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久久未接,淩霄道君疑惑了一下:“怎麽了?”


    顏秀眨巴眨巴眼睛,道:“弟子原本以為,咱們過來……就是單純地看看墓地裏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找找昆侖在這兒還有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布置……”


    “對啊。”淩霄道君非常自然地道,“這不是找到了麽?”


    “弟子還以為。”顏秀努力讓自己說的不那麽具有侵略性,“看完了之後,東西是要放回去的。”


    我哪兒知道咱們是真來盜墓的哇!


    (還特麽盜的是我的墓!)


    ……當然盜我的墓不存在什麽問題畢竟這墳是你和辛夷前輩建的,現在建墳的和躺墳的都在這兒了,目前這個情況咱們要把這些昆侖布置的東西帶走也無可厚非但這個樣子……不會稍微有一點打草驚蛇的風險嗎?


    大概理解了顏秀的困惑,然後淩霄道君也表達了他的不解:“那……難道因為害怕打草驚蛇,所以把東西埋回去,回頭還讓昆侖——或者其他打著創世神旗號的人將這些布置拿出來惡心我們麽?”


    顏秀:好像也不太好哦……


    “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她思考了一下,說,“把東西埋回去,但是在那東西上做一點手腳,這樣如果回頭真有人利用,咱們也可以通過那手腳來影響那挖出這些邪物的人……”


    “好主意。”淩霄道君開口,“可為什麽不直接考慮埋個假的進去呢?還要拿真的鳳凰骨來給這等邪物陪葬麽?”


    顏秀:“啊?還可以埋假的東西回去嗎?”


    “可以啊。”淩霄道君微笑,“不然呢?”


    顏秀:“……”


    淩霄道君:“:)”


    但顏秀還是覺得不太靠譜,弱弱道:“弟子倒是不懷疑師父有本事瞞過昆侖餘孽,隻怕萬一天道發現咱們埋了假的……”


    淩霄道君回答得理所當然:“要是天道本尊,你以為你在真貨上麵做手腳祂會不知道?”


    顏秀又一次:“……”


    真的,涅槃之後還沒緩過來的鳳凰,智商是有一點感人的。


    顏秀默默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但這個表情本身就顯得她非常呆,她趕緊哈哈一笑,乖乖把鳳凰玉骨收了起來:“那就這麽著吧師父咱們收拾收拾把棺槨埋回去就能打道回府了。”


    然後就是來自淩霄道君那關愛智障的表情。


    修仙界的恢複原狀十分技術流——淩霄道君從儲物袋裏挑出了怦怦跳的心髒,又挑出了粉色的骨頭,還掏出一個葫蘆淅淅瀝瀝往棺槨裏麵撒了一棺槨的血水,甚至沒忘了掏出一堆白骨灑在水麵上。


    #據淩霄道君介紹這些東西都來自臨淵城#


    顏秀抿抿唇,默默多了一個早晚有一天要清查一番師父私人財產的願望。


    很快,棺槨重新封上,墳上的土填了回去,就連墳上的青草都用木係術法完完全全地恢複了原狀,如此師徒二人才悄然飛遁回了星華宮。


    就他們倆開支線去鬼吹燈的功夫,慕雲仙子和赤陽真人已是回了星華宮,月照神女和辛夷元君也已經幹完了昆侖遺民的安置工作,倉促之間條件難免簡陋,但遺民們本就是死裏逃生,根本沒講究那許多,一切都進展得十分順利。


    二人抵達星華宮時,甚至還看到了那位仇聞鍾仇小哥——小哥是從仙網上知曉的蓬萊島發生的一切,然後常規的信不過萬仙盟,直接來星華宮求見顏秀仙子,甚至想見一見淩霄道君,講一講他當年在昆侖遇上的大祭小祭及各種可能和創世神有關的故事,希望對清查昆侖餘孽有一些幫助。


    於是,就直接形成了淩霄道君及其好友及其弟子,用一個排排坐吃果果的姿態,聽目前為止估計是昆侖剩下的唯一一個修仙者,且也是唯一一個願意講述昆侖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的修仙者說那些昆侖的往事——


    “昆侖很經常用四象法陣來祭祀的,他們自己的靈獸園就養了很多珍奇靈獸,不全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但反正……據說都是遠古時一代一代養下來的東西,養大了之後用來拉車,當做坐騎,或者成為大祭小祭中的血食。”


    “隻要生的足夠多,總有一些靈獸天生帶靈,昆侖一樣會把那些有靈智的靈獸好好養大,教它修煉,變化人形,供給最好的資源,讓它好好長大……當然最後也是做血食。當然,有靈智有修為的血食,好像分外能取悅神靈還是怎麽樣。”


    “但那隻是傳說,晚輩活了一千四百年,三百年餘前才逃出昆侖山……在昆侖山中住的一千一百年裏,大祭小祭都經曆了過,就沒有見過拿著有靈智的活物來祭祀的。”


    “道君問風雲溪前輩死的那一次?……晚輩那會兒估計還沒出生呢,道君可否透露一下,風雲溪前輩是哪一年香消玉殞的?”


    淩霄道君開口:“兩千四百年前。”


    “那太久遠了……”仇聞鍾緩緩眯起了眼睛,“您讓晚輩回憶一下,有沒有在哪本典籍裏麵見過。”


    修仙界就這個毛病,對大羅金仙們來說的“區區幾年前”對於金仙境們來說那就是“久遠得是我爺爺的爺爺那輩兒”,仇聞鍾回憶了好久,才道:“那確實是一次非常重要的祭祀,晚輩細細想來,許多昆侖內部的典籍都提過。”


    “他們是如何記錄的?”淩霄道君問。


    仇聞鍾回答得斬釘截鐵:“效果非常完美。”


    然後,仇小哥就感受到了,來自團團圍繞他的大羅金仙們——包括沒多久之前還和他一樣隻是金仙境的顏秀,都露出了一個非常核善的表情。


    仇小哥默念了三遍“沒事沒事他們的核善並不是針對我”,悄悄吐了一口氣讓自己放鬆了一點,才開口:“無怪晚輩剛才想不起來,實在是昆侖自己的典籍都從來不敢說他們是以雲溪前輩為祭品來進行的祭祀,但可以看出來,所有記錄的筆觸對那一次祭祀的評價都是分外驕傲,與有榮焉,未來可期。”


    淩霄道君磨了磨牙,將自己的殺氣憋了又憋:“到底是什麽祭祀效果讓他們這麽膨脹?”


    “典籍裏寫的是。”仇聞鍾低低道,“我們終於得到了祂的回應。我們終於可以期待祂的歸來。”


    “誰的回應?誰的歸來?”淩霄道君皺眉,問得非常自然,“創世神的?”


    仇聞鍾開始用一種懷疑的小眼神看著淩霄道君,開始糾結給淩霄道君放這個消息值不值得。


    “別看本座。”淩霄道君一眼看穿這臭小子的那點心思,“是你給阿秀說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我之間雖然確實是萍水相逢,但如今是已經站到了同一個陣營,那還有什麽好隱瞞的,該說說唄。”


    說到這,淩霄道君還譏誚地勾了勾嘴角:“或者,倘若昆侖當真沒死完,難不成你還以為,本座與慕雲道友之外,還有人有那本事,真能攔得住昆侖餘孽?”


    靠那個垃圾萬仙盟?


    (ˉ▽ ̄~) ~~


    仇聞鍾秒秒鍾被說服了,他抿了抿唇:“晚輩有一個揣測,但……”他示意了一下天上。


    得得得,理解了。


    淩霄道君秒秒鍾撐開了屏障,仇聞鍾也不問什麽“你這屏障靠不靠譜啊”之類的話題,隻道:“晚輩一直都有一個猜測,但隻是揣測,諸位前輩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沒有任何昆侖的典籍能證實,出了這個結界晚輩也不會承認的。”


    “你說吧。”淩霄道君開口。


    仇聞鍾抿了抿唇,淩霄道君淡定那是人家的實力,他可淡定不了,說話的聲音都宛如做賊:“昆侖那引以為傲的祖先可能不是真正的創世神。”


    “哦?”


    “那是吸血蟲。”仇聞鍾道,“趴在創世神身上的吸血蟲。”


    “證據呢?”


    “前輩不意外?”


    “意不意外得看你能提供什麽證據了。”淩霄道君坦然道,“你倘若是瞎猜的,那有什麽好意外的。”我猜的比你猜的腦洞還大呢,更不要說我那寫小說的徒弟→_→


    仇聞鍾咬了咬牙:“小祭時沒有太大的動靜看不出來,但在那次晚輩見證過的大祭中隱隱有個表現……他們的四象法陣說的是以四象為祭品,祈求神明賜予力量,但晚輩怎麽看,都覺得那是在鎮壓點什麽東西,還似乎在想辦法從那鎮壓之物身上汲取力量,尤其那次大祭還挖了一個人首蛇身的巨坑,看上去就是血水在侵蝕巨坑,血水代表昆侖,巨坑代表了什麽……晚輩原本不敢妄斷,但自從道君在蓬萊島一戰,晚輩倒是可以放開膽子去揣測了。”


    “你說的巨坑這樣的?”顏秀直接調出來了當日他們在蓬萊島看到的那個玩意兒——當日她法力被封,能幹的也隻有四處拍照了。


    仇聞鍾點頭:“啊對對對……”


    “還有呢?”淩霄道君問。


    “還有。”仇聞鍾道,“昆侖的血統可以說是他們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不容外人玷汙,一旦玷汙便再不會有任何創世神血脈出生;也可以理解成他們的血統並不被天道所容,一旦有替換的機會都要稀釋血脈,足見血統卑劣。”


    “還有麽?”


    “還有……”仇聞鍾道,“他們所謂的,渡劫時能讓天道溫柔一點的辦法,其實就是在血池之中渡劫。”


    “嗯?”


    “在昆侖山內,沒有門派批文,弟子們是不被允許自行殺昆侖裔民的。”仇聞鍾道,“但……渡劫時,隻要殺了足夠的人,取了足夠的血,越是自己親近的人越好使,血液經過凝練,擺出陣法讓血水蒸騰,在血霧之中渡劫,天雷會溫柔上許多,據說劈到身上都不會疼的。”


    然後對著幾位大佬那懷疑的小眼神,仇聞鍾趕緊擺手:“晚輩沒用過那樣的法子!晚輩身上是幹淨的!晚輩在成仙劫之前家中已是巨變,九死一生方才逃出的昆侖山!”


    “誰問你這個。”雖然他們剛才確實是在關心這個,但大佬們說瞎話都是不眨眼的,當場否認,“主要是,在血霧中渡劫有什麽講究麽?”


    “晚輩亦不知道天道在忌憚什麽,在晚輩看來,明明來的劫雲和其他人渡劫時別無二致,但確實下手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再忌憚什麽,反正雷就是劈不下來。”仇聞鍾道,“天劫嘛,就是那一陣的事情,之後穩固了渡劫之後的氣息,天道自重身份,也不會再來劈一次,就這麽混過去了。”


    顏秀皺眉:“那他們所謂的掌控其他人天劫的難度呢?這是如何實現的?”


    “這個嘛……”仇聞鍾道,“昆侖雖然嚴禁門中弟子私殺裔民,但總有些監管不到之處,弟子們又不願意給門派上供,私底下也用各種手段悄悄殺人取血,但效果遠遠不如正常渠道的效果。於是昆侖弟子代代內部相傳,據說關鍵在凝練血液那一步,倘若實在是不想走官方渠道,去求求淬煉堂長老,給足了孝敬,允許一些回扣,長老會私下幫忙凝練的。”


    “怎麽個凝練法?”


    “凝練之後,血液會分離成兩部分——能讓天道對曆劫者溫柔以待的那部分。”仇聞鍾道,“和讓天道對曆劫者分外狠辣的那部分。”


    這可是戲肉,在場大羅金仙們都控製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將各式各樣的目光投了過來。


    “溫柔以待的那部分自然是昆侖自己就用了。”顏秀低低開口,“讓天道對曆劫者不那麽溫柔的部分怎麽處理呢?能一直存著麽?還是……用了?”


    “和昆侖有仇的當然有機會就用啊。”仇聞鍾道,“隻是……雖然天底下恨昆侖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其實並沒有幾個人配上昆侖的記仇本,且即便被昆侖記了仇,他們敢不敢報複,有沒有機會報複,報複起來有沒有用,仍然是需要打一個問號的事情。”


    說到這裏,仇聞鍾的眼神默默瞟了瞟某道君,再瞟了瞟某仙子,還瞟了瞟某神女——你你你你你!你們自己對號入座我就不點名了!


    但大佬們並不想對號入座,大佬們隻關注結果:“所以,到底是怎麽處理的?”


    “丟了唄。”仇聞鍾一攤手,“那東西應該不算穩定,倘若什麽時候爆發開來,昆侖高貴的門人們沾染了那些氣息可就麻煩了,不得丟得遠遠的麽。”


    “丟哪兒了?”


    “隨便丟哪兒唄。”仇聞鍾道,“這種東西集中丟在某一處,那一處必會成為天下聞名的凶地,再被人查出什麽來損了昆侖的聲明不也是麻煩?是以隻能分散了丟,這個山頭撒一點,那個山頭丟一些,坐著飛空舟往下均勻地拋灑下去,落到誰頭上便算誰的唄,這樣所有人渡劫都難,愈發顯得昆侖方法獨到血脈高貴。”


    這簡直就是公開投毒了,駭人聽聞程度讓大佬們都有點頭皮發麻。


    “所以……”許久,顏秀才低低道,“這和道友口中的,昆侖祖神其實是創世神身上的吸血蟲有什麽關係?”


    “吸血蟲本身被天道痛恨,自是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一有機會便要覆蓋掉所謂的創世神血脈。”仇聞鍾道,“但創世神本身卻被天道所尊敬,下不了手的那種尊敬。而昆侖掌握的分離技術,分離的其實是這兩種情緒,然後讓天道為他所用——昆侖人自己使用創世神那部分,讓全世界的人都受吸血蟲那部分的天道憎惡。”


    眾所周知了,本界天道就是個傻fufu的ai,非常好騙的那種:)


    有理有據,邏輯自洽。


    “倘若按著你這個思路,祭祀便是從創世神身上汲取力量,字麵意思上理解,大祭就是取一波大的,小祭就是取一波小的。”沉默了許久,到底是現代社會混過啥沒底線的操作都有見識的顏秀接受的快,直接開口,“那據道友所知,昆侖曆史上還有多少次和風雲溪被當做極品一個級別的祭祀?”


    這個仇小哥就真不知道了。


    太久遠了,他在昆侖那會兒就一個普通弟子,哪裏有機會知道那許多,但顏秀既然問了,他自己努力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在昆侖受過的通識教育,猶猶豫豫地開口:“應該不會太多罷,感覺上古時期天道並沒有現在這樣無力,不會容許昆侖做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昆侖開始祭祀……想來應該是近來幾萬年的事情。”


    “我想,沒那麽簡單。”慕雲仙子一直在沉默傾聽,直到現在才開口,“或許未必是上古天道逐漸無力而後昆侖才起來,而是昆侖通過大祭小祭偷取了上古天道的力量,天道日趨無力,這才讓昆侖愈發囂張,成就了如今的樣子。”


    “前輩說的很有道理。”仇聞鍾分分鍾把這個例證加入了昆侖祖神就是吸血蟲的論據之一,隨即道,“但典籍裏確實沒怎麽提過每次祭祀的情況,晚輩細細回想了,昆侖學堂教育門人弟子時一般會提兩次,其中一次按年度算應當就是雲溪前輩那一次,還有一次晚輩就不知到底是用了什麽奇怪的祭品……”


    慕雲仙子便問:“昆侖對那一次祭祀的評價總結是什麽?”


    仇聞鍾回答:“祂臨世時最為完美的容器已經出世。”


    嘶……


    幾個大羅金仙麵麵相覷了一陣,心頭都有了不太理想的操作。


    “知道時間麽?”月照神女捏緊了拳頭,低低問道,“具體到年月日。”


    “晚輩不知。”仇聞鍾苦笑,“隻是大概在……四千五百年前?”


    然後所有人就刷一下看向了月照神女。


    月照神女身形也是肉眼可見地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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