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姚老根有著豐富的軍旅生涯不一樣,這一些應征而來的秦軍農民,絕大部分沒有戰場經驗,雖然這兩年,秦國也仿照大漢在鄉間進行一些基本的軍事訓練,但由於沒有大漢那樣充足的經費支持,秦國百姓也不像大漢百姓那樣無憂生計,這些軍事訓練往往流於形式而沒有什麽實際上的效果。


    在姚老根意識到大隊騎兵來襲的時候,很多正在休息的人則抬頭看天,他們以為是在打雷。可現在是春天啊。姚老根已經站了起來,一把拖了小兒子,兩腳踢醒還在打著鼾的老大老二,“快跑,騎兵,敵人的騎兵。”


    姚老根能判斷出這是敵人的騎兵,是因為從地麵的震顫,還有那隱隱悶雷之聲,起碼有五到六千騎兵,而在雲中郡周邊,絕對不會有這樣一支秦國騎兵,如果有,也早就到鹹陽去了,此時出現在這裏,隻能是敵人的,大漢帝國的。


    在其它人還在疑惑,觀望的時候,姚老根拖著他的小兒子已經跑出了很遠,老大老二也一人拖著一根長槍,緊緊地追在他們的身後。


    雖然還不明白為什麽,但姚老根身周的人,都知道這是一位老兵,絕不會做出無緣無故的舉動,當他一跑,他周圍的人便也跟著跑了起來。


    場麵頓時亂了起來。


    押送他們的秦軍此時已經顧不得他們了,這些秦軍與他們押送的農民不一樣,他們都是有著豐富經驗的士卒,當地麵震顫,悶雷聲傳來的時候,他們便立即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了,帶隊的軍官立即集結了所有的秦軍士卒,湧到了雲中郡守馬學銀的四周。


    “你跑到我這裏幹什麽?馬上組織士卒,排成方陣,抵禦敵騎。”馬學銀揮舞著手臂,奮怒地看著軍官,怒吼道。他雖然是文官,但也知道,不結成陣勢,步卒根本無法與騎兵相抗衡。


    軍官苦笑,以步卒方陣抵禦騎兵,那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犧牲精神的,特別是在沒有遠程武器的掩護之下,一個騎兵連人帶馬一千多斤重,衝擊而來的力量有多大,沒有直麵過的人永遠也不會體會到那種恐怖。這需要無數精銳的久經沙場的士兵,可眼前,他隻有這些剛剛放下鋤頭的烏合之眾。


    “大人,你看。”他指著周圍,那些先前還規規紀紀的農民兵,此刻已經開始了四散奔逃。


    “殺了領頭的,殺一儆百。”馬學銀嘶吼道,“馬上,現在。”


    軍官搖搖頭,殺人有什麽用?他抬起頭,看到地平線上出現的那條黑線,然後他看到了飄揚的那麵軍旗,臉色微變,“是漢國的匈奴獨立騎兵師。”


    大漢有兩支主要由異族人組成的獨立騎兵師,一支是由女將古麗率領的匈奴獨立騎兵師,以狼頭為軍旗,一支是阿固懷恩統率的東胡獨立騎兵師,以虎頭為軍旗。看到那麵迎風飄揚的狼頭旗幟,軍官臉色大變,這支軍隊,當年在圍殲秦國大將李信之中一戰成名,四萬多匈奴人在李信入侵之時,重新跨上馬匹作戰,打到最後,隻剩下了五千餘人,戰後,為了感謝匈奴人在保護大草原之上作出的重大犧牲,高遠以這五千人組成了匈奴獨立騎兵師,成為一支直屬於漢國國防部的作戰力量。


    這些年,這支軍隊轉戰南北,所向無敵,鬼麵女將軍的名聲在這片大地之上聲名遠播。


    “郡守大人,我們快走!”軍官不再廢話,一聲令下,兩名士兵衝上前去,一把將馬學銀架到了馬上,一鞭子抽在馬股上,轉頭便跑。


    數百騎兵簇擁著馬學銀,狼狽而逃,而此時,洶湧如浪潮而來的匈奴騎兵師五千餘騎兵正猛撲過來。


    他們是從三川郡過來。


    秦國南北都已經被打穿,路超一聲令下,所有軍隊向鹹陽集中,秦國內部幾乎已經不設防,由古麗和阿固懷恩率領的兩支騎兵師,作為整個進攻部隊的先鋒力量,根本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便深入到了秦國的腹地。


    “果然是些毫無戰鬥力的農民。”看著前方奔逃的無數秦人,古麗冷哼了一聲,前兩天,她接到了大漢皇帝主高遠簽署的命令,盡量驅散這些奉命向鹹陽集中的農民。


    是驅散,而不是殺傷。因為給古麗的這份命令之上,驅散兩個字,是用朱筆圈紅了的,高遠知道古麗對秦人的仇恨,她全家老小,盡數喪命於秦人之手,高遠生怕這位女殺星在秦國境內大開殺戒。


    “別爾忽台,看到那些秦軍了麽?”古麗馬鞭前指,在鞭子所指的方向之上,數百名身著盔甲的秦國騎兵在一郡衣裳襤縷的百姓當中特別顯眼,“追上他們,殺了他們。”


    “是,師長!”別爾忽台大聲令命。


    “不要亂殺,隻殺那些穿了盔甲的秦兵!”古麗接著道。


    “知道了師長!”別爾忽台一抖馬韁,“三團,跟我上。”


    古麗掃過前方紛亂的場麵,意義索然,“包圍他們,將他們驅趕到一齊。”


    騎兵們吆喝著,驅策著馬匹,繞著一個一個的圈子,將奔逃的秦國人往中間擠壓,在這個過程之中,但凡有敢於向他們舉起手中的長槍,揮動他們手中的大刀的秦人,都被毫不客氣地砍倒在地。


    姚老根看著奔騰來去的騎兵,心中早已明白了敵人的想法,對方這是想將他們趕到一齊,他一把抱住小兒子,蹲到了地上,用身體擋住了小兒子,老大老二這個時候也早已扔掉了手裏的兵器,兩個人蹲下來,手拉著手,將老父與小弟圍在了中間,四個人就這樣蹲在了地上。


    本來跟著他們一起逃的人就不少,此時,看到他們幾個人的動作,更多的人一下子福至心靈,紛紛丟掉手中的兵器,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以他們為中心,越來越多的秦國人被驅趕到了這裏。


    這不是一場戰鬥,倒更像匈奴人在草原之上放牧的時候,有時候牧群受到了驚嚇,他們便會繞著受驚的牲畜奔走,將他們攏到一處。


    幾千秦人很快便被趕到了一起,而在外圍,幾百具倒下的屍體,證明了這不是一場遊戲,稍一應對不當,便是身首分離的下場。


    姚老根低著頭,懷裏的小兒子身體在微微的顫抖,可憐的他,在家裏一直是父母,哥嫂寵溺的對象,那裏曾見過這樣的場麵,姚老根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會是什麽樣的命運,尤其是在麵對這支完全由匈奴人組成的軍隊。作為一名老軍,他可是知道,秦人與匈奴人之間的仇恨有多深,匈奴人的王庭便是毀在秦人手中,當年還是王子的羸英帶著兩萬騎兵在草原之上追殺匈奴王庭數月,終於將他們悉數斬殺,而大將軍王逍更是在霍蘭山口一口氣將援盡糧絕的數萬匈奴俘虜殺了一個幹幹淨淨。


    如果不是這些仇恨,當年李信大將軍進攻草原的時候,早已經卸甲的匈奴人,不會再一次跨上戰馬,數萬匈奴人硬生生地拖住了秦軍前進的步伐,使是漢人從容調兵,將秦軍在大草原之上打垮。


    如果讓姚老根指道眼前這位鬼麵將軍的真實底細,隻怕他更會嚇得麵無人色。


    古麗的眼光掃過這一群群蹲在地上的秦國百姓,眼光掠過姚老根,看到了他懷裏還在發著抖的那張稚嫩的麵孔,再看看那些飽含著驚恐,畏懼的一張張粗糙的,黝黑的麵龐,心中原本的無窮殺意,突然之間就消散的無窮無盡。


    何苦來哉!沒來由的,古麗心中就湧上了這句話。一帶戰馬,她遠遠的離開了這些俘虜。


    一名將領策馬走到了這些俘虜麵前,郎聲大吼道:“聽著,你們這些秦國雜種,你們交好運了,我們大漢皇帝說了,放下你們的武器,回到你們的家裏去,你們是農民,不是軍人,打仗不是你們的事情,回到你們的家鄉,重新拿起你們的鋤頭,不要再出來了。重好你們的田地,就是對大漢皇帝饒恕你們的最好的報答。現在,聽從我們的指揮,一隊一隊站起來離開,記好羅,機會隻有一次,要是再讓我們看到你們還在向鹹陽進發,那外麵這些的人就是你們的榜樣。”


    姚老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這樣放他們回去了?


    當他看到包圍他們的騎兵放開了一條口子,一排排秦人從那個口子裏走出去,然後不要命地向來路奔跑,那些匈奴騎兵根本紋絲不動之時,他才當真相信了這一切。


    他大口地喘著氣,太緊張過後的放鬆,讓他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來,緊緊地牽著小兒子手,他一步一步向外挪去。越過了那個缺口,他忽然就跑了起來,邊跑邊放聲大哭著。


    能活了,不用再去鹹陽了,一家人終於可以活著在一起了。


    古麗聽到了那一老一少的哭聲,她緩緩地取下了臉上的麵具,突然覺得,這些秦人老百姓,也並不是那麽可恨。


    遠處馬蹄聲響,那是別爾忽台回來了。古麗根本懶得去問戰果,如果這樣一群散兵遊勇別爾忽台都拿不下來,那又有什麽臉麵在自己的手下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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