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二千餘人的騎兵寬闊的道路之上緩緩而行,在騎兵的中間,是一輛巨大的由四匹駿馬拉著的馬車,雖然沒有打上旗幟,但隻看這些剽悍的騎兵就可以知道這輛馬車的重要程度。


    這是大漢王國最高掌控者漢王高遠的車駕,此刻,他正奔行在前往江東郡郡城的道路之上。數路出擊的大漢軍隊在楚國境內勢若破竹,節節推進,楚國高層對局勢的判斷失識,使得他們完全失去了先機,屈完帶領著的二十萬大軍被堵死在秦國南部無法返回,則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縱然楚國朝廷發布了全國動員令,但從動員到集結,再到運動到指定地點,都是一個繁雜的過程,這其間,稍稍一個環節出現差錯,導致的便是整個布局的崩壞,而涉及到的後勤補給,更是一個大難題。雖然在黃歇的主持之下,這幾年楚國一直在致力於吏治的改革,但一個龐大的古老的王國,想在短時間內便如同漢國那樣建立起一個運轉高效的政府機構,顯然是不可能的,在這一次全國大動員中,官員冗雜,效律低下的問題暴露無遺,往往一個地區的軍隊剛剛被征集起來,但後勤糧草,武器卻都還沒有到位,而在這個緊要時刻,漢軍卻已是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撲了過來。剛剛集結起來的這些青壯們,馬上便又被打散,要麽逃回家中,脫去身上的軍服,重新成為百姓,要麽便是倒在漢軍的刀槍之下。


    楚地淪陷的速度遠遠超出了楚國朝廷的想象,這也讓他們的備戰工作陷入到了困境之中,太尉府製定的計劃還沒有下發到各地,便會傳來該地已經被攻占的消息,迫使屈重不得不重新修訂計劃。


    而這種推進速度顯然也有些出乎了漢軍高級指揮官們的意料之外,他們的後勤補給也出了問題,負責糧草補給運送的大商人,速度跟不上漢軍的推進速度,一個個叫苦連天,漢軍的推進速度居然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停了下來,畢竟是在敵國作戰,在不能保證後勤補給的情況之下,大軍開進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意料之外的停頓,給了楚國朝廷難得的喘息之機。


    高遠就是在這種狀況之下,前往江東郡的,這一次進攻楚國涉及到數個軍區,第一第二軍區,還有青年近衛軍以及內河水師,這些部隊之間並無統屬關係,事前也沒有太多的相互配合的經驗,在這一次的突擊過程之中,還是出現了不少問題,甚至還出現了兩個不同統屬之間的部隊出現矛盾的情況。這些暴露出來的問題反饋到了高遠這裏的時候,使他意識到,自己必須趕赴第一線了,與楚國之戰,第一階段已經基本上結束,而到了第二階段,漢軍將會麵對一些真正的困難了,楚國廣袤的疆域讓他們有足夠的戰略縱深,從情報上顯示,現在屈重在楚國都城郢都所在的荊州至少已經集結了五十萬大軍。


    屈重和黃歇是這個世上少有的聰明而且睿智的大臣,楚漢大戰打到現在,他們很清楚,如果再想分兵去各地與漢軍較量,隻可能是典型的添油戰術,派出去多少人,隻會給漢軍增添更多的戰功,與其如此,不如畢其功於一役,集結所有能戰的兵力,在荊州地區與漢軍進行一次大會戰,勝,則生,敗,則亡。


    馬車行走在道路之上,幾乎無聲無息,道路是水泥澆築的,平整光滑,這幾年來,從漢國傳到楚國的水泥澆築技術,對於改善道路狀況極其有效,從而在楚國大受歡迎,隨著水泥的製造技術在楚國普及開來,也讓楚國的道路迅速地從以前的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狀況之下改變。當然,在戰爭爆發之時,這也成了敵人能迅速開進的元凶。這種水泥鑄就的道路,想要短時間內破壞也是極為困難的。


    當年將這項技術普及到楚國的時候,漢國的高層便已經打上了這個主意,當然還有鋼架橋等最前沿的一些建築技術,當時在國內受到非議的這項技術的傳播,至少在現在看來,是幫了漢軍大忙的,即便是在當時,也極大地促進了漢國的鋼鐵產業的大發展,因為建橋所需的這種強度極高的鋼鐵,楚人自己是生產不出來的,隻能向漢國構買。


    楚國地處南方,河流眾多,當無數的鋼架橋橫亙在一條條河流之上時,在漢軍抵達之時,便成了他們暢通無阻的坦途。


    漢軍將領曾擔心楚人會破壞這些橋梁,畢竟在現在雙方都掌握炸藥技術的情況之下,橋梁再好,也擋不住足夠份量的炸藥爆炸的,不過讓漢軍上上下下大喜過望的是,楚人居然沒有破壞任何一座橋梁,或者這些花費了他們極多銀錢的橋梁讓他們怎麽也忍不得就這樣炸掉吧?


    高遠乘坐的馬車,是漢國最新的車輛技術的大集成,內部極為寬敞,足可以坐下五六個人有餘,當然現在隻坐著他與寧馨兩個人而已,這輛馬車,在長途跋涉之中,不僅是高遠的休息之所,也是他辦公的地方。減震技術,滾軸技術,橡膠輪胎技術進一步發展,使得這輛馬車走在水泥道路之上,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的顛簸。而隨著炸藥,手雷等新式威力巨大的武器的出現,使得這輛馬車在安保之上又進行了一次進大的改動,現在整個馬車的外壁都掛上了一層裝甲外殼,這使得馬車的重量幾乎增加了一倍。


    馬車之內,高遠正在看著郭老蔫派人送來的山陽之戰的戰報,手邊之上,還放著檀鋒的兩封遺書,一份給他,一份給寧馨。


    寧馨並沒有拆開那份信,而是側著頭,一直在觀看著窗外的風景。秋天的江東郡,一路上的景色還是很宜人,不過高遠很清楚,此時的寧馨,隻怕是眼睛看著這些風景,心思卻根本在別處吧。


    放下手中的戰報,高遠拿起了檀鋒寫給自己的信,拆開,信裏內容極短,短短的幾行字而已。


    佩服!


    恭喜!


    悔不當初!


    簡單的八個字,卻包含著太多的信息在裏頭。想必檀鋒在寫下這封信的時候,內心情感是極為複雜的,他佩服自己取得的成就,恭喜自己即將一統天下,成為天下共主,而悔不當初,隻怕是在後悔當初在易水河,他不該去救自己,如果自己死在了易水河,後麵的這所有的事情,都將不會發生了。


    高遠搖搖頭,這樣的一個人,既可悲,卻又可佩,即便是在臨死之前,也還沒有丟掉他的高傲。


    “你不看看檀鋒給你的信嗎?”高遠放下手中的信件,輕聲問著寧馨。


    “不看啦!”寧馨輕輕地擺擺頭,拿起那封信,慢慢地,卻是極堅決地將其撕成了碎片,手從窗戶裏伸出去,一陣風吹過,滿手的紙屑如同雪花一般,從手中被紛紛吹走。


    高遠伸手捉住寧馨的手,低聲問道:“感傷啦?”


    寧馨衝著高遠一笑,臉色微微有些蒼白:“聽到他終於死了,我卻沒有感到多少暢快,心裏反而更多的想得是早年的事情,檀鋒比我大八歲,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以一個保護者的身份出現在我身邊的。記得他二十歲歲成婚的那一年,我還哭來著。”


    高遠笑了起來,“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傾慕一個卻是英俊瀟灑事業有成的有為青年這很正常嘛。”


    “後來他的妻子去世了,而那時我也長大了,不少人都認為我們將是天作地合的一對,不過那時候的我,心裏可正對另外一個人有了仰慕之情。”


    “那肯定就是我了!”高遠大笑。


    寧馨白了洋洋得意的高遠一眼,“後來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是無經的痛恨他的,可現在他當真死了,心中卻有些怪不是滋味的。”


    “你是一個好姑娘嘛!”高遠輕拍著寧馨的手,“你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人的好處,而忽略了他的可惡,人死如燈滅,你現在想起他對你好的那些過望,太正常不過了。對了,張一也寫來了信,檀鋒留因交城的家眷,他已經押送回了薊城,請示怎麽處置呢?你說我們應該怎麽辦?”


    “檀鋒的大兒子已經懂事了。”寧馨想了一想,“將他們還留在大陸顯然是不大合適的,將他們送到扶桑那邊去吧,步兵夫妻不是在哪裏嗎?交待步兵看顧他們就好了,有步兵在,一來不會有能欺負得了他們,二來,將來也不至於生出什麽亂子來。”


    “嗯,那就這樣辦吧!”高遠點點頭。“周玉回到了薊城,準備當一個小老板了,檀鋒死了,當年我在燕國最大的兩個敵人,現在可都是正式鳴鑼收場了。”


    “還剩下最後一個呢!”


    “你是說路超嗎?”高遠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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