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後,盛長寧將四十枚留影珠一起放在桌上, 挨個打開來看內裏留存的畫麵。


    她寶貝也有攝影天賦啊, 放置在房間裏的二十枚留影珠將所有的角度囊括到位,沒有半分遺漏。


    盛長寧從儲物空間之中取出一方玉盒,把四十枚留影珠依次擺放在玉盒之中,收進儲物空間。


    隨後, 她將那朵以靈力保存完好的梅花放置在另外一個玉盒之中,一同收了起來。


    此時距離天色亮起還有半個時辰, 距離去明曦峰上早課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


    盛長寧收拾過自己的東西,去了床上休息。


    ……


    天光乍破那一瞬,齊眠玉從睡意之中徹底清醒過來,回想起昨日入夜前的打算, 他起身去翻找昨日藏在房間裏的留影珠。


    他翻遍整個屋子,沒有找到任何一枚留影珠, 就連留影珠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了。


    她連一枚留影珠都不肯留給他,將所有留影珠搜刮得幹幹淨淨的。


    齊眠玉立於屋內,神色微僵。


    片刻鍾後, 他去梅林尋找, 隱藏在梅林之中的留影珠也被搜刮幹淨, 一枚都沒給他留下。


    曦光穿破雲層, 很快照落下來。


    齊眠玉站在梅林外,望著沿向山下的山道,神色冷漠,眸光沉沉。


    現下,他不用刻意去尋,也該知道就連那枚被他藏在風鈴之中的留影珠大概也沒有了,她不會給他留下哪怕半枚留影珠。


    齊眠玉緩步走下山道石階,來到玲瓏居前,抬手探向掛在院門前的那串風鈴。毫無意外的,他探出的指尖落了個空處。


    難道……她隻會在他喝醉酒之後,才敢徹底表現出來嗎?


    齊眠玉抬起的指尖輕輕撥動那串風鈴,風鈴搖響的動靜像一段悅耳動聽的樂曲。


    他輕垂著眸,在心裏默念了幾個數。


    自院中漸近而來的腳步聲驟然停下,原本緊閉的院門被打開,他略一抬眼,便望見了那張毫無防備的臉。


    “師兄……你怎麽這麽早啊?”


    盛長寧輕輕點著頭,眼睫一扇一扇的,像是睡意未曾醒來般。


    齊眠玉安靜地盯著眼前這個人,伸出去的指尖慢慢輕移,堪堪將落在盛長寧臉頰處。


    她輕緩地點了一下頭,臉頰便輕巧地碰了下齊眠玉的手。溫熱的觸感通過指尖相觸,而傳進齊眠玉的感知之中。


    明明觸碰到的地方都是溫暖的,為什麽就那顆心像是石頭做的,硬得要命,冷得要命。


    鐵石心腸。


    冰冷無情。


    就算熱情似火、主動挽留,也是沒有用的。


    久不見齊眠玉的說話聲,盛長寧慢吞吞地出聲:“要不,師兄再等等……我再回去收拾一下……然後起來找人……”


    意識已經陷入睡意之中的盛長寧轉過身,飛快地跑了回去。


    再次睜眼徹底醒來時,她感知到此時的時間,心想:還算合適。


    起身收拾好自己後,盛長寧帶著今日要用的書冊,衝出了院門。


    在院門前望見齊眠玉時,她減緩速度,走過去道:“師兄,早上好。你今日……也要去明曦峰辦事嗎?”


    齊眠玉神色平靜地看向她,讓開了位置,出聲說:“玄天峰。”


    盛長寧點點頭,應聲道:“那我們還能同走一段路程。”


    出了結界之後,盛長寧自覺走在前麵,微微垂著眸光。感受到自身後傳來目光,她頗有幾分壓力。


    她能確保齊眠玉在喝醉酒之後,是會斷片的,但是卻沒法消除那些留影珠消失所帶來的疑慮。


    還有一點……她能看出她寶貝在春醒峰中設置有回溯陣法。


    這個回溯陣法並不會留下她的身影,不僅僅是昨夜發生的那些事情不會被留下痕跡,甚至是在那之前她所有的身影都不會被留下來。


    齊眠玉不問,那她就不說。


    她也並不想騙他,可是……她好像真的已經騙他很多次了。


    走至分岔路口,盛長寧停下腳步,正欲回頭,同齊眠玉說一聲“師兄,再見”時,齊眠玉冷漠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


    “說話不用回頭。”


    盛長寧聞言,心裏輕歎了一聲,便止住回頭的動作,點頭道:“那師兄再見,我先去明曦峰上早課了。”


    說罷,她折轉方向,朝著明曦峰學堂方向走去。


    齊眠玉沒有說話,安靜地望著盛長寧離去的背影。時至那個人消失於山道之間,他才慢慢收回了目光,朝著玄天峰而去。


    玄天峰,玄天殿。


    劍宗宗主正打算出殿之時,便瞥見齊眠玉自殿外走來的身影,心道:這兩日,這小祖宗怎麽了?日日都來找他?


    齊眠玉走進玄天殿,徑直出聲問道:“宗主,你知道回溯陣法嗎?”


    “知道啊。”劍宗宗主應聲解釋道,“回溯陣法範圍所及,可回溯六個時辰之內所發生之事。”


    “什麽樣的情況下,無法回溯出某一個已知存在的身影?”齊眠玉又問。


    他在春醒峰上上下下都設置有回溯陣法,靈氣源源不絕。自從有了春醒峰之時,這回溯陣法便從未出過差錯。


    可是,今日一大早,他以靈力啟用回溯陣法,卻也看不見昨日夜裏所發生之事,毫無異常之處。


    越是毫無異常,才是最大的反常。


    這已經不是春醒峰中回溯陣法第一次毫無反應了,上一次出現那枚精致銀鈴,還有再上一次出現在他房間之中的那一片被揉皺的梅花花瓣,過往六個時辰亦是毫無反應。


    若是他的直覺並未出錯,那兩次的“反常”也是因為她曾經來過。


    “回溯陣法會在哪種情況下出錯?”劍宗宗主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沉吟道,“應該是修為高於回溯陣法的操控者。”


    “還有呢?”齊眠玉微垂眸光,平靜問道。


    “還有……還有什麽來著?”


    劍宗宗主一遍回想著,一遍在大殿中來來回回走了兩圈,“這回溯陣法最初其實是上古陣法改良而來的,你若是對這回溯陣法的最初版本感興趣,可以去藏書閣找找一本叫做《上古殘陣》的書冊,在藏書閣第五層。”


    “哦,對了,這回溯陣法其實當初就是你那誰……”劍宗宗主支吾了下,才把“劍尊”二字給說了出來,“就是劍尊出手改良的。”


    他怕刺激到這小祖宗,話音變弱了不少。


    齊眠玉抬眸望去,平靜道:“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是我忘記了,你今日一提及,我才想起此事的。”劍宗宗主解釋道,“劍尊當年對著那本《上古殘陣》,就改了幾個上古殘陣而已。”


    齊眠玉問:“她為什麽要改良?”


    “那時候,劍尊想買跨域傳送陣,經她觀察之後,發現那時候的跨域傳送陣極為耗費靈石,她想著要改一改那跨域傳送陣,便跑去學了一段時間的陣法。”


    “改上古殘陣,是劍尊先用來練手的。所以說,劍尊不僅僅在劍道之上深研,於其他道,亦是有所作為啊……”


    劍宗宗主感慨出聲。


    所以,她才不會在回溯陣法之中留下任何的痕跡嗎?


    齊眠玉眼睫微垂,將眸中情緒斂盡,問劍宗宗主,讓他將那個人當年改良過的上古殘陣名字寫了一遍給他。


    “小祖宗啊,你怎麽突然問這個啊……”


    劍宗宗主收起筆墨,下意識出聲詢問。


    他再一轉頭,麵對著空蕩蕩的玄天殿,驀然沉默。


    這小祖宗二話沒說又跑了。


    他還想跟這小祖宗商量接下來五州盛會和青雲台之爭的事情呢。


    齊眠玉很快離開了玄天殿。


    他又去了一趟藏書閣,將藏書閣第五層的那本《上古殘陣》原本找到,利用身份令牌借出這本書冊,回了春醒峰。


    結界之內,齊眠玉原是走向山道方向的,目光一掃,卻忽的轉身,來到了盛長寧的玲瓏居前。


    院門上掛著那串風鈴,此時春醒峰中有輕風吹過,搖響風鈴。


    他好似從這風鈴聲中聽見了什麽。


    齊眠玉慢慢探出指尖,輕輕撥動著風鈴。


    清悅的鈴聲沒入他耳畔。


    “你得抱我。”


    這是他昨日夜裏說過的話嗎?


    齊眠玉看著那串風鈴,一雙黑眸深處泛起些許迷茫的遲疑。


    緊接著,他呼吸微滯,伸出的指尖輕顫了下,又去撥動了一下那串風鈴,卻沒再回憶起任何的場景。


    不對。


    他是能夠回憶起來的。


    他一定可以再回憶起來。


    齊眠玉轉身朝山道上走去,於梅林間來來回回地往返數十遍後,在梅林的清淡香氣之中,他回憶起自己抬起手接住了一朵完完整整的梅花。


    “送給我的嗎?”


    “很漂亮,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它。”


    他將那朵梅花送給了她。


    還有嗎?


    齊眠玉輕垂的眼睫微微發顫,繼續往前走去。他慢慢走回自己的住處,在院中、屋子裏,來返往複地摸索著什麽。


    他需要一個什麽樣的契機,才能夠想起在這間屋子裏昨夜所發生的事情呢?


    齊眠玉緊抿唇角,目光一一掃過屋內的每一樣構件,抬手將燭燈點亮。


    不是點亮燭燈,也不是關上房門,還可以是其他什麽樣的契機呢?


    齊眠玉觸碰過屋內每一件東西,最後才將目光放在桌上的茶具處。他抬手為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水入空杯的輕細聲響喚醒了他昨夜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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