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博看著範魁離去的背影,不解地搖頭道:“他怎麽可能知道得這麽清楚?”在他與屈完的麵前,擺著一張武關的防禦工事圖,上麵用炭筆畫著一條條粗細不一的黑線,每一條線都代表著不同的防禦工事和防守規模。


    屈完哼的冷笑了一聲,“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範魁根本就不是他所說的力戰不屈,最後因力竭而被俘。他隻怕是投降了漢軍。所以在武關,他才有充分的自由,才有可能看到這些。”


    “可即便如此,漢軍也不可能讓他對防線了解得這麽詳細,楊大傻可不是真傻。”王書博搖頭道。


    屈完拿起桌上那封還沒有撕開的楊大傻給他的信,“誰認為楊大傻是真傻,那就等著去死吧,這是他在給我下戰書呢,你信不信,在這封信裏,楊大傻會告訴,範魁所說的都是真的,他就是想這樣明擺著告訴我,你就算知道了又怎麽樣?你能打得下來嗎?”


    “心理戰?這也太小兒科了吧?我們又不是初出茅蘆之輩,憑他幾句話就能影響我們?”王書博冷笑。


    屈完看了王書博一眼,撕開了信封,放到了王書博麵前。


    “你準備怎麽打?別出蹊徑還是就按著範魁所說的去打?”


    王書博拿起楊大傻寫來的書信,字很醜,每個字都寫得極大,但內裏的意思卻當真如屈完所言,我就這樣幹的,有種你來打。


    “武關就這麽一個戰場,想要變花樣也變不出來,想拿下武關,就得先拿下少習山,他知道,我們也知道,除了硬攻,並沒有其它什麽太好的辦法。不過即便是硬攻,也會有很多種打法可以選擇。”王書博站了起來,“大將軍,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少習山上,楊大傻舉著望遠鏡正在觀察著對麵的楚軍,現在守衛少習山的是梅華統率的第三師,第三師率先攻打武關,在規定的時間之內順利拿下武關,但自身也有損失,雖然兵員損失不大,但連續的趕路,作戰,以及戰後防禦工事的修建,卻是讓他們在體力和精神之上極度疲乏,少習山易守難攻,眼下武關必然會麵臨楚軍的拚死反撲,少習山看似是敵人必奪之地,但因為地勢的關係,反而是最輕鬆的一個點。


    “楚軍在挖壕溝!”楊大傻放下了望遠鏡,轉頭看著身邊的梅華,“楚軍之中也有高人呢。我還以為他們會如同瘋子一樣的撲過來呢,想不到他們還挺冷靜的。這一下子吳涯可是有麻煩了。”


    “挖溝?”梅華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點點頭,“看起來對方對於我們凶猛的火力無法可解,準備用挖溝的方法一點一點的接近,雖然是個笨辦子,但卻是一個好法子,慢是慢了一點,但卻讓我們也很棘手呢!”


    “是個好對手。”楊大傻笑了笑,“也就僅此而已。”


    也不怪楊大傻如此有信心,漢國在武器之上的一項又一項發明,已經深刻地改變了這片大陸之上的戰爭模式,像以密集的隊形抗擊騎兵的衝擊,在漢軍麵前就會成為一個悲劇,而楚軍剛剛以慘重的教訓映證了這個道理。而這還隻是兩支騎兵臨時起意,如果是正規的會戰,漢軍以大炮先行轟擊,越是密集的陣形,傷亡將會越大。


    就像現在的武關,名字沒有變,但是整個的防禦體係已經完全變了,整個探出去的防線,以密集的堡壘為點,構成了一個環形的防禦圈,縱橫交錯的壕溝一直延伸到武關之下,武關城牆之上以及少習山上,布署著多達上百門火炮,依照不同的射程,覆蓋著整個攻擊麵。為了能夠將屈完這二十萬精銳堵在武關以內,高遠也是下了血本。


    但是很顯然,楚軍的將領也不是白癡,當他們知道了火炮的巨大殺傷力的同時,也搞清楚了火炮的局限性,王書博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想出來了法子,在遠程武器之上楚軍無法與漢軍相抗,那麽便隻能避敵所長,他以壕溝掘進的方式向前挺進,使得火炮發揮的餘力並不大,即便是覆蓋射擊,所取得的效果也不會太好,以最小的代價接近漢軍的陣地,當近到一定程度,敵人的火炮便再也不起作用了,那個時候,戰場的過程仍將回到楚軍熟悉的場麵上來,那就是冷兵器的生死相搏,以命換命,而以楚軍現在的兵力,他們無疑是占有優勢的。


    楊大傻說吳涯碰到了麻煩,其意便在此。


    麵對著這樣的一個進攻場麵,吳涯卻是很惱火,壕溝推進,讓他知道自己已經指望不少火炮的支援了,他要麵對的,將是與楚軍麵對麵的廝殺。


    打硬仗,吳涯並不怕,不過相對於楚軍巨大的人數優勢,鎮守武關的漢軍人數實在是少了一些,漢軍兩個目標,一個是耗,拖長時日,當楚國大局已定的時候,屈完這支軍隊的作用便將消失,二來是大量殺傷,使得楚軍對武關望而卻步。


    現在看起來,在自己的陣地之前對於楚軍大量殺傷是有些困難了,那就必須采用第一個戰略了,耗。


    吳涯派出了一個工兵營,在離自己陣地三百米左右,也橫向挖掘了一條壕溝,比起楚軍的挖掘進度,吳涯的工兵營的效率可就高多了,他們每個人都配備著工兵鏟以及其它許多適用工具,僅僅半天功夫,陣地之前,一條深達兩米多的壕溝便橫亙在了陣地之前。楚軍所挖掘的壕溝,不管走那條線路,最終都必然要挖到這條壕溝之內。楚軍溝淺,而漢軍挖的壕溝深,楚軍想在繼續前進,這就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


    楚軍也知道漢軍士兵在挖溝,但他們不清楚,這一條壕溝比他們的可要深得多,夜幕即將落下的時候,楚軍士兵的壕溝終於挖到了這條壕溝之前,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戰鼓之聲驟然響起,無數的楚軍從壕溝之中衝了出來,跳出他們挖掘的壕溝,向著吳涯的防線發起了進攻。


    奔跑數十步之後,一條壕溝赫然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壕溝寬達數米,而且對麵更高一些,形成了一個反向的陡坡,收不住腳的楚軍士兵隻能拚命的向前跳躍著,最前麵的士兵落在了斜坡之上,手腳並用向上攀爬,而後麵的,則沒有這麽好運了,更多的人直接落到了壕溝裏,而壕溝的深度,顯然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深達兩米多的壕溝落下去容易,爬起來可就難了。


    轉眼之間,壕溝內便充滿了楚軍士卒,而在他們的身後,更多的士兵無法過溝,隻能停滯了下來,而在這個距離之上,停滯便意味著死亡。


    漢軍防線之上,神機弩啉啉地響了起來,帶著風聲,帶著死亡的號角,急速射向這些楚軍。一麵麵盾牌舉了起來,木質的包著鐵皮的盾牌很難抵擋住神機弩的急速射擊,在盾牌不停地破碎聲中,一排排的楚軍士兵慘叫著倒下,屍體截向壕溝之中。


    一片混亂之中,楚軍正在試圖爬上去的壕溝之後,一隊漢軍猛然從伏著的淺溝之內躍了出來,在工兵挖前麵那條深溝之前,順帶著在後方又挖了一道小溝,稍作偽裝,上百名漢軍士兵便躲在了內裏,此刻,他們衝了出來,手裏握著的卻是一個個手雷,手雷引線被點燃,拋向了深溝之中。


    隆隆的爆炸之聲不停地響起,溝內的慘叫之聲連綿不絕。少數爬上溝來的士兵,也被漢軍士兵一陣亂刀砍了回去。


    楚軍的第一次攻擊,還沒有正式展開,便已經宣告終結,落在溝內的楚軍士兵幾乎沒有人能夠生還,數百人的傷亡,當真讓溝內流血飄杵。而還沒有斷氣的士卒的慘嚎之聲,更是讓退回到出發點的楚軍麵無人色。


    他們無法去救,因為隻要一露頭,就會遭到漢軍防線之上密集的弩箭射擊,雙方再溝內士兵的慘叫之聲中再一次的僵持下來,聽著那此起彼伏的慘叫之聲,由強到弱,漸漸的終於再不可聞。


    王書博用數百條性命搞明白了這條溝的玄虛。


    入夜之後,第二波攻擊開始了,這一次,楚軍抱著一個個的沙抱出現在了壕溝之前,在將手中的土袋拋置到壕溝之中後,楚軍立刻便趴下,以射避對麵射來的密集箭雨,即便是早有準備,仍然不停地有人中箭倒下,很多楚軍在中箭之後跌進了溝內,也成了填平壕溝的用料。


    半個時辰之後,吳崖陣地之前的壕溝被填得與楚軍壕溝基本持平,大量的楚軍終於沿著他們挖掘出來的壕溝挺進到了這裏。新的楚軍補充了上來,壕溝再一次緩緩向前掘進,到午夜時分,這條壕溝前進到了距離漢軍防線百步左右。已經不可能再挖掘了,這個距離之上,已經有臂力強大的漢軍士兵能夠將手雷扔過來,對楚軍造成殺傷。接下來,便將是血與火的衝鋒,好在這個距離之上展開衝鋒,漢軍的火炮也不敢發射。楚軍要麵對的隻是麵前的漢軍第四師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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