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從懷中掏了兩本書,囑咐道:“其中一本為此法陣的修煉方法。另外一本為安神養魂之法,權當送你的禮物了。”


    謝婉兮回到路口的時候,裴家兄妹早已等在那裏了。彼此都沒有打探對方,相視一笑。便直接回了天道門。


    接下來的日子,謝婉兮便把自己關在房間中,認真鑽研那套鬼魅五殺陣。這套五殺陣屬於三階法陣,實力並不算弱。如果能配上傀儡術使用的話,功效必然倍增。


    打定主意,謝婉兮便上山去找百年桃木製做傀儡。


    誰料,五連環一碰上百年桃木,便冒起了縷縷青煙,環體也開始紅的發燙。


    這個五連環委實古怪!入了夜,謝婉兮分了一縷神識潛了進去。隻見晚上與白日大不相同,無數鬼魅漂浮在半空中,虛虛實實的人臉在半空中浮動。


    其中有一道人臉竟尤為熟悉,隻見她慢慢地飄了過來。慈愛地看著她:“婉兒。”


    謝婉兮一個打滾從床上爬了起來,她剛剛一定是看錯了?!她婆婆的魂魄怎麽會在五連環之內?!


    像是要證實什麽,謝婉兮找出儲物袋裏的順雲符貼在自己的身上,轉瞬間,便到了英國公府門口。


    原先的車水馬龍變成了如今的蕭索寂然,謝婉兮抖著手推開了承重的紅木石門。隻見那原先修剪整齊的花草因缺失了照料,已然雜亂不堪,層層枯黃的樹葉下掩蓋著發黑的血跡。


    器皿,桌椅散落一地,破碎的瓷片下還有女人衣裙上的碎布。


    謝婉兮一路踉踉蹌蹌的奔至以往的院落,年初世子為她中下的海棠花,早已被碾落成泥。曾經他們無數次並肩而臥的美人榻斷了支架,散落在了一旁。盒裏的首飾和瓔珞被洗劫一空,珠紗帳內那從帳頂垂下的夜明珠如今隻剩下孤零零的一條絲線.......


    曾經,世子最愛拿著明珠比對著她說:“姣姣若珠,瑩瑩似月。”


    謝婉兮蜷著身子,歪倒在拔步床旁。淚珠子順著眼角一滴滴地滾落。她從始至終未曾想過,那場戰事會給國公府帶來如此毀滅性的災難!


    突然之間,像是想起了什麽。謝婉兮淚流滿麵地衝了出去,拽住路上的行人便問道:“你們知道世子在哪?世子在哪麽?”


    路上的壯漢吐了一口吐沫,嫌惡地將她推了過去。“英國公通敵賣國,滿門都被聖上處決了。如今哪還有什麽世子?”隨後,碎碎念地走遠了:“大晚上,碰上一個瘋子!”


    謝婉兮跪倒在了地上,雙手掩著臉頰,泣不成聲。都怪她,如果當日她留下,也許還能保住一兩個人的性命。如今,世子不在了,婆婆不在了,連婉清也不在了.........


    漫天的大雨,傾瀉而下。不多時,便浸濕了街角巷邊的每一個角落。大悲大怒之間,謝婉兮隻覺一陣寒氣上湧便暈倒在地。


    第45章


    “既然難過,就更應該活著,替所有逝去的人活著。”


    “你是誰?”謝婉兮扶著身子從榻上坐起,此時的天空已然放晴,七色的彩虹掛在天邊尤自招搖。那人轉過身來,一身青色的衣袍,腰間係著青鳥白底的腰封。


    當看清楚男子身上的衣袍時,謝婉兮趕忙直起身子,恭敬道:“見過師兄!”隻有首席弟子才可以在腰封上繪製青鳥。


    “既然醒來了,便跟我一起回門派。”


    謝婉兮想了想昨夜的情景,眸中的光亮又瞬間黯淡了下去。心好像被一根根絲線纏繞勒緊,攥的生疼。


    青衣男子伸出手,本想撫摸一下她的額頭,卻又停在了半空。最終,縮回了寬大的衣袖中。隻冷冷地開口道:“雜役弟子不能私自出門派。”


    謝婉兮充耳未聞,自顧自地將頭深深地埋進了錦被中,仿佛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一切,不用自責。


    半響,等不到她起身,青衣男子直接將她從被窩中提了出來。禦起長劍,便向門派中飛去。


    “你放我下去!就算你身為師兄!也不能強行擄人!”謝婉兮一臉憤怒的怒視著他。


    “不裝死了?”看見她這般模樣,他反而放心些。繼而開口道:“你若再亂動,我便將你從飛劍上直接扔下去!”說完,便直接加快了速度。


    “你!”謝婉兮一口悶氣憋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首席弟子都是這般的閑麽?!


    等到飛至天道門的時候,青衣男子直接將她扔在了院子門口。隨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謝婉兮暗暗咒罵了一聲,便回了自己屋子。桌子上的千機盒依舊孤零零的躺著,謝婉兮順著紋理一遍遍的撫摸著。有史以來,第一次,對道心有了疑惑,修道真的好麽?修道真的能得到自由瀟灑麽?!


    丹田裏的靈氣似乎感受到了這股不安的情緒,順著經絡四處亂竄。


    火紅色的經脈紋路順著肌膚若隱若現!隱隱有入魔的征兆。


    “穩住你的道心!”察覺到空氣中湧動的靈力。清和真人自畫卷裏蘇醒過來,怒吼道。這孩子,幾日沒見,居然出了這麽大的幺蛾子!


    謝婉兮看著漂浮在半空的虛像,悔恨莫及,她居然自私地把爺爺都忘記了......謝婉兮從怔楞中醒過神來,屏氣凝神,快速壓製住體內四散的靈力,將它們一絲一縷的壓回丹田之中.......


    眼看著她慢慢恢複平靜,清和真人輕歎了口氣,返回了畫卷,唯有回音還在耳邊回蕩:“緣來緣去,自有因法,莫要執念!”


    看著窗外的繁星,謝婉兮難得失眠了。將白嫩的手指緩緩的放在心跳處,死死按壓,仿佛唯有這般才能緩解那始終不曾散去的疼痛。“何為緣來,何又為緣去?”


    罷了,其實她根本從未愛過他?難道不是麽?此時的難過,不過是自責的表象。對,其實一定是這樣的!


    隻有修道,才能強大,隻有修道,才能自由。仿佛在催眠自己,去忘記回憶,謝婉兮抱著身子躺在蒲團上一個勁的念叨。她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她不會後悔離開他。這一切都沒有做錯!


    裴琇立在屋前,看著緊閉的房門,有些擔憂的朝著裴玨問道:“婉姐姐,似乎從那日回來便有些不太對勁,一連數日將自己關在房中不再出門,連雜役弟子喂養靈獸的活她都用靈石雇傭了別人。”


    裴玨看著房頂湧入的靈力,摸了摸她的頭:“她擺了聚靈陣法,想必在為參加鬥靈大會努力修煉,你也別過分擔憂。”


    察覺到房外有人,謝婉兮輕輕睜開了雙眼,吐出了一口濁氣。她已經閉關修煉三個月了,可是依舊無法突破煉氣六層的瓶頸。就算她按照清和真人所言,擺起了小聚靈陣,但是依舊沒有作用。靈氣在體內來回震蕩,卻終究無法融入丹田之內。


    “別再強行修煉了,否則隻會適合其反,去找回你的道心!”清和真人歎了一口氣。生離死別不過是世間常態,何苦執念。


    謝婉兮搖了搖頭,她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了,鬥靈大會就快到了。她必須要在之前突破瓶頸!


    剛將靈力納入丹田,運轉一個小周天,靈根之處便起了一道道細小的裂痕,謝婉兮大驚失色,連忙運起體力的靈力去修補裂縫,可是空隙卻越來越大!一股撕裂的疼痛自丹田之處蔓延至全身。謝婉兮兩眼一黑,暈了過去,神識也緊跟著陷入迷霧之中。


    謝婉兮走在一片迷霧之中,驚慌的發現她居然被動進入了五連環內!自那日在五連環內看見婆婆的魂魄,她便再也沒有進入過。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麵對......她的不告而別,她的自私自利.....她害怕在婆婆的眼中看見憤怒和失望......


    “婉婉......”隻見一道身影從遠處走了過來。


    謝婉兮低下頭,不敢抬頭望向來人。


    “婉婉,其實玄兒並沒有死.....”


    謝婉兮驚訝的抬起了頭,震驚道:“可是世人都說........世子已經.......”


    “我看見他還活著,有人救了他!”說到此處,國公夫人有些激動,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婉兒,去幫我找到他。可以麽?”


    謝婉兮壓抑數月的難受似乎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世子竟然還活著......


    看見她臉上的欣喜,國公夫人慈愛的笑了笑:“婉婉,自你嫁進來的那一日,我便知道你與旁的女子不同。可是,這世間百象,無論修仙還是做人,最重要莫過是遵從本心。愛了便是愛了,恨了便是恨了,如此這般,才是心之自由。”


    “婆婆,可是我......”


    國公夫人溫柔地看著她說道:“我從未怪過你,反而慶幸你走的早些,免於屠難。否則,玄兒該有多傷心。”


    “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世子的!”


    謝婉兮從迷霧裏走了出來,體內剛剛震蕩的靈氣消散的無影無蹤。丹田處的靈根反而又粗壯了些。


    遵從本心?謝婉兮喃喃自語道。神識之處頓時明朗起來,靈台之處也隱隱有明亮之色。


    體內的靈力又開始湧動,隻不過這次澎湃卻又和緩。謝婉兮趕忙將他們一一疏導,納入丹田。


    再睜眼時,已然煉氣七層。


    “恭喜婉姐姐到了煉氣七層!”甫一踏出院門,裴琇就湊了過來。


    謝婉兮看著她周身環繞的靈氣,顯然也是剛剛突破瓶頸。笑著回道:“同喜。”九歲便已達到了煉氣五層,看來,四靈根和五靈根確實相差甚多。


    剛剛出了門,謝婉兮便直接去了朝陽峰,掬了一壺泉水。


    居靈閣裏,千機獸依舊無聊地躺在地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柱子。“破了瓶頸?”要知道煉氣期逢六進七,逢九進十,皆是最難的時候。


    謝婉兮殷勤的將水壺遞了過去:“這不是多謝您的寬容,體貼,大度?放了我幾個月的假?”


    千機獸搖頭晃腦地哼唧道:“你知道便好!不過,那日從俗世回來,究竟發生了何事?”居然神情那般的孤寂傷心..........


    謝婉兮捂著唇角,偷笑了兩聲,伸進籠子裏,點了點它的腦袋:“你一個幼獸,還學會操心別人的感情?”


    “我可能未來幾個月還是不能來陪你了。”想了想,終究還是把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你可以在我這修煉!”要說,居靈閣的靈氣並不比她那靈氣來的稀薄,反而更是充裕!千機獸不滿地哼聲道,她這就是過河拆橋!盒子解開便想將它撇的一幹二淨!


    “這次不是為了修煉.......我想去找一個人.......”修士的壽元可以隨著修煉而增加,然而凡人並不是。她得抓緊時間去找到他.......


    千機獸看了看她低垂下去的腦袋,拱身湊了過去:“你莫不是想去找世子?”


    謝婉兮微不可查的輕輕“恩”了一聲。


    聽到她這句回應,千機獸頓時興奮地翻身爬了起來。急衝衝地說道:“帶我一起去!”


    謝婉兮:“.........”她自己下山已經算偷溜!還拐跑一隻靈獸?!!!想了一瞬!便堅決的搖了搖頭:“不行!”


    千機獸齜著雙目,一副炸毛的樣子。“你別忘了!你拿道心發過誓,沒有我的允許,每日都要陪著我!”


    謝婉兮看了看被關在籠子裏的它,可惜的搖了搖頭:“就算是我想帶你,也帶不走你啊?你還是老老實實在這呆著吧!”


    眼看著前麵的人頭也不回的想走,千機獸冷哼道:“就憑你一個人,想找也找不到!”


    “你可以?”


    “當然,辨位追物可是我的強項。”千機獸兩腿站立,昂首挺胸,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看到她眼中的動搖,千機獸接著蠱惑道:“你一個人下山,耽擱時間越長,越容易被管帶發現。但是你帶上我就不一樣了,起碼能節約一半的時間。你說是不是?這樣也能降低風險。”


    謝婉兮糾結了半響。皺眉道:“可是我怎麽帶走你?”


    “很簡單!你現在撕掉周邊八根柱子上的符篆,便能帶我走了!速去速去!我們現在就下山!”


    等到謝婉兮看著巨大的鐵籠被從新懸掛於屋頂,幼小的靈獸從裏麵衝了出來,一個跳躍蹦進了她的懷裏,她還覺得這一切像是在做夢.......看在在她懷中撲騰個不停的身子,謝婉兮撫了撫有些發疼地腦袋:她剛剛是腦子進水了麽?!


    千機獸將半邊身子塞在她的衣襟裏,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默念了一個法決,兩個便已瞬移至山下。


    “你這是什麽修為?”居然可以催動小時空陣!


    千機獸鄙視的看了她一眼,傲慢的說道:“五階靈獸!差不多相當於你們築基期的修為吧!”


    “你們靈獸多少歲成年?”謝婉兮疑惑地看著它嬌小的身體。


    “三百歲。”


    “那你如今多大?”它這副模樣看起來頂多也就頭十歲。頭十歲就已經築基的靈獸......簡直想都不敢想!


    “兩百歲。”千機獸像看白癡一般的看了她一眼,將頭撇了開來。


    “呃......那你怎麽還這般嬌小?”謝婉兮驚恐地看著它?敢情這一隻靈獸都是可以當她祖宗的年紀了?!


    “我的事情何必跟你交待的那般清楚?!”哼!


    一人一獸順著小道,一路往外走。沒過一會,便行至一處樹林。幾個大漢正圍著火堆烤著魚,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


    謝婉兮感覺腹中有幾分饑餓,才恍惚想起,今日忘記服用辟穀丹。從懷中將丹藥瓶掏了出來,吞了一顆。


    “咦?!”剛剛還躺在她懷中的千機獸呢?


    看見眼前那烤的金黃的魚,謝婉兮暗道一聲:不好!可是為時已遲,隻見一道黑影向著烤魚飛撲而去。轉瞬之間,火堆旁隻剩下一堆魚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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