自主地抽出了無名劍,想上去幫忙。


    他仿佛背後長了眼睛,胡不歸和卓卓拚殺的同時,還分一成心思給身後人。


    “不用。”


    巫嬈回轉身來,伸手放在穀小草肩頭,輕輕使力將她推遠了。


    可惜。就連這分出來的一成心思都是拒絕。


    穀小草任由他推著自己離開,怔然站在原地看向巫嬈,恍惚間感覺竟從未識得此人心緒,又如同回到百年前招引仙墟初遇時。


    那時他們亦難相知,亦不相識。


    “穀小草,你發什麽呆?還不快來給我幫忙,我這藤蔓困了十來號人等著你砍呢。”


    不遠處隱隱傳來花解憂的催促聲,穀小草握緊了手中劍柄,頭也不回的追著花解憂的藤蔓而去。


    殊不知,巫嬈也聽到了花解憂的催促,心下一片莫名酸楚,鬼使神差的回頭望,心神都跟著穀小草的背影跑遠了。


    山頂這場亂戰漸漸白熱化,元寶派隱約占了上風,胡拉拉見好就收,對著眾人傳音道:“不要戀戰,山下應該都跑的差不多了,咱們也撤。”


    幾人且戰且退,各自找了間隙,貼上傳送符溜之大吉。


    卓卓見人跑了,卻也沒追。她收回蛟鞭,抬眼向山崖下望去,狂風獵獵卷起她裙擺,山腰處已是白霧彌漫,雲深不知處。


    她回首,執法仙官跪了一地。


    “去給四大仙門報信,就說元寶派畏罪潛逃,讓他們即刻前來招引仙墟,商量對策。”


    ……


    “你準備往哪兒去?”


    一到山下,花解憂就挽住穀小草的手,生怕她趁著自己沒留意偷偷跑了。


    穀小草莫名:“回山門啊。”


    花解憂不依不饒:“那我呢?”


    穀小草不耐煩:“你?你該上哪兒去上哪兒去。各回各家不成嗎?”


    花解憂怨氣深重:“當然不行,你這人怎麽那麽負心薄情呢?提上褲子不認人是吧?”


    他淚眼汪汪控訴。


    “穀小草,法場也陪你劫了,四大仙門也陪你打了,我這回兒是無事沾了一身腥,放眼修仙界天高地闊,可憐我卻無立錐之地。”


    穀小草被他說的一時也動了惻隱之心,問道:“那你待要如何?要不然你跟我回宗門?”


    花解憂眼波似水、纏綿無際,緊緊抓著穀小草,十指相扣不肯放:“不,你得陪我私奔,再找一處無人發現的世外桃源定居。”


    一個人沒有立錐之地,兩人就能闖蕩修仙界?穀小草這才轉過彎來,恐怕花解憂又在真真假假地胡說八道。


    去他的吧。


    她一把甩開癡纏過來的花解憂:“你少來。當初你答應陪我劫法場,是為將功贖罪。要不是你謊報軍情,把我誑出去找什麽汲月草,以致我不能及時回護山門,哪裏來這麽多破事。”


    花解憂智多近妖,最喜以天地萬物為棋、縱橫捭闔,虛虛實實間根本摸不清他在想什麽。


    此時他又轉為笑吟吟道:“這一趟下來,咱們也算生死之交,你對我一點也不曾留戀?”


    “我不說明白,你這又委屈又撒嬌的還裝上癮了。”穀小草拍了拍花解憂的肩膀:“我對你的印象就是,你又不是什麽好人,不用怕自己活不長,禍害遺萬年嘛。”


    無名劍應聲出鞘,穀小草瀟灑禦劍升空,遙遙對地麵上越來越小的人影揮手。


    “我走了。別跟著我。”


    花解憂與穀小草落在山腳西邊,撚塵緣、胡拉拉、巫嬈三人卻是落在山腳東側。


    胡拉拉對撚塵緣拱手客套道:“撚道友,感謝你仗義相救。可惜時值多事之秋,我還得回山門料理後續,恐怕沒時間招待客人,否則就請你來元寶派做客了。”


    撚塵緣頷首道:“無事。”


    “那山高水長,咱們後會有期。”


    胡拉拉待要和巫嬈一起離開,越發現撚塵緣也“陰魂不散”似的跟了上來。


    胡拉拉隻好又停下:“撚道友,可是還有話要說?”


    撚塵緣:“沒有。”


    不料。胡拉拉又走,撚塵緣又跟。


    胡拉拉被他跟的發毛,又問:“撚道友,那你老是跟著我幹嘛呀?”


    撚塵緣這才道:“我還要去元寶派,拿工資。”


    胡拉拉心頭湧上一股不妙的預感,頭皮發麻反問:“工資?”


    撚塵緣老實道:“是貴派滅花道友,雇傭我劫法場,說事成之後宗門財產盡數歸我,讓我上門看上什麽拿什麽。”


    這都是什麽敗家滅戶的不成器玩意兒啊!


    胡拉拉一隻手按在胸口,險些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


    ……


    元寶派山門內,弟子們都陸陸續續回來了。


    這一遭雖是驚險,所幸無人丟了性命。卻說撚塵緣上門來,東瞧西望地轉了一圈,居然沒有看到一樣值錢的東西,苦笑一聲說這筆賬欠著就走了。


    不得不說,這年頭,窮也有窮的好處。


    元寶派逃走的消息傳上了共千裏,一時之間成為修仙界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大新聞。


    此番囂張拒捕,四大仙門不知還要如何發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而元寶派眾人退守山門,胡拉拉吩咐弟子們把元寶派翻了個底朝天,甚至妙緣大殿下方廢棄的“存錢處” 、“桃源鄉”都看過了,並未發現有何異常,或者與碧落遺書所說相符的疑點。


    因此眾人也便放心散去,躲在各自洞府讀書修煉,倒也算安閑度日。


    唯有穀小草有點想不開,她覺得巫嬈可能吃錯了藥。


    她還以為自己和巫嬈姑且已經算是朋友,他憑什麽一夜之間冷淡成這個樣子!


    她不服。


    有病就得治。


    第七十三章 [v]


    妙緣殿前廣場。


    這裏立著六根石柱,雖看似在歲月蠶食下斑駁潦倒,卻乃是元寶派護山大陣陣基所在。


    胡拉拉帶著蔣由、陸仁、滅花等五位弟子站在廣場上,鄭重開口:“四大仙門可能會直接帶人攻山,但是隻要打開這座大陣,我敢保證他們哪怕在外麵打一百年也進不來。”


    “我還是不太放心。等開了大陣,咱們闔宗上下關起門來重新探索一番,看看是不是真如那卓卓所說,山門內藏著登仙道,掠奪了整個修仙界的氣運。”


    蔣由聞言,擔憂道:“可是掌門師叔,這萬一碧落仙遺言是真的呢?”


    胡拉拉看向大殿正中央的祖師爺排位,灑脫道:“若是真的,讓此事大白於天下又如何,我等問心無愧,將那不屬於元寶派的氣運還回去也罷。”


    陸仁卻嗤笑一聲:“你們還真情實意的考慮上了。看咱元寶派這個倒黴勁兒,這什麽氣運之說是十成十的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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