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艾伯,再看到躺在地上緊閉雙眼的坎蒂絲,娜娜瞬間忘記身為“拐棍”的自覺,一把將畢夏普丟到一邊:“坎蒂絲!!”


    畢夏普短促地“啊”了一聲,再次摔倒在地。


    “坎蒂絲?你怎麽了坎蒂絲!”


    娜娜的手勁比艾伯還大。不過是簡單晃了兩下,坎蒂絲就覺得自己的脖子快斷了。


    她痛苦地皺了下眉,終於緩緩睜開眼:“不要……再…搖……”


    激動的娜娜被艾伯按住,坎蒂絲的耳邊終於清淨了。


    捂著額頭緩了幾分鍾,這才慢慢從甲板上坐起來。


    “……路西恩呢?”她迷迷糊糊地環視一圈,“他怎麽還沒回來。”


    艾伯也很疑惑,順著她的話看向不遠處:“這我就不知道……哎!那艘船動了!”


    水手們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跑到一邊的船舷邊眺望。


    一陣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聲響起,巨大的屍體逐漸脫離船首,漸漸沉入海底。


    那艘撞翻濘布斯的大船脫離桎梏,竟轉了個彎,直接朝他們的方向駛來。


    海先生立刻警惕起來,但仔細一看,發現船的前桅上似乎坐著個熟人,不禁抽抽嘴角。


    “喂,艾伯裏恩。那是你的同伴吧?”他拍了下艾伯的背,握著他的肩膀指向坐在桅杆上晃腿的男人,“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到底跑不跑?”


    再次摔碎一塊鏡片畢夏普爬起來,看清上麵的人後激動大喊:“當然不用跑!路西恩先生在那艘船上就說明那艘船是安全的!”


    艾伯:啊這……還真不好說。


    他正糾結著,海先生再次厲聲提醒:“管他安不安全,要是再讓那艘船靠近危險的就是我們了!”


    好在對方也沒有撞過來的意思,在安全距離停下來了。


    坎蒂絲在娜娜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眯眼看清不遠處的大船後瞬間清醒。


    別人看不見,但她確實在那艘船的艏飾像上看到一塊發光的長方形的痕跡……


    那應該是……“書頁”吧?


    坎蒂絲覺得一切都太巧了。


    一共三百張“書頁”分布在世界各地,其中的“特殊書頁”隻有十二張……這出現的頻率也太高了些。


    而且那艏飾像上的元素也很熟悉,好像不久前剛聽說過……


    正想著,就見路西恩從對麵那高高的桅杆上飄下來,說了句“帶你去看好玩的”,就又帶人飛走了。


    其餘人:…………


    海先生指著兩人飄走的方向,瞪眼看著艾伯,嘴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一句話。


    “別管,你也管不了。”


    艾伯一屁股坐到地上,很有經驗地對老友聳聳肩:“老老實實在這裏等就好。”


    ***


    坎蒂絲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在陌生的船隻上站穩了。


    “你在搞什麽?”她不可思議地打量了一圈,放低聲音道,“這也是‘書頁’,你難道沒發現?”


    “什麽書頁……這是我的風暴號!”


    坎蒂絲聞聲向後看去,就看到一名留著絡腮胡的高壯男人正瞪著她,神情很是凶狠。


    她一開始確實被這名陌生男人嚇了一跳,但等視線下移,看到他側抱在臂彎裏的罐子,嘴角不由抽了抽。


    那是個很普通的圓形瓦罐,罐身是不均勻的土黃色,還有點灰撲撲的感覺。


    這樣樸素的罐子被一個長相凶狠、身材高壯的男人抱著……突然讓坎蒂絲想起一個插圖。


    棕熊和它的蜜罐。


    “小姑娘笑什麽呢?”奧克托的語氣還是惡聲惡氣的,但從上挑的眉頭就能看出來,這次是調侃的意味更多,“我長得很好笑嗎?”


    “不,當然不是。”


    坎蒂絲立刻抿起嘴,僵硬地對他點點頭:“無意冒犯,先生。”


    奧克托的鼻梁很高眼眶又深,濃重的陰影打下來,笑或是不笑都有種凶惡的感覺。


    坎蒂絲迎著對方犀利的目光看回去,沒有絲毫閃避,仿佛感覺不到對方的審視。


    男人臉上的疤痕動了動,大笑著把刀收回鞘裏。


    “不錯,我喜歡有膽量的年輕人。”


    他走到船舷邊,拍拍自己的老夥計:“我已經從你朋友那裏聽說了,你想要我的風暴號?”


    坎蒂絲看看船首上閃耀的長方形,沉默地點點頭。


    濃密的胡子下露出一口白牙,男人指著自己笑得很肆意:“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坎蒂絲看看他,有看看船首的位置。


    “大衛·奧克托。”


    她沉穩地說出這個名字,看到對麵男人意外地眯起眼,便抬手指向船首:“這艘船的艏飾像,兩尊雕像中央有雄鹿、星辰與風信子的圖案,那是伊雅桑提王國的盾徽。再加上您嘴裏提到‘風暴號’,都說明了您的身份。”


    奧克托的笑容更大了一分,露出鋒利的犬牙:“哦,知道我是誰還要搶我的東西……那你知道過去想從我手裏搶東西的人,最後都是什麽下場嗎?”


    坎蒂絲張張嘴,感覺喉嚨有點發澀。


    她正語塞時,一隻大手悄悄握住她的手心。


    路西恩對她笑笑:“不要怕,想說什麽就說。”


    他的手一直沒有什麽溫度,每次接觸都會讓人懷疑那是不是隻假手。


    但交握後兩者的溫度會互相傳遞,她能清晰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在一點點與自己同化。


    那隻冰涼的手掌也會變得十分溫暖。


    坎蒂絲感覺他又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掌,似是在提醒。


    少女的嘴角不由揚起一點弧度,卻在下一秒繃直。


    “不是搶奪,是合作。”


    她上前一步,同時掏出自己存放在腰包裏的筆記。


    “也許這件事能難以接受,但您也應該察覺到了……作為人類的大衛·奧克托,已經在一百多年前去世了。”


    坎蒂絲小心翼翼地翻開邊緣有些濕潤的筆記本,用袖子擦幹後展示給他看:“他聽說無盡之海的彼岸是亡者的國度,於是起了想要找尋故人的心思……結果他與他的風暴號再也沒有回來。”


    奧克托沒有說話,雙眼定定看著那本被打濕的筆記,向她伸出手。


    坎蒂絲猶豫了一下,一邊將筆記遞給他一邊繼續道:“他的三名屬下等了好幾個月也沒見他回來,最後決定解散海盜團,他們用這些年的積蓄將一個小漁村建造成擁有高大城牆的城鎮。據說也是希望有一天能等到他們的船長回來……”


    “那個小漁村,便是現在的依米圖姆·瑪裏斯。”


    強者的結局總是會令人惋惜,坎蒂絲第一次聽船上的水手講起這段曆史時也很唏噓。


    如果奧克托當時沒有死,也許依米圖姆·瑪裏斯就不會存在,很多事也會因此改變……很難說這是一個人改變了一座城的命運,或者這就是命中注定的軌跡。


    奧克托翻頁時一直陰沉著臉,眼中翻湧著各種坎蒂絲看不懂的情緒。


    在場的三人都沒說話,一時間周圍隻有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


    “他們,是這麽解釋的?”


    最後還是奧克托率先打破僵局。


    他仰頭大笑了一陣,突然將手裏的瓦罐扔到地上,一腳踏上罐身。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僅把坎蒂絲嚇一跳,也驚得那罐子發出一陣鬼哭狼嚎的求饒聲。


    “不、不——!不要!!”罐子裏傳出一個男性的抽泣聲,“我懇求您,我懇求您奧克托先生……請、請不要殺我……”


    “是啊,你沒說謊,你隻是什麽都不知道……”


    男人周身的煞氣藏也藏不住,臉上猙獰的傷疤扭曲在一起。


    他似乎很想抽刀劈了這個罐子,卻在最後忍住了,慢慢把半出鞘的彎刀插回刀鞘。


    “當————!”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讓坎蒂絲不適地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對麵的男人已經拄著刀,平靜地坐到甲板上。


    “你很喜歡收集故事啊,膽大的小姑娘。”


    他將筆記扔回坎蒂絲懷裏,對兩人揚揚下巴:“坐吧。趁我心情好,就由我這個主人公來為你們講講……大衛·奧克托的故事。”


    坎蒂絲與路西恩對視一眼,依言在他對麵坐下。


    “我確實聽說過有關亡者的國度——‘桑納多斯’的傳說,也確實與我的風暴號一起尋找過……”他拍拍甲板,眼神逐漸陰沉,“如果真死在冒險的途中我並不會有什麽怨言。”


    “海之子民因大海才得以存活,死後也該回歸大海。葬於魚腹是我最想要的歸宿。”


    男人的彎刀敲敲身邊的罐子,又指向不遠處的帆船。


    “但大衛·奧克托並沒有死在海上,而是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第219章 海之民   幽靈寶船19


    大衛·奧克托是個孤兒, 這在伊雅桑提王國並不是個稀奇事。


    奧克托覺得沒什麽可怨的,要怨就隻能怨他沒能生在一個人人都能吃飽飯的好時候。


    他的父親在他出生後不久就被強征為士兵,隨後失去了所有音訊。


    獨自一人撫養孩子太艱難, 尤其還是一個無法出去做工的女人。


    母親無法看著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起餓死, 帶著年幼的男孩嫁給一個鰥夫,這才讓兩人都活下來。


    繼父是個常年回不了兩次家的水手。可每次回憶時,奧克托都覺得那是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繼父雖然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卻對他們不錯,每次出海回來都不忘給母子帶禮物。


    每到那時候,母親就會牽著他的手, 到碼頭迎接丈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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