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隻在一個法器的邊角料裏看到了“紙璃”兩個字,更重要的是,那一頁還不知道被誰吐了一通,法器那幾個字隻能堪堪看出來一個外形,具體名稱要自己猜。


    沈玥:“……”


    她不是正式弟子,沒有資格進入書庫借書,隻能將那一小部分內容通讀一遍,猜測紙璃在法器中的作用。


    因為紙璃過於昂貴,所以隻有極其名貴的畫會點綴幾顆,世人都知紙璃華而不實,應用極少,據沈玥推測,紙璃在這件法器中的作用是是用來塑形而已,而現如今所用的塑形材料通常是便宜常見的羅英,紙璃自然配不上“實用”二字,因此隻在角落裏出現一下,算是來湊個數。


    沈玥又看了一遍,確定書縫裏都沒有出現過“紙璃”這兩個字後,合上書,尋找下一個線索。


    她發現傳訊玉碟裏的那幅畫極幹淨極自然,沒有任何的作案痕跡留下來,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幅畫原本就是這樣,況且天門有回溯□□,但如果是回溯□□都沒有看到什麽異常的話,隻有一種可能……


    紙璃自己長腿跑了。


    沈玥先是被自己這種想法嚇了一跳,但是仔細推下來,好像確實沒什麽毛病。


    她按照自己這個清奇的思路埋頭研究了好幾個時辰,從書中抬頭時,已快將近寅時三刻。


    匆忙趕到時,他竟然還是不在,隻留了一張字條給她,極漂亮的簪花小楷,清雋有力,寫著:我有事,你自己先練劍。


    沈玥:“……”


    他或許根本不知道她現在沒有劍。


    看來尋找紙璃的任務要抓緊了。


    沈玥將腦袋往外探了探,發現謝長鈞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這麽晚了,他會去做什麽呢?


    今天是什麽日子來著?


    已經過了子時了,便已算冬至了。


    周晗說千劍派本來打算把這幅畫當做冬至賀禮送出去,而冬至的時候那個小破廟有祭祀儀式。


    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想到這一點,沈玥就再也坐不住了,尋找紙璃的想法幾乎將她的心占了滿滿當當。


    也不知道謝長鈞什麽時候會回來。


    沈玥拿出那張字條看了看,用手試了一下墨跡,發現墨跡還有些潮潤的感覺,推測謝長鈞不過剛剛離開而已。


    既然這樣……


    沈玥一個飛身,從側門而出,直接奔向了小破廟。


    寅時三刻,整個學宮都在沉睡著,月光像一層清輝,淡淡鋪灑在大地上,沒有行人,沒有巡視弟子,周圍落針可聞。


    沈玥走近小破廟,驚喜地發現,那個原本掛在門上鏽跡斑斑的鎖竟然開了。


    她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發現這個小破廟的內部空間好像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小,或許是因為要祭祀的原因,地麵已經被打掃幹淨,或許因為不是什麽重要活動,負責打掃的弟子打掃的並不走心,隻把麵上的塵土擦了擦,犄角旮旯還是髒得很。


    沈玥借著月光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隻見正中一個紫檀雕花的幾案,幾案後的神龕裏,肅立著一個木雕的神像。


    排位上麵幾個鎏金的字,龍飛鳳舞,遒勁有力——無上真神玄澤敬位。


    玄澤是天門的創始人,也是天門第一個飛升的人,傳說他是以武入道,畢竟創立門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要有篳路藍縷、披星戴月的精神,更重要的是有能夠臣服並領導一眾弟子的真正的武學實力。


    天門發揚光大的時候的玄澤早已飛升入天了,因此後人對他的外形容貌早已模糊不已,供奉在這裏的真人,不過是後世弟子想象的產物。


    既然以武入道,便要多幾分凶狠的意思在裏麵。


    隻見中央正龕,玄澤真神披發跣足,左足踏龜,右足踩蛇,身披玄氅,手執斬魔利劍,身著緙絲玄墨九龍雲紋袍,斷須垂麵,目光炯炯地端坐於王座之上。


    神龕周圍的牆壁上,是彩漆已經剝落的壁畫。


    沈玥大致看了一下,壁畫的內容大致是玄澤修道飛升的全過程,隻不過因為年久失修,許多畫麵已經模糊不清了。


    神龕後麵原本是隔絕前後的木製屏風,但因為木頭腐朽,缺了重要的幾塊內容,為了祭祀時看起來沒有那麽寒磣,被掛上了一麵帷帳。


    沈玥本想往帷帳後麵張望一下,忽而一陣風吹來,直接將帷帳吹了起來。


    她立刻緊張起來,正準備隱藏蹤跡,卻怎麽也沒想到,那人會是謝長鈞。


    沈玥心裏更慌了。


    他是在她身上施了什麽能定位的咒語嗎?怎麽這樣直接就找到了這裏。


    沈玥怕他生氣,立刻低頭認錯,“師父我錯——”


    話還沒說完,一陣腳步聲傳來。


    謝長鈞沒有猶豫,直接一把攬住沈玥的肩,懸身躲在神龕後麵。


    沈玥嚇了一跳,還沒出聲,他的手指便輕輕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噓。”


    內堂裏頓時落針可聞,兩人的距離極近,近到她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


    他的手指有些冰涼,劃過她唇邊的溫度,讓她近乎心裏一顫,因為靠得近,他身上的那股冷香,像縹緲的晨霧,不自覺的在周圍蔓延,一點點浸滿了她的感官和觸覺,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淪陷在這無盡的寒冬裏。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拯救了她。


    聽那聲音,明顯走進來兩個人。


    一個人的腳步聲較輕,一個人的腳步聲較重。


    腳步聲較重的那個弟子像是負責祭祀這件事一樣交代道:“這些果盤先擺這裏吧,地上的灰還需要再清掃一遍,邊邊角角看不到的可以先不掃了,反正這尊神像也要送出去修補,我記得師父點的你負責運送的吧?”


    腳步較輕的弟子回答說:“是我。”


    “那你要記好時間,到時候修補完再按時送上來,記多留心一下,別在中途出什麽意外了。”


    “明白了。”


    兩人的身影在神龕後麵一閃而過,沈玥屏住呼吸,精神瞬間緊張了起來,這時候一隻微涼的手附在她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著急。


    沈玥看了謝長鈞一眼,看到他平靜的眉目和那雙波瀾不驚的黑眸,內心煩躁的思緒突然也平緩了不少。


    她終於放輕了呼吸,透過若隱若現的帷幕向外看。


    隔著帷幕,她看不清那兩個弟子的具體麵貌,隻能看到兩人的身形。


    這和她本身的想象有些衝突,她原本還以為腳步聲輕的那個弟子要低一些或者瘦一些,但是兩個弟子身形相當,個子幾乎也平齊,著實出乎了她的意料。


    兩個弟子走了出去,沈玥終於鬆了口氣,她離謝長鈞的距離太近了,他身上強大的氣場足以給她巨大的壓迫感,讓她緩不過氣來。


    沒想到就在沈玥正準備原來謝長鈞透口氣時,一個弟子竟然又折返回來了。


    沈玥又隻能手忙角落地往謝長鈞的地方靠了靠。


    索性那弟子回來的匆忙,並沒有注意到帷幕後的慌亂,隻見他蹲下身子,似乎在供桌的後腿後麵放了一個東西,接著匆忙離開。


    這次是真的走了。


    沈玥也終於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她跳出來一看,還不忘記觀察那弟子放了什麽東西,畢竟她現在是有一千靈石要賺的人,任何一個行動詭異的人都可能成為調查對象。


    沈玥滿懷希望的往桌子後腿一看,眼前並不是她內心所期翼的紙璃,而是一麵鏡子。


    可到底,為什麽要在這裏放一麵鏡子呢?


    第10章 妄念。


    再次回到謝長鈞的住所,天色已經堪堪亮了起來。


    謝長鈞雖然沒斥責什麽,但也正因為沒斥責什麽,才讓沈玥更加難受。


    這讓她忍不住想起在長仙門的日子。


    長仙門規矩嚴,一點小錯誤被戒律閣的弟子抓到,不是跪仙堂就是罰抄寫經書。


    隻是成為長淩正式弟子之後,這些懲罰就少了些,但沈玥寧願他也用這種方式罰她,而不是每次都用那種冷冷的眼神看她。


    此刻屋子裏的沉默,總讓她覺得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快要回來了。


    沈玥乖乖幫他添了一盞茶,偷偷抬眼看了他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救命……


    她緊張地攪了攪道袍衣角,艱難地組織著語言,而謝長鈞淡然地懸起手腕,心無外務地在寫寫畫畫著什麽。


    沈玥終於開口:“師父——”


    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手指間有種粘膩的感覺,“等一下”,她低頭看了一眼,道袍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了淡黃色粉末,又在她剛剛揪裙角的時候被蹭到了手上。


    謝長鈞聽到她那聲“師父”之後抬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小姑娘眉頭微鎖,撚了撚手中的碎末,又湊到鼻邊嗅了嗅,一雙眼裏立刻迸發出了一陣光,因為驚喜,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兩個梨渦淺淺的,乖的不行。


    “這是紙璃!”


    她忍不住小聲驚呼。


    謝長鈞抬眸看了一眼。


    燭火在內室跳躍,映在那粉末上時,散發著一陣詭異又妖豔的顏色。


    他眉心微微動了一下。


    紙璃雖在下界不是什麽珍貴材料,但在上界確極其普遍,是許多宮殿用來做裝飾的材料,他自然能一眼認出來。


    但是她隻憑顏色和嗅覺,就此辨認出這是紙璃……


    確實不簡單。


    沈玥辨認完了紙璃,撚起一小點碎末往他這邊湊了湊,又朝他眨了眨眼,似乎在向她確認。


    謝長鈞點了點頭:“是紙璃。”


    得到謝長鈞肯定回答後,沈玥眼睛裏的光更亮了,“我竟然猜對了!”


    謝長鈞:“……?”


    沈玥繼續問:“師父也聽說千劍派古畫的事情了?”


    謝長鈞:“略有耳聞。”


    沈玥卻像是沒有聽到他說話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印象中隻有謝長鈞將她攬在身後時,裙袍不小心蹭到了真神像。


    難道是紙璃存在了真神像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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