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這麽照顧我兒子的???這要不是我想長澤了過來看看,都不知道他被人家打了,是不是你招蜂引蝶的惹了奸夫打人!!我告訴你周小草,要是我兒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就和那個死丫頭片子一起滾蛋!!”


    紀長澤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外麵有個無奈的聲音正在小聲辯解:“不是……我聽長澤的朋友們說,是他跟別人搶遊戲機才……”


    尖利刻薄音調立刻高昂起來,相當激動的打斷了對方的話:


    “你還說不是!要不是你這狐狸精的樣,長澤能沒工作嗎?!要不是沒了工作,他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真是瞎了我的眼,當初怎麽就讓我兒子娶了你,嫁到我家這都十幾年了連個孫子都沒給我生,還讓那死丫頭片子上學,浪費錢!!我聽說打人的賠錢了,錢呢,錢你藏在哪了?拿出來給我!不然誰知道你要給哪個奸夫!”


    “家裏本來就欠了債,那錢要用來還債的,娘,你別,這錢真不能給你。”


    “好啊!你現在還藏起我兒子的錢了是吧!行!行!你以為我找不到?!!”


    外麵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年輕的聲音沒再出聲阻攔,應該是有信心婆婆找不到那筆錢。


    紀長澤摸了摸頭上包著的紗布,趁機查看記憶。


    和他猜的差不多,外麵一個是原主老娘,一個是原主媳婦。


    原主出生在一個小鎮,從小學就勤奮上進成績優異,奈何家裏偏心成績不如他的小弟,當時供學生讀書對於農戶人家來說也很吃力,於是最終,原主小弟一路念了上去,原主小學輟學。


    他倒是不甘心一輩子就這麽下去了,後來改革開放,大批人下海做生意,就空閑出不少工作崗位,原主沒知識沒文化沒見識,就幹起了體力活。


    原主年輕,也肯吃苦,再加上城裏和村裏的物價差異。


    在外麵工作一年,他就帶著對於村裏人來說很多的一筆錢回了家,那錢足夠他在村裏蓋一間足以讓全村人豔羨的大房子了。


    他回去也是想蓋房子娶媳婦,等媳婦娶了再出去打工掙錢,結果那錢到了滿口疼他的老娘手裏就再沒出來過,問起來就是他小弟在學校需要錢,再加上家裏用錢,花來花去,就花沒了。


    原主自然知道這錢是拿去都給小弟了,苦悶了一陣,卻也抵不過老娘的眼淚和哭訴怎麽費勁的把他拉扯大。


    這事就這麽不了了之,原主老娘也知道他為什麽回來,也許是心虛,最後還是給他娶了個媳婦周小草。


    周小草,長的好看,人也能幹,但唯有一點,長的太好看了,十七歲的時候被人打暈了抗到山裏想強行成就好事。


    當時正好是嚴打,周小草第二天一早就跑去警.察局把人告了,當天警.察就把人抓去判了槍斃。


    雖然周小草說她當時醒了過來,拚命反抗,最後拿了磚把那混蛋砸暈了,沒讓對方得逞,隻是她對山裏路不熟,又是大晚上的有野獸不敢走動,爬到山上躲了一晚上,這才早上才去報案。


    隻是村裏人不信啊。


    她可是足足一晚上沒回家,第二天還告了那人試圖強.奸,據說身上一身傷,一晚上啊,要說沒得逞,誰信啊。


    再加上那混蛋的家人恨透了她,四處散播她已經失.身的消息,還汙蔑是周小草勾.引他們兒子,在那個偏遠的小山村裏,女人失.身加勾.引男人可是大罪,雖然現在沒人敢搞陳塘那些東西,但周小草的名聲還是壞了。


    原主老娘讓原主娶她當然不是因為她相信對方,隻是她不怎麽在乎這個大兒子,再加上看中周小草勤快能當牲口使喚,這才到周家提親。


    周小草家是個繼母,本來就不太喜歡這個從小好看襯托的她親女兒黯淡無光的繼女,對方名聲壞了後更是恨不得立刻把人掃地出門,紀家一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婚事。


    於是,原主跟周小草就這麽結了婚。


    原主這人看著挺嚴肅,辦事也算認真,除了在父母偏心弟弟這件事上苦悶了一些,其他時候也挺有主意。


    剛開始他還不樂意,見周小草長的好看才改了主意,倆人結婚後,發現周小草是完璧之身,這才心底徹底沒了芥蒂。


    他從小缺愛,也因此更渴望母愛,但剛開始也沒什麽壞心眼,還挺中意自己這個媳婦,想著好好過日子。


    後來他依舊去城裏做事,周小草在家裏替他照顧父母,兩人聚少離多,也不妨礙生小孩,結婚一年,就生下了女兒。


    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原主雖然還是孝順父母,但也慢慢開始想為自己的小家著想。


    他在城裏又幹了五年活後,就幹了自己人生裏第一件忤逆父母的事,拿著偷偷攢下的錢買了一個小房子,把周小草跟閨女接到了城裏。


    這事可讓原主父母炸了鍋,直到原主三十五歲也就是現在,都還是他們嘴裏“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不孝順父母”的典型例子。


    於是,他們時不時就會來城裏,拿走原主大部分工資和家裏添置的新東西,原主自然不想,但他一不願意,就會堵回去。


    當時正計劃生育,一家一戶隻能有一個小孩,他家已經生了閨女,自然不能再生一個,這事便成為了原主父母理直氣壯拿走大兒子家東西貼補小兒子的理由。


    “你家斷了根了,你小弟家生了兒子,以後你還要靠他摔盆的。”


    “就一個死丫頭片子,在她身上花什麽錢。”


    “你也是個不孝順的,丟下我們老兩口不想養,現在連這麽點東西都不給了。”


    這事兒,怎麽說呢,好像大部分的家庭裏,越是被苛待,被忽視的孩子,長大了總會越孝順,越想要親近父母,割舍不下對父母的情感。


    原主不想父母傷心,於是隻能犧牲自家,好在他年輕力壯,也願意上進,攢錢讀了夜校,換了一份穩定工資也比較高的維修工作,雖然大部分錢都被父母搜刮走了,剩下的也足以維持生活。


    結果換了個新上司,對方是個貪錢的,趁著需要調換員工這件事斂財,一家家的挨個上門做客,懂這些職場規則的自然乖乖給錢保工作,原主小時候腦子還算靈活,卻也架不住這三十幾年的生活,轉變成了隻會幹實事的性子。


    沒拿出錢來,一頓飯吃完,對方不爽離去,辭退名單下來的時候,上麵自然就有了原主的名字。


    他是公司幹了十年的老員工,在街機稱霸街麵後更是迅速上手,轉到了街機維修的部門,稱得上是較為突出優秀的維修工了,他被辭退,周圍所有人都很震驚。


    原主父母得知這件事後,一口咬定一定是周小草惹禍,肯定是她勾.引了上司惹得對方不悅,三天兩頭的折騰著讓原主跟周小草離婚。


    畢竟自從大兒子結婚後,是越來越“不孝順”了,工資不全部上交了,還背著他們買房子,正巧小兒子想換職位需要錢疏通上司,兩人掏不出錢,就盯上了原主在城市買的房子。


    周小草是典型的在那樣的環境下被養出來的軟性子,之前原主在城裏打工她在村裏沒少被公婆欺負使喚,基本都老老實實讓幹什麽幹什麽,隻有在女兒被欺負的時候才會反抗。


    她態度一直是,她怎麽被對待都可以,但是她閨女不行,也正是為著閨女,公婆一提賣房子她都是堅決不同意。


    因為公婆一直從他們家扣錢補貼小叔子,哪怕兩人都有工作也還是攢不下什麽錢來,這房子就是他們能留給閨女的唯一東西了,所以在這方麵,周小草很堅定。


    因為她的阻撓,原主父母一直沒能成功,原主雖然平時基本都聽他們的,但換媳婦這上麵他還是不樂意,於是兩人想盡辦法的往周小草身上潑髒水,想讓兩人離婚,兒子重新回到他們掌控中。


    如果說原主以前還能稱得上是一個勉強合格的丈夫和父親的話,那麽在他失去工作,突然一下變得一事無成,從原本的工作穩定事業有成(在村裏人眼裏)變成了個中年失業人員後,慢慢的,他就變了。


    剛開始隻是喝酒,享受喝多了逃避現實的快樂,後來就是沉迷街機,因為以前是街機維修工,他對街機稱得上是了解,玩起來甩了別人一條街。


    現實中失去事業,原主慢慢就沉迷進了玩遊戲時被人追捧的感覺裏。


    但街機玩起來是要錢的。


    此刻正是街機稱霸街頭的時候,遊戲廳裏幾乎一開業到關門都一堆人,偶爾玩玩沒什麽,但要是一天到晚都在裏麵玩的話,那花銷可就大了。


    但原主卻不管這些,現實中的失敗讓他越發舍不得離開遊戲上的成功,尤其是當他玩的時候,總有一群沒錢玩的學生圍在他身後,隨著他的操作發出陣陣驚呼,在他通關後歡呼。


    他們崇拜他遊戲高手的身份,又有著未成年天然對成年人的畏懼和向往,再加上畢竟是學生,手裏的零花錢再多也比不上一個曾經工作過的成年人,原主在他們眼裏就是個大大的有錢人。


    在這樣的崇拜和羨慕下,他們叫起了原主大哥,追隨著他四處“攻略”遊戲廳。


    原主從小被家人忽視,小學的時候還有人誇他聰明,等到他輟學,弟弟一路念書,村裏人說起他們兩兄弟來便都是說他弟弟了。


    在這樣的長期被忽略的情況下,他完全抵抗不了這種被一大群學生追捧的感覺,為了維持自己的“地位”,甚至願意花錢請學生們吃零食玩遊戲。


    這幾乎是一種病態的渴求他人認可的心理了,奈何這個年代心理醫生還沒流行在小城市裏,沒人能發現和抑製原主的這種不正常想法。


    慢慢的,他越來越不著家,幾乎一天24小時都在遊戲廳,帶著自己的學生小弟們,在各個遊戲廳輾轉,通關。


    一個大男人每天在遊戲廳裏打遊戲,在別人眼裏自然是遊手好閑的,除了那幫同樣喜歡打遊戲的學生崽,沒人看的起原主,兩邊的巨大差距下,原主越發沉迷遊戲。


    他不再工作,不再回家,不再去麵對妻子父母女兒,每天腦海裏想的都是這個遊戲要怎麽打,那個遊戲要怎麽通關。


    才一年時間,原主好像就徹底變了一個人。


    沒錢了,他就去找周小燕要,剛開始她不給,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後來有次喝了酒,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力氣,強行把錢搶了過來。


    慢慢的,就衍生成了一沒錢就去找周小燕要,周小燕不給就打人,這個時候也沒家暴這個概念,家務事基本都是自家處理,周小燕打不過一個壯年男人,剛開始讓對方拿到了幾次錢。


    直到家裏徹底沒了錢,為了女兒,她寧願被打都不肯給,將那筆錢給了女兒拿去學校交書本費,失去理智的原主直接衝去了女兒學校找她要錢。


    可以想象,對於一個還在上學的少女來說,大庭廣眾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被自己那胡子拉碴一身臭味的酒鬼父親要錢有多恥辱。


    這件事也成為了一部分人欺負她的理由,被校園暴力長達一年後,她選擇了結束生命。


    周小燕受不了這個打擊,精神恍惚,在女兒跳樓離開的地方跟了下去。


    原主已經徹底被酒精腐蝕了大腦,妻女離開後就賣了房子,而從他花完錢後,經常來找他的父母就再也沒出現過。


    從那之後,他一直渾渾噩噩活著,幹一天活玩三天遊戲。


    直到街機慢慢被手機遊戲代替。


    街麵上再很少看到街機,遊戲廳裏也不再人滿為患,就算是有人進遊戲廳,來的也隻是一部分不能擁有手機的小學生,而更多的小學生更喜歡看電視。


    街機時代徹底過去,就好像原主的時代也跟著一起走了。


    他沒工作,沒技能,沒家人,與社會脫節,與科技格格不入,最終在某一天,他坐在橋邊看江,看著看著,就掉下去了。


    【叮!記憶已傳送完畢,任務:守護周小草,紀雪,且不可ooc崩壞人設,請選擇是否留下。】


    紀長澤:【留下。】


    係統一冒頭他就發現了,這個世界的任務發布者是原主,看來死亡將他失去的理智還了回去。


    紀長澤看了看周圍,窄小的房間裏放了一張床後基本就沒地方了,空氣裏彌漫著一陣藥味,牆上貼著很多獎狀,基本都是如今才十五歲的紀雪從小到大拿回來的。


    原主在還沒“瘋”之前是個普通的父親,如同這個時候的很多父親一樣不怎麽會跟女兒相處,平時最多說幾句話,談心聊閑話之類的不會出現在這對父女身上。


    但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在還沒失業之前,他雖然嘴上沒說,心底卻是對女兒的優秀成績很是驕傲,這種驕傲混合了父親對女兒的滿意疼愛,以及對“這為什麽不是個兒子”“無法傳宗接代”的遺憾。


    他拉開抽屜,將裏麵的厚重本子拿了出來,翻看了幾頁,上麵寫的全是原主的“維修經驗”,還有自學的一些維修書技能總結。


    而從上麵落的一層薄灰可以看出來,原主已經很久沒翻開過了。


    現在的時間線是原主已經失業,開始沉迷遊戲廳,集結了一群學生小弟,正享受自己的“高大地位”的時候,為了維持住自己的地位,他甚至借錢去玩遊戲,在周圍所有人看來,儼然是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至少原主父母是這麽說的,畢竟這還是第一次,他們這個孝順的大兒子連親生爹娘的話都不聽了。


    因為這個兒子“瘋了”,兩人慢慢也不再費盡心思打親情牌和試圖攛掇兒子兒媳婦離婚,而是打算趁著這個敗家兒子還沒把家敗光,趕緊弄一些錢去給小兒子。


    今天上來,就是因為聽說了兒子在遊戲廳跟人家搶遊戲機,結果對方也是成年人,吵起來之後直接動了手,把人打暈了過去,為了息事寧人賠了一筆錢。


    他們立刻就跟蒼蠅聞到臭一樣的大老遠趕到了城裏,想要把那筆賠償款拿到手。


    此刻還在外麵翻箱倒櫃呢。


    紀長澤從原主記憶裏扒拉了一下就還原了,原主這段時間幾乎是廢寢忘食的打遊戲,每天睡覺都舍不得睡,生怕耽誤了打遊戲的時間,這麽折騰下來身體自然虛的一批。


    人家一拳頭上來他就倒了,倒地的時候頭磕到了地上突出的磚上,當即血流了一地人也暈的人事不省。


    對方本來怒氣衝衝,結果發現把人打成這樣也嚇傻了,將原主送到醫院後等周小燕這個家屬來了,跟醫生確定了沒把人打出什麽毛病後立刻道歉賠償一條龍。


    那人家裏有錢,出手也大方,原主醒來後麵對著“高額”賠償也沒再說什麽,隻一邊盤算著這筆錢夠玩多久遊戲,一邊回屋睡覺養傷。


    結果睡著睡著,他那偏心的父母就來了。


    紀長澤剛理順,外麵又鬧騰起來了。


    “你憑什麽霸著我兒子的賠償款!!那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我懷胎十月生的兒子!!!我兒子想孝順娘你都攔著。”


    “老天爺啊!沒天理啊!!大家夥快來看看啊,兒媳婦不孝公婆,占著我兒子的錢啊!!!”


    “兒啊!!長澤啊!!你快出來看看你媳婦是怎麽欺負我們這老頭子老婆子的啊!!你剛倒下,她就踩在我們頭上拉屎撒尿了啊!!”


    一聽就知道,是這對父母沒找到錢,開始用輿論壓製了。


    原主以前最怕的就是父母這樣,他一直都怕別人以為他不孝順,街坊四鄰以為他對父母不好,畢竟他從小到大都被父母灌輸著必須孝順父母的理論。


    而他爹娘錢沒少摟,但表麵功夫比誰都會做。


    就隻看這次,雖然是衝著錢來的,卻還像模像樣拎了一籃子雞蛋上來,一副他們這對老農民父母省吃儉用也要給兒子吃雞蛋的樣子。


    就憑對方一輩子都在村裏生活的身份,能進化出這樣的心機手段,還真挺不容易。


    紀長澤有些疑慮,同樣是兒子,為什麽原主父母對他和對弟弟的差距那麽大。


    要說對方嘴甜會來事,原主沉默寡言實幹派,但在他們小時候,原主聰明伶俐弟弟卻還沒顯現出什麽的時候,怎麽父母還能偏心到讓聰明的大兒子輟學,轉而去培養弟弟呢。


    要說不是親生的,原主雖然相貌比父母優秀,但一看臉上的五官就是集了父母所長,怎麽看都是他們的兒子沒錯。


    紀長澤暫時將這個疑惑放在心底,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確定此刻狀態是在“我虛弱我虛弱我好虛弱”上後,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一手捂著額頭上纏繞的紗布,皺著眉,仿佛連說話都沒力氣,也沒抬眼看人,隻虛弱問:


    “爹,娘,醫生說我失血過多得好好休息,你們聲音小點好不好。”


    正坐在門口拍大.腿吸引人來看的老太太一愣,轉頭才發現是自己大兒子出來了,頓時腰板挺直了。


    她這個大兒子,最是蠢笨聽話,隻要她一句話,那還不是想拿多少拿多少。


    想到這,老太太立刻滿臉高興的從地上爬起來迎了上去:“長澤啊!!你可算是醒了!你看看你媳婦,趁著你睡覺,欺負我和你爹呢。”


    旁邊的老頭子臭著一張臉,狠狠瞪了一眼大兒子:“你看看你這是娶的什麽媳婦!連你爹娘都能往外趕。”


    兩人這惡人先告狀用的可謂是活靈活現,旁邊的周小草麵色一苦,解釋道:“爹娘想要那筆賠償款,家裏本來就欠了債,那筆錢補債都不夠,而且這個月已經給過爹娘錢了。”


    她知道丈夫對著公婆最為親近,以前也就算了,畢竟家裏丈夫才是掙錢的大頭,但現在本來就入不敷出了,急著要錢去還債,這種情況下,周小草說什麽也不會同意拿錢去給公婆的。


    老頭一聽這話,頓時不高興了:“什麽叫這個月已經給過錢了,你當我們是要飯的?這是我兒子家,那是我兒子的錢,你一個外人插什麽嘴。”


    周小草:“爹,家裏都這樣了,現在買藥都要不少錢,長澤還需要每天去醫院換藥,你把錢拿了,他怎麽辦,家裏欠的債怎麽辦,你這是要眼睜睜看我們去死啊!”


    紀長澤沉聲:“小草,說什麽呢!”


    見對麵的兩個老人麵色一喜,他緩緩補充:“我是爹娘親兒子,怎麽可能像你說的那樣。”


    見丈夫一如既往的站在公婆那邊,一門心思的認定這是他親父母不會害他,周小草鼻子一酸,差點沒直接哭出來。


    那邊的老太太老頭倒是高興了,滿臉得意的狠狠看了周小草一樣,臉上的笑容也熱切了起來:


    老太太說:“是啊是啊,你聽這個狐狸精瞎說,你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娘的心肝肉啊。”


    老頭說:“你心裏明白就好,我們幹什麽不是為了你好。”


    紀長澤沉默著點了點頭。


    兩人徹底放心了。


    這個兒子還是跟以前一樣,雖然看著沉悶沉悶的,但隻要是他們說的話,他還是會信。


    老太太放鬆下身子,看了一眼已經因為之前的那番動靜聚集到紀家門口的左鄰右舍,臉上也端起了慈愛的笑,走到紀長澤身邊,滿眼的心疼:


    “平時讓你小心點小心點,你就是不聽,看看你這個頭,娘知道的時候都要嚇死了,生怕你出了什麽事。”


    “你要是出事了,你讓我和你爹怎麽活啊!”


    她這招用的輕車熟路,一旦紀長澤不聽話了,隻要軟下聲音表達一下自己的心疼,這個乖兒子就會順從下來。


    以前這孩子還小的時候還不大熟練,隨著這麽多年的練習,老太太也有了自己的一番心得。


    “看你這瘦的,你媳婦是怎麽照顧你的,之前娘就說了,誰照顧你都沒娘親自照顧你好,我真是心疼的都恨不得留在這好好照顧你了。”


    正說著不知道說了多少次的話,站在她麵前,身形高大麵色蒼白的大兒子突然開口說話了:


    “行,爹娘你們這幾天就在家裏幫幫我。”


    老太太臉上慈愛的笑容裂開:“什、什麽?”


    紀長澤就像是沒看到她那一臉“你特麽說什麽鬼話”的表情,隻用著一種嚴肅的語氣沉聲說著:


    “我現在身子虛不能出門,小草要上班,家裏沒人做飯,爹娘你們就待幾天幫忙做做飯。”


    不等兩人回答,他已經安排起來了:“娘你做飯,爹你可以幫著打一套桌椅板凳。”


    兩個老人表情僵硬,顯然沒想到他們隻是客氣一下,這個一向孝順他們,不願意讓他們辛苦的大兒子居然會真的讓他們留下。


    老頭勉強找出個理由:“這也沒地方住……”


    “沒事。”


    紀長澤握住他的手:“紀雪這幾天就讓她住學校,我和小草去她屋擠擠,你們去我們屋。”


    他還特別認真的保證:“我們擠擠辛苦點沒什麽,為了你們,這不算什麽。”


    老頭:“……”


    老太太:“……”


    這特麽明明是讓他們留下來伺候人,怎麽說的跟是紀長澤寧願自己吃苦受罪也要給他們騰地方一樣。


    老太太張張嘴:“那個……我們……”


    “別擔心娘。”


    紀長澤撒開老頭的手,又去握他娘的:“你們之前不是一直說村裏日子苦嗎?不如以後就搬上來跟我們一起住,好歹是城裏。”


    “你們不用幹農活掙錢了,就在城裏住著,我和小草養你們!”


    這話說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過來看熱鬧的鄰居見兩人還不是很想留下的樣子,都好心跟著勸。


    “老姐姐,兒子這麽孝順,你就住幾天吧。”


    “是啊,多孝順啊,您二老就安心住著,不用擔心給孩子們添麻煩,正好長澤這剛破了腦袋,你們留著還能幫幫忙。”


    “對啊,小草還得上班呢,又要上班又要做飯還得收拾家裏多累啊,你們正好幫襯幫襯。”


    “養傷的時候親爹娘照顧,一準好的快!!”


    兩個老人平日裏最會做出疼愛兒子的姿態,占據了道德高地,逼的周小燕連句重話都說不得,街坊四鄰們不知內情,還真一直以為這倆老人疼兒子,隻是跟兒媳婦關係不好。


    如今紛紛開口,打算促成兩人一片愛子之心。


    兩人:“……”


    他們之前雖然住的是鄉下,但紀長澤工資大部分一直都是上交給他們的,兩人早就不種地了,日子過得不知道多滋潤,還能省下不少錢給小兒子。


    再看看大兒子家,雖然這房子是城裏買的,但屋子窄的簡直騰不開腿,每次來,紀家桌麵上都沒見過什麽油腥,燈泡自從安上就沒換過。


    而且還是個樓梯房,雖然賣的價格高,可住起來對兩個年紀大的老人來說那簡直了,爬上爬下都好像能要了他們的老命。


    但要是不答應……


    他們看看一臉“你們安心住著不用擔心別的有我孝順你們”的大兒子,再看看周圍的鄰居們。


    兩人一直都是對外宣稱他們很疼這個大兒子,也是拿捏著這點,每次對方不想聽從他們的話,就立刻擺出受傷的姿態。


    要不怎麽說是親兒子呢,他們最是清楚紀長澤的性子。


    隻要讓他覺得他們疼他,那錢就不愁拿到手。


    如果現在不願意留下照顧,周小草再攛掇兩句,萬一他誤會他們根本就不想照顧他怎麽辦。


    兩個老人對視一眼,咬咬牙,點了頭。


    “行!那我們就在這住幾天,照顧你養傷。”


    雖然很嫌棄這裏的住宿環境,但大兒子一向孝順,他們住下了,他肯定會給他們買不少好吃的,走的時候兩人再賣賣慘,那錢八成就到手了。


    想到錢,兩人心裏定了下來,臉上重新起了笑容。


    還不等他們笑夠十秒,紀長澤就又開口了:“那晚上燉個雞肉吧,給爹娘好好補補。”


    他想到什麽,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滿眼都是“我爹娘要來住了我好開心”,扭頭對著周小草吩咐:“家裏沒鹽了,你去買包鹽回來。”


    周小草怎麽都沒想到丈夫會讓公婆住下,她以前和他們住了幾年,自然知道這兩人有多懶,基本都是使喚她讓她做事,他們在旁邊看著的。


    她心裏滿心苦澀,但這麽多鄰居看著,爹娘來親兒子家裏住,她這個兒媳婦要是趕人,那成什麽了。


    周小草曾經飽受流言之苦,最怕的就是被人家背後說道,再想想閨女住學校不用回來麵對兩人,自己也的確上班忙不過來,丈夫又難得這麽高興。


    雖然這幾個月長澤頹廢了一些,但不可否認,在周小草已經絕望的時候,是他把她拉了出來,女兒出生後,他雖然還是會被公婆挾製,但對閨女的確是沒話說。


    就算是兩人注定隻能有這麽一個女兒,公婆見天的在他耳邊絮叨,攛掇他離婚,他也從來沒在她麵前提起過什麽。


    在重男輕女環境下長大的周小草看來,她很知足。


    當然,她願意忍受公婆所做一切的前提是這些沒危害到她女兒的利益。


    周小草接受了公婆入住的事實,出去買鹽去了。


    她一走,紀長澤就自然的捂著頭在門邊小板凳上坐下,看著鄰居們打了幾局招呼各回各家,才對著父母說:“爹娘,你們怎麽把家裏翻的這麽亂,快收拾一下騰地方。”


    兩人一愣,看看被翻的亂七八糟的屋裏,想不收拾,又沒什麽理由,再加上也想在紀長澤心裏刷刷好感度,隻能憋屈的開始收拾。


    一邊收拾,一邊時不時扶腰,暗示自己腰疼。


    要是在以前,他們一這樣,大兒子肯定心疼的不行,就算是頭被打破了也會強製讓他們休息,然後自己收拾。


    結果今天,兩人一會扶腰,一會歎息一聲,折騰了半天,硬是沒等到動靜。


    他們心底奇怪,一扭頭才看到,紀長澤正低頭在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本子上寫寫畫畫呢。


    之前大兒子也愛這樣,當上維修工後更是經常寫字,兩人偶爾見過,知道他這個時候就是工作狀態了,隻能閉嘴老實做事。


    好不容易把東西拾掇完了,老頭給老太太遞了一個眼神,老太太會意,錘著腰慢吞吞走過去:


    “誒呀,真是老了,彎了一會腰就疼。”


    正打算不著痕跡轉移話題到賠償款上呢,紀長澤就先抬起頭,滿眼愧疚:


    “娘,你辛苦了,都是我不中用,還要勞累你和爹。”


    果然還是那個很好糊弄的蠢樣子。


    老太太嘴角翹起:“你知道就好,我和你爹還不都是為了你,你啊,多孝順點比什麽都強。”


    “我知道的娘,今天燉雞湯,娘你好好喝一碗。”


    “你看你,折騰什麽雞湯,都是一家人,搞這客氣的一套。”


    她琢磨著,都是一家人,那賠償款,給了他們也很正常吧?


    說完,就聽她大兒子乖乖道:


    “是,娘說的對,我都聽娘的。”


    紀長澤誠懇的說完,在老太太滿意的視線下,又來了一句:“對了,我忘了讓小草買雞,娘你去買一隻回來燉湯吧。”


    老太太被哄高興了,也起了身,琢磨著多要點買雞錢:“行,那我就跑一趟。”


    她起來了,她開始往外走了,結果都走到門外了,一向舍不得他們花錢的大兒子居然還沒叫住她。


    老太太隻能自己回頭:“對了,買雞錢呢?”


    “什麽買雞錢?”


    正埋頭寫字的男人一臉茫然抬頭,愣了幾秒,才恍然大悟:“一隻雞才多少錢啊,娘你身上不是帶著錢嗎?直接買就行了。”


    老太太:“……我自己掏錢?”


    紀長澤滿眼疑惑,隨即恍然大悟:“娘你是怕我給你錢是吧!”


    “你放心!剛剛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咱們都是一家人,不搞客氣,我記的牢牢的呢!”


    老太太:“……”


    她愣了足足好幾秒,才發現,大兒子居然是認真的。


    你滿眼的“娘你看我聽話吧”都快溢出來了。


    老太太:“我……我其實……”


    “我知道!娘你其實就是怕我太客氣,我明白。”


    紀長澤拍拍胸脯,相當認真:


    “放心,我以後絕對聽你的,一毛錢都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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