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娥莫非要來助我。”他冷冷道。


    慈窨的唇角微微彎了彎。


    “自然不是。”她說,“我來,是為了向你討要一樣東西。”


    說罷,慈窨勾勾手指。


    青樾胸前的那塊琥珀吊墜突然從衣領下飛起來。


    心中暗道不好,青樾連忙使出法障,但全然無用。


    這夢境,已經被慈窨掌握。青樾發現自己竟然絲毫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塊琥珀掙脫絛繩,懸在空中。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琥珀化作金粉落下,露出裏麵潔白的物什。


    它泛著微微的光,潔白如玉,美而無暇。


    縱然是地上的方緹,也看明白了那是何物。


    司南碎塊。當年,齊晏就是用它變出了空行山。而鬼門覆滅之後,它不知所蹤,原來竟是在青樾手上。


    “住手!”青樾驟然大吼,目眥欲裂。


    慈窨不以為意。


    “這本就是天庭之物。”她說,“當年,齊晏將它從天庭盜走,如今不過物歸原主。”


    說罷,她伸出手,那碎塊徑直落下。


    可就在這時,一道罡風驟然掃過。


    碎塊一下彈開。


    青樾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束縛消失了,急忙將身形一閃,在碎塊落地之前,將它正正接住。


    慈窨的麵色沉下,看向四周。


    “這碎塊,並非天庭之物。”隻聽一個聲音緩緩傳來,“齊晏亦從不曾對不起天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仇人


    迷霧裏,一個人影走來,漸漸清晰。


    青樾看去,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沈戢,麵色一變。


    慈窨冷冷地看著他,毫不意外。


    “你敢在他麵前露出原貌,”她說,“倒是與你素來的行事之法殊異。”


    這話裏,帶著些嘲諷。


    沈戢神色平靜,道:“我在空行山中,一向以本來麵目示人,就像在你和師門麵前一樣。”


    慈窨的目光寒下。


    “不必與我說這些廢話。”她說,“你所謂什麽碎塊非天庭之物,齊晏從不曾對不起天庭,不過又要將他那一套道理喋喋不休,說什麽天生萬物,天地屬於萬物,不該由天庭把持。”


    “不是麽?”沈戢反問,“慈窨,你成仙是為了擺脫那半仙的命數,如今,你可覺得你擺脫了?”


    慈窨麵色一變,沈戢卻不理會她,目光掃過她手上的那隻紙鳶,轉而看向青樾。


    “我此來,是想勸你放過方緹。”他說,“他縱然曾經有罪,但這些年一直在贖罪,乃從無懈怠。且當年眾門派使出了許多探子,就算沒有方緹,別人也會將空行山找到。那場殺戮之中,方緹雖被舉為首功,他卻不曾殺過任何一個人。”


    “可鬼門數千弟子卻因為他而死!”青樾勃然大怒,道,“還有齊晏!”


    說罷,他指著沈戢:“你有何麵目來與我說這話,你亦是奸細!”


    沈戢的目光黯下,少頃,道:“外麵的隱界已經在崩塌,你若在此處殺了方緹,長樂村中的人便會死去。青樾,這也是你想做的麽?”


    青樾眼底泛紅,咬牙道:“縱然是犯下殺孽,能將你二人殺了,我也認了。”


    “是麽?”沈戢道,“齊晏為了庇護弱者,扶恤世人,故而建起了鬼門,卻被那些不在乎世人性命的人鏟除;方緹為了贖罪,建起這長樂村,像齊晏一樣造福世人,而你,也要像那些凶手一般,不在乎世人性命麽?青樾,齊晏曾經教導過你什麽?”


    青樾麵色緊繃,沒有說話。


    不遠處,方緹蜷縮在地上,淚流滿麵,抽泣不止。


    沈戢手中變出一樣物什。


    青樾看去,認出來。那是他給長樂村中的小童做的紙鳶。


    “這紙鳶,當年是我教你做的。”沈戢道,“你一直記得,縱然是要報仇,也從來不忘像在空行山裏一般慷慨,與人為善。青樾,我之所以敢來,就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曾變過。莫為了仇恨,將自己變成那不齒之人。”


    青樾卻冷笑一聲。


    “我確實不會變成那些惡人,也從不會傷及無辜。”他握著手裏的經緯司南碎塊,道,“我會在他喪命之前,像齊晏一樣用這寶物變出空行山來。這長樂村裏的人,都會像鬼門弟子一樣,在空行山中生活。”


    “而後,你就變作他的模樣,成為那金善人。”沈戢注視著青樾,“方緹隱姓埋名,成為了別人,是因為他心中愧疚深重。你一身清白,又何必要走他的路。你殺了方緹,難道就會從此解脫麽?”


    青樾再度大怒,身上殺氣暴漲。


    “我殺他和你之後,若仍解脫不得,自會自盡。”他的目光裏滿是仇恨,“從齊晏死去、鬼門覆滅的那一刻起,世間便已經再無青樾。”


    沈戢卻搖頭。


    “鬼門不曾覆滅。”


    這話出來,不僅是青樾,一直袖手旁觀的慈窨亦露出疑色。


    “何意?”青樾問。


    “這是方緹夢中,你隨我出去,自有分曉。”沈戢說罷,卻看向慈窨。


    “你放了青樾。”他說。


    “他殺了修真之人,是天庭要犯。”慈窨道。


    “在天庭眼裏,我這前魔頭應該比他分量更重。”沈戢道,“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青樾目光微變,有些錯愕。


    慈窨盯著沈戢,道:“我為何要應許?”


    “因為此事也與你有關。”沈戢道,“你曾問我為何要入魔,我一直不曾回答過你。你不想知道答案麽?”


    慈窨沒說話,神色不定。


    仿佛一個即將溺斃之人突然被托出水麵,方緹從夢中醒來,驟然睜眼,大口喘著粗氣。


    長樂村之中,那扭曲的世界一下恢複如常,村人也從靜止之中恢複過來,歡聲笑語,似乎先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荼蘼望了望四周,仍不敢收起法障。


    “沈戢將人救起了麽?”她問。


    白凜目光沉沉,盯著遠處。


    “此事,隻怕並非救方緹這般簡單。”他緩緩道。


    *


    太陽熾烈,在萬裏無雲的天空中照耀著大地。


    沙海和戈壁相連,茫茫無邊。幹燥的風卷起沙塵,地麵一絲草木生靈的影子也沒有。


    重新回到這個地方,青樾隻覺心頭沉甸甸的。


    他的手上,牽著一根繩子。那繩子的另一頭,綁著方緹。


    方緹身上虛脫,四肢發軟,被青樾拖著,絲毫抗拒不得。


    但縱然如此,當他望向四方,也一下認出了這是哪裏。


    方緹麵色蒼白,身上又忍不住顫抖起來。


    “你待如何?”慈窨不再前行,警惕地說。


    沈戢停住腳步,看看她,又看向青樾。


    “當年,我與齊晏論道,曾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凡人似草木一般,有枯榮興亡。今生陽壽盡了,便到冥界裏去,轉一遭之後,又會重生於世間,此謂之命也。那時,齊晏反問我,誰說這是命?隻要心存誌向,一切便可改變。”


    他緩緩道:“今日,我想驗證此言。”


    慈窨冷笑:“你要如何改變這命?難道要逆轉那枯榮興亡?”


    “枯榮興亡,乃陰陽之律,上古神祇亦不違逆。可天庭的上神卻想用辰元珠逃脫此律,讓天庭永存。”沈戢反問,“既然如此,我等凡人為何不可?”


    說罷,他張開手掌。


    那上麵,懸著一樣寶物,渾身通透,如淚滴狀,似一顆璀璨的寶石。


    而這寶石裏麵,裹著五彩斑斕的光,迷人而耀眼。


    慈窨縱然不曾見過,也能從此物純粹而強大靈氣中辨認出來。


    這寶物帶著上古神祇的氣息,而據她所知,落在沈戢手裏的這等寶物,隻有一樣。


    魔族的聖器,魂晶。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虎年吉祥,白凜狗狗爪揣胸前拜拜~


    第一百六十六章 魂晶


    從前,萼羅告訴過慈窨,沈戢離開魔族時,帶走了魂晶。


    故而一直以來,魔族之所以不曾放棄過追緝沈戢,就是因為要將魂晶討回去。


    此事,慈窨並不感興趣,但她沒想到,沈戢會在這裏將它拿出來。


    電光石火之間,慈窨似乎明白了什麽。


    她盯著沈戢,不由地睜大眼睛:“你……你莫非是要……”


    沈戢卻不多言,將手一揚,魂晶騰空而起,飛向前方。


    那裏,有一片墳地。墳塋密密麻麻,足有數千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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