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明成哥發我看了一下,都不知道出自哪朝哪代哪位名家之手?你居然還舍得花這麽大價錢買一幅臨摹畫。”


    “沒看出來嗎?”唐庚語氣淡淡的,“這是唐博申的手筆。”


    唐起驀地一僵:“爸?”


    “所以我拍回來了,抬到八十萬的價,也算給足他麵子。”


    唐起吞咽了一下:“臨摹——的哪一幅?”


    “他說他仿的貞觀輿圖。”唐庚嗤笑一聲,“他搞這些有什麽用,那些傳言能信麽?!”


    唐起覺得嗓子有些幹:“爸曾經跟你提過嗎?”


    “提什麽?”


    “貞觀輿圖。”


    唐庚似乎覺察到什麽,頓了頓:“你是不是從哪兒聽到些什麽?唐起,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你別聽風就是雨。”


    “沒有。”唐起良久才回答,目光和秦禾交錯,他說,“哥,這幅畫能給我嗎?”


    “你要這個幹什麽?”


    唐起但凡討東西,唐庚都會予取予求,慷慨傾囊,顯少這麽不痛快。


    唐起道:“咱爸的墨寶,我要來收藏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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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掐斷通話,唐庚將手機往茶幾上一撩,‘啪’地一聲,像壓著火氣。


    江明成就坐在沙發對麵:“你們兄弟倆有什麽不能開誠布公地談,非得這麽互相試探,現在好了,試出問題了吧。”


    現在的人,幾個經得住試的,沒問題也能試出點問題。


    唐庚吸了口雪茄,在彌漫的煙霧中剜對方一眼。


    江明成道:“那畫怎麽辦?”


    “給他。”


    “得。”江明成站起來,把畫卷進盒子裏。


    通話一直開擴音,唐起半點兒沒背著秦禾。


    掛斷之後,秦禾問他:“你怎麽不跟你哥說,你已經知道了?”


    唐起沉默須臾:“他說子虛烏有的事情,讓我別聽風就是雨,態度很明確,不想我打聽,即便我去問,如果他想瞞,也問不出什麽真實有用的東西。”


    唐庚就是這樣,好像捂住弟弟的耳朵,唐起就能不受侵擾的長大。


    然後瞞著瞞著,就瞞成了習慣。


    世界本來就是一個大染缸,唐庚以為他不說,唐起就聽不見別的聲音嗎?學校的家長、同學、老師,全都是漏風的牆。


    他們家要破產那點事兒,不說滿城風雨,但也差不多人盡皆知,倒是苦了他哥費盡心思的來遮。


    秦禾疑惑:“你倆關係這麽不好嗎?你小時候還跟他鬧離家出走。”


    唐起無語:“你從哪兒看出不好的,我倆就沒有不好過。”


    其實秦禾什麽都沒看出來,注意力重新回到照片上。


    唐起盯了片刻,突然意識到什麽,抬頭說:“你之前給我看過一段記載,上麵寫,‘有蓑衣叟老春,日以直鉤釣於崖畔,可暫息悲啼。’跟這幅畫要表達的東西,是不是有些吻合?”


    “什麽?”


    “你師父那本典籍,”唐起也是服她,居然不記得了嗎,“後麵是太行道眾以靈舟載魂遷葬,鑿穴七百有餘,慰靈於鬼葬之墟。”


    秦禾瞠目:“你看過一遍就記住了?”


    差不多吧,內容不多,挺好記的,唐起道:“當時也看過兩遍。”


    如果說這幅畫真是他爸當年臨摹的貞觀輿圖,那麽上頭這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漁翁,獨自在寒江垂釣的場景,就跟古籍上記載的蓑衣叟老春,日以直鉤釣於崖畔,很有幾分神韻了。


    “你懷疑,這幅輿圖所繪的地方,是在沅水一帶?”


    唐起直接把手機塞給秦禾:“你看,這像鬼葬山嗎?”


    “不是像,”秦禾在那打了一年的秋風,從各個角度觀察完,篤定道,“這就是好嗎?!”


    “所以當年,”唐起推測,“你師父,還有那兩個乘靈船的人,是因為我爸這幅貞觀輿圖,找去的鬼葬山?”


    由此看來:“不僅是你,你爸也能看見貞觀輿圖?”


    “也許吧。”唐起抿了一下唇,重新啟動車子,不疾不徐往前開。


    一路上誰也沒再開口,各自陷入深思,車廂裏靜了許久,唐起出聲:“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秦禾偏頭,目光斜向唐起,打量一番,思慮道,“你得多有錢啊,一百萬買把椅子,三把就是三百萬。”


    唐起:“……”


    他以為她在想正事!


    唐起:“我哥買的。”


    “都一樣。”秦禾雙目無神地望向前方,“我上了十年班,省吃儉用攢的那點錢,嘖,算了,沒法比。”


    唐起有點好奇:“你攢了多少?”


    秦禾生無可戀:“能交你一把蛋椅的首付。”


    唐起驚了,比聽見她說差個八、九百萬還驚,她敢說要在三環買套房,起碼也該攢了兩三百萬的款吧?不然哪來的底氣?


    然而事實上,秦禾兜裏揣著三十來萬的底氣,要買三環一套八、九百萬的房。


    “十年,”唐起沒控製住,“你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攢幾十萬?”


    秦禾很想翻白眼:“你以為這年頭那麽好攢錢,不對,那麽好掙錢啊,我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鋼鏰兒,哪怕不吃不喝也攢不下幾萬。”


    唐起隻是覺得:“你大小是個老板,還在殯儀館兼職。”


    “埋汰我呢。”


    “不是。”


    “生意好做我就不去幹兼職了。”


    唐起有點抱歉:“我剛才可能失言了,沒有別的意思。”


    秦禾擺擺手,算了,別跟有錢人談錢,傷肝!


    車子在高速上飛馳,路程較遠,秦禾甚至小睡了一會兒,最後被顛簸的山路晃醒,差不多已經開到地方。


    故地重遊,再見那棟孤樓,唐起心頭多少有點瘮,但還是硬著頭皮跟秦禾進去。


    單元門生鏽的鐵門半敞,並沒落鎖,他們輕手輕腳地在樓道裏轉悠一圈,沒有半分生氣,所有房門死氣沉沉地閉著,隨便捅開一扇,供的都是骨灰和靈位。


    他們沒再碰到那晚的神秘老人,秦禾在老人索居的房裏逡巡一圈,還是一如之前的模樣:“應該已經離開了,沒再回來過。”


    雖然來之前也沒抱多大希望,但真的尋不到蹤跡,秦禾還是覺得失落,因為線索又續不上了。直到他們上了墳山,鑽進坍塌的墓道,本以為沒有希望,卻還是擠進了埋祟之地,在一堆坍塌的巨石中搶救出小半塊砸裂的棺木,還算有些收獲,沒白來一趟。


    大部分棺身被壓在巨石下,無法撼動,秦禾打著迷你小手電,把光探進去,趴低身,偏著頭,去看露在棺身上的部分符文。


    秦禾掏出手機,伸長手對著棺木上的符文拍下幾張照片,方便事後仿著畫。


    拍完細看之際,秦禾蹙眉:“這符文……”


    “怎麽了?”


    秦禾放大照片局部:“符頭上寫著‘地祈’。”


    地祈,乃地神。


    秦禾說:“這是祭祀地祈的符文,跟之前我在爛尾樓的地下一層發現的燭芯,也就是點在龔倩月屍身前的那根裹在蠟燭裏的符文是一樣的。”


    唐起怔了一下。


    秦禾沒料到這趟居然會有意外的發現,帶著重重疑團,讓她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到葉忠青。


    隻是這人不知躲到了哪個犄角旮旯,連續避開警方的搜捕,杳無音信。


    “還有一種可能,”唐起說,“也許葉忠青被那幾個戴麵具的人抓了,然後關在什麽不見天日的地方。”


    所以一直找不到。


    秦禾琢磨著下午聯係一下方喻言,人家上次把她從局子裏麵保出來,還沒正式答謝呢,晚上倒可以借此由頭請客吃飯,順便打探一下這件遺體剝皮案的進展,萬一天網恢恢,警方已經鎖定目標了呢?


    秦禾打定主意,和唐起從墳山上下來,後者拎著塊沉甸甸的棺木,說:“你不覺得挖塊棺木回去很不合適嗎?”


    “哪裏不合適,我一屋子的棺材板。”


    “那能一樣嗎,”唐起別提多膈應了,“這是用過的。”


    “嫌晦氣啊?”秦禾笑道,“來給我。”


    他都拎到地方了,唐起把棺木塞進後備箱,徑直繞到主駕駛,拉開車門坐進去。


    秦禾卻遲遲沒上車,迎麵一輛黑色大眾開過來,到近前減速,緩緩停駐,她透過擋風玻璃,看見副駕一張熟悉的麵孔。


    兩名穿著便服的警員下車,其中一個戴副黑框眼鏡的,麵露驚訝,往這邊走來:“秦禾,你怎麽在這兒?”


    此人是技術科警員,跟方法醫出現場拍照取證時跟秦禾碰過無數次麵,老熟人了。


    “我來這邊有點私事,”言下之意不便明說,因為她一時間沒找到搪塞的理由,“你們來這出警嗎?”


    “對。”警員掃幾眼跟前這輛levante,無法透過側窗玻璃看入主駕室,“你朋友?”


    “嗯。”秦禾頷首,“辦什麽案子?居然跑這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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