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確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


    胡不歸在空中灑落銀閃閃的輝光,護送這群仙鶴飛向元寶派方向。


    巫嬈方才頷首,收回胡不歸。


    一群執法仙官帶著胡拉拉和巫嬈向船廂深處行去,穿過幾道卷簾門,終於見到所謂的執法堂主人。


    帷幕後坐著一個人影,看身形纖穠合度、雲鬢高挽,胡拉拉暗道原來是花萬儀本人來了,怪不得執法堂的人底氣那麽足。


    見此人長久無言,胡拉拉忍不住先開口。


    “花掌門,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咱們姨甥倆冤家路窄就別外道了,您把簾子掀起來吧。”


    風吹簾動,那人緩緩行來,經過兩旁沉默肅立的黑衣執法仙官,一把掀開飄舞的紗簾。


    竟是卓卓。


    她沒有看胡拉拉,反而先盯著巫嬈。


    “我讓執法堂的兒郎們前去拿人,卻沒想過會如此順利。巫仙君不是不肯出手,而是出不了手吧?可惜啊可惜。昔日元寶派以一當百的一把好劍,可惜如今成了病貓。”


    巫嬈見是卓卓,低聲笑,笑聲說不出的滲人:“哪怕是病貓,殺你一個也不嫌多,卓卓宗主可想試試?”


    卓卓疾走兩步又回到胡榻上跌坐,拍桌子痛心疾首。


    “我是真的不明白,一個上古遺寶怎麽還能又和你們元寶派扯上關係,怎麽哪裏都有你們元寶派的事兒呢?四大仙門不是我玄天宗的一言堂,此事必要查個水落石出。胡掌門呐,清白的髒不了,那髒的也清白不了。”


    胡拉拉收回在此地見到卓卓的震驚,沉了沉心思,問道:“敢問卓卓宗主如何知道巫仙君出不了手。”


    卓卓緩下語氣:“難道巫仙君是坐以待斃的人,你們家的病貓你最清楚不過,凶得很。他要是能打,執法堂今天回不來。”


    胡拉拉笑起來。


    方才的口角機鋒又變為滿堂和氣。


    卓卓又道:“敢問胡掌門可還信得過我?”


    胡拉拉溫和道:“自然,信得過啊。”


    卓卓盯著巫嬈頸間瓔珞上懸掛的胡不歸:“可否請諸位,將身上的法器交由執法堂保管,諸位畢竟是盜竊修仙界氣韻的嫌疑人,等審判過後如若果真是個誤會,我卓卓定會完璧歸趙。”


    一句話就要繳了大夥兒防身立命的玩意,誰知道你是人是鬼是個什麽東西啊。


    去你媽的信得過。


    胡拉拉避過對方眼神不說話了。


    ……


    寒山境。


    密林水澤之間有兩位趕路人,其中一位不慌不忙在前走,一位落在後麵時不時三竄兩下上樹,踩著樹枝靈巧跳來跳去,輕輕鬆鬆超過了前頭的人,等在前頭再摘樹上果子吃。


    正是花解憂和穀小草。


    穀小草站在樹梢上問:“今天晚上能趕上月汲草遷徙嗎?”


    月汲草乃是一種會移動的草類,畢生追逐滿月之華,有異香。它們隻會在月華最濃鬱的地方棲息繁衍,生命僅有15天,而種芽萌發卻需要百年之久。


    花解憂取出滿月形狀的羅盤看了一眼,漫不經心道:“能,今天是彌月,晚上咱們摘了草就收工了。”


    穀小草跳過幾個樹枝,忽然心裏咯噔一聲,發現不對。


    她猛然轉頭:“花解憂,你不是說此地靈氣流混亂,共千裏等法器都用不了嗎?你怎麽知道今天是彌月?”


    花解憂:“我能騙你什麽啊,你可別胡思亂想了。你自己不是也試過嗎?共千裏確實用不了啊。”


    穀小草不肯再走,銀亮的劍光一閃,無名劍出鞘。


    “共千裏用不了,不代表你沒騙我。”


    第六十五章 [v]


    花解憂見穀小草提起劍來要動真格的,立刻就變得非常慌亂,最重要的是他打不過這位“姑奶奶”啊。


    隻見花解憂連忙運起浣花功法,指揮海棠花藤把前麵圍成一道牆,而他本人則躲在花牆後麵隻探出一個頭來。


    “穀小草。你別衝動,別衝動啊。我說實話你根本不可能跟我走,但是我撒的這個謊實際上是救了你一條命。”


    穀小草被他這段繞口令說得頭昏腦脹,不耐煩道:“說重點,你打著要摘汲月草的幌子,把我騙來寒山境做什麽?”


    花解憂斟酌詞句,半天才磨磨唧唧開口。


    “咳咳咳。”


    “這事兒還要從玄關堂儀式之前說起。你也知道我是浣花首座弟子,平常難免要替宗門做些迎來送往的事情。有一天卓卓宗主來了,但是花萬儀卻沒讓我在場侍候,她和卓卓密談一場後,就開始派我調度宗門的飛舟。”


    “一開始我也沒多想,隻以為卓卓是來借飛舟的,隻是理由不太好啟齒而已。後來,掌門私底下又讓我組個名單,說是執法堂那邊臨時重組要人,我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這人最怕有什麽風吹草動不在掌握中,於是私下進了造化塔裏那間掌門密室,發現了一塊複刻的碧落遺書……”


    花解憂將碧落仙所寫的書簡內容一字不差的背出來。


    元寶眾賊,恣行凶膩,竊登仙道為已用,融此界氣運之一身。妄圖魁首,奪掠天機,長此以往,此界氣機斷絕,後人無複有飛升之途也。遺恨吾飛升在即,命懸旦夕之間,倉促遺此手書,故茲告諭。


    他目露同情看著穀小草總結道:“我這裏有確切消息,玄關堂落成當日,執法堂會抓你們元寶派的人前去招引仙墟公開受審。”


    “所以才說,我這算是又救了你一命。如今你遠在寒山境,哪怕是四大仙門也鞭長莫及。”


    穀小草得知此事後大怒,花解憂不搞這出調虎離山還好,一旦對上執法堂,元寶派有她和巫嬈在還能垂死掙紮,結果她這一走,連胡拉拉他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而且她最恨有人打著“為你好”的旗號擅做主張。


    寒光一閃,穀小草提著劍就攻上去。無名劍橫劈豎砍、來勢洶洶,帶著令人膽顫心驚的風聲,不過短短一瞬間,把花解憂擋在前麵的海棠花牆砍了個稀巴爛。


    花解憂隻好繼續撐著花藤後退,勉力抵擋越來越鋒利的劍光,忍不住急眼道:“你還來真的啊!穀小草你這人怎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


    穀小草冷笑:“什麽救我一命,執法堂怕元寶派多我一個人手不好對付,這才指使你把我支走的吧?”


    “我冤呐我,你知道昨兒晚上執法堂來了多少人嗎?”


    花解憂眼淚都快擠出來了,分明楚楚可憐模樣,可惜了眼前人不吃這一套,那當真是“花前月下”對上了“王八匣子”了。


    “執法堂少說去了百來號高手呢,你一個人打得過嗎?這回救了你我可能連師門都回不去,你知道嗎?你真他媽是我上輩子的冤家,這輩子的風流桃花債。”


    花解憂的藤蔓舞的再歡,終究也不敵穀小草的無名劍快。


    一招不慎、節節敗退。


    穀小草掐著對方脖子把人按在地上,兔子急了也咬人,花解憂胡亂掙紮,一嘴咬在穀小草胳膊上,當然後者也沒客氣,兩拳打在身下人臉上,讓“楚楚可憐”瞬間成了烏眼雞。


    之所以沒有用上劍,是穀小草也想明白,花解憂說的很有幾分道理,雖然這人撒謊成性、純屬找揍,但卻罪不至死。


    這口氣出了,穀小草那是一刻都不肯耽擱轉頭就走,也不管花解憂如何癱坐在地上,青著兩枚眼眶涕泗橫流,捂著喉嚨咳嗽。


    “哎,你先別走啊,你。”


    花解憂還有力氣放出藤蔓在穀小草腳底下絆她,走兩步絆一下。


    穀小草扭頭凶巴巴地。


    “叫我留下來幹啥?欠揍”


    “不是,你上哪兒去啊?”


    “劫法場。哦,對了你不提醒我忘了問了。”穀小草倒退回來,蹲在花解憂身邊問他:“這個公審什麽時候開?”


    “後天。”


    穀小草隨手揪了路邊一根節節珠,叼在嘴裏甜滋滋的。


    “你既然非要與我搭話,我也就把話問完吧,劫法場不在這一會兒。”


    花解憂撐在地上抬頭看她:“你想問什麽?”


    “你是怎麽叫我的共千裏死機的?”


    花解憂掏出兩張符紙,笑看她:“禁靈符,僅針對法器的特殊定製版本。這玩意可貴了,我為了把你誑到寒山境我容易嗎?一小時一燒,少說燒了二十來張禁靈符。”


    “少在這兒嬉皮笑臉的。”穀小草虎著臉:“你剛剛說四大仙門重組執法堂,卓卓還跑去你們浣花宗借飛舟,怎麽?這裏頭還有卓卓的事兒?”


    花解憂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她橫插一手想做什麽。依我看,此人不辨善惡,於今日的元寶派是敵非友。”


    穀小草站起身,殺氣騰騰道:“說了跟沒說一個樣。反正我都要劫法場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我管她呢。”


    花解憂也跟著狼狽起身,掐了手訣把身上的土都清理幹淨:“你真要劫法場啊?你一個人單挑四大仙門啊?”


    穀小草挑眉。


    “不能明著劫還不能暗著劫嗎?”


    花解憂一雙含情目秋波暗送,兩靨閑愁牽惹風情。


    “你讓我跟著你吧,陪你一塊去劫法場,你要死了徒留我一個人活在世上,好生無聊。”


    穀小草盯著花解憂,把對方盯的有些發毛了才嗤笑了一聲,開口。


    “花解憂,你喜歡什麽我都信,就是不信你喜歡我。你這人吧,天生小心思太多,誰知道你這盤棋下到哪一步了。”


    穀小草走在先,花解憂走在後。


    “不過,這一步我們也算殊途同歸。我都告訴你我要劫法場,還能容得你到處亂跑通風報信?這一回兒,你是想跟也得跟,不想跟也得跟。”


    陰差陽錯組合起來的劫法場二人小分隊,就這麽上了路。


    ……


    執法堂的飛舟上。


    卓卓碰落了矮塌上的“筆山”,地上滾落三兩枝毛筆。她彎腰耐心的一一撿拾,巫嬈觀她如此動作,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卓卓一邊撿著毛筆一邊隨意聊家常似的跟胡拉拉幾人攀談起來。


    “你們從踏上這艘船就沒有放鬆過吧?尤其是我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之後,你們都在戒備著我什麽時候發難,是嗎?”


    “我從很早之前就發現過這個道理,想要掩飾一隻鳥的地方唯有鳥群。年輕的時候,我很喜歡抓麻雀烤來吃,如果那隻被我盯上的麻雀僥幸飛到旁邊的同伴裏麵,我就會放過它,因為我認不出來真正的獵物是哪一隻了。”


    卓卓慢條斯理的將毛筆一根有一根的打理好,放回“筆山”上。


    “有時候,總是盯著哪個動作不一樣啊,那個細節不一樣啊,很容易影響我們的判斷。也許本來就都是一樣的呢?”


    “對不住了,胡掌門、巫仙君,為了抓住你們這兩隻麻雀,我提前偽裝了一個鳥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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