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步,攻城車上架著的神機弩開始發射,啉啉的弩箭之聲響起,一枚枚弩箭宛如毒蛇,撲向城頭。舷橋卻還是堅定不移的緩緩向前移動。


    城牆之上,最前方的楚軍將身子縮在牆垛之下,後方的則舉起一個又一個的大盾,緊緊地靠攏在一起,弩箭射在盾牌之上,強勁的力道使得弩箭深深地嵌入進了盾牌之中,持盾的手吃不住這力道,反挫回來,手臂緊緊地貼到了胸前,盾牌幾首挨到了臉上。


    弩箭是如此密集,隻要有人手中的盾牌稍微歪一歪,立刻便有弩箭從縫隙之中鑽進來,毫不留情地嵌進肉體之內,鮮血標出來,人卻倒不下去,前前後後都是準備接陣肉搏的士兵,竟是被生生地夾在裏頭。


    四十步,雙方彼此已經能看清彼此的容顏,城牆之上,驀地響起密集的鼓點,隨著鼓點之聲,一排楚軍突然從牆垛之後站了起來,手裏早已摯得緊緊的手雷被點燃了引火繩,掄圓了臂膀,向前城下方拋去。


    數百個手雷在同一時間從城牆之上擲出,猶如雨點一般密集,有的引線燒得快一些,在空中便爆炸,爆炸掀起的氣浪將周邊的手雷毫無目的拋遠,頃刻之間,一片隆隆的爆炸之聲便在城牆之下響起,攻城車也好,舷橋出好,外麵都包裹著鐵板,楚國造出來的手雷威力不足,難以威脅到這些巨型器型,炸開的碎片,也僅僅是將這些鐵板敲得叮當作響,掀起的氣浪,也隻不過是能讓這些重家夥左右搖晃,但對於那些士兵,傷害還是極大的,即便身披盔甲,手持盾牌,但這種毫無規則爛飛,甚至是在空中便爆炸的碎瓷片卻仍是對攻城士卒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一片片倒下去。


    攻城台上的神機弩憤怒地還擊,那些投擲手雷的楚軍手腳再快,卻也無法與弩箭破空之速相比,手雷剛剛出手,人已經被弩箭射穿。


    不過神機弩的射擊總是有間隙的,一旦停止射擊,便有楚軍士兵不要命的探出身來,將手裏的手雷拋出去,有的機靈的,已經看出來攻城車上的壓製射擊太過於犀利,拋置手雷的時候,對準了攻城車,此時兩者之間隻不過三十餘步遠,攻城車的高度幾乎於城頭平齊,十幾枚手雷扔過去,竟有一小半落在攻城車上,一陣巨響之後,攻城車上已經沒有了活人,幾台神機弩也被炸得東倒西歪,壓製射擊頓時為之一滯。


    攻城車一啞火,城頭之上的楚軍頓時輕鬆起來,更多的人探出身子,將手雷扔向城下正在城牆移動的漢軍士兵。


    少習山上,龍斌看著城下的光景,急得直跳腳,急赤白臉的對炮兵營長怒吼道:“快一點啊,還沒有調校好嗎?看見沒有,咱們這多大的傷亡了啊?”


    “龍團長,這怎麽急得?先前打那炮,都是對著城內,那裏隻有敵人,現在雙方的距離這麽近,一炮要是打偏了,傷了自己人,師長回頭還不砍了我的腦袋。”炮兵營長也急了,一邊回答著龍斌,一邊又回頭怒吼著自己的手下,“好了沒有,好了沒有,好了就給我開炮,對著城頭開炮,他們擠在一起,多好的目標,一炮下去就是一大片!”


    在兩人的心急火燎當中,一門大炮終於調整好了角度,炮長豎起一根大拇指,眯著眼睛瞄了片刻,大吼一聲,“開炮!”


    一聲轟鳴,一枚烏黑的炮彈從炮膛噴湧而出,流星似的落下山上,這是專門用於殺傷的開花彈。


    武關城頭,聲聲手雷的爆炸之聲,讓少習山上的大炮轟鳴之聲不再顯得那麽突兀,城頭之上的楚軍竭力不想讓漢軍的攻城車與舷橋靠到城頭之上,因為如果那樣的話,他們將不得不與野戰天下第一的漢軍麵對麵肉搏,不論是武器還是盔甲抑或者個人的能力,楚軍都很清楚,他們不會是眼前這支漢軍大王親軍的對手。


    舍死忘死的這一刻,他們渾然忘記了在他們的頭頂之上,還懸著一把利劍,足以毀滅他們的死亡鐮刀。


    第一枚開花彈落在了城牆之上密集的人群之中,轟然爆炸開來,爆炸的氣浪,嗖嗖作響的碎片,瞬間將以爆炸點為中心數米之內的一切活物清空。


    這不是終點,而是起點,第一枚炸彈在城頭之上炸響之後,從少習山上,連二接三飛下來的炮彈在城牆之上炸響,每一枚落下,都會將城頭之清除出一大塊空地出來。當然並不是真的空地,而是原本站著的人,此時都躺下了。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還的地上抽搐,而更多的人,卻是躺在地上呻吟,翻滾著。


    張乾眼睛血紅地看著山上,他根本無法抵擋這種進攻,“後退,後退,隱蔽,隱蔽起來。”他大聲吼道。


    城牆之上一片慌亂,到處都是奔跑的楚軍士兵,剛剛的亡命攻擊,是因為還能看得到敵人的傷亡,能體現到自己的價值,但現在,這種光挨打還不了手,而且還傷亡極大的打法,卻讓他們瞬間有了崩潰的跡象。


    “轟,再轟!”少習山上,龍斌又叫又跳,火炮持續不斷地轟鳴著,一枚枚的炮彈清理著城牆之上的一切,隨著咣當咣當的聲響,攻城車重重地靠在了城牆之上,神機弩開始瘋狂掃射,棧橋也搭上了城頭,一條條攻城的大道已經被漢軍打通了。


    少習山上的大炮終於停止了轟鳴,而此時棧橋之上,漢軍已經蜂湧而上,攻城車上,漢軍士兵亦沿著內裏的梯子向上急速攀爬著。在楚軍還沒有從慌亂之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漢軍已經大批的湧上了城牆。


    雙方終於直麵剿殺到了一起,從少習山上打響第一炮開始,到漢軍士兵攻上城牆,他們隻不過用去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這可能是張乾聽聞過的最快的攻城速度,別說是像武關這樣的險城,便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城,在過去,也不可能如此便能輕而易舉的拿下。


    城頭之上,雙方士兵肉搏到了一起,慌亂的楚軍還沒有回過神來,麵對著如狼似虎的漢軍,根本毫無招架之力,被打得連連倒退,遺留下遍地的屍體。


    張乾長歎一聲,知道城牆是根本守不住了。


    “撤退,退到關內去,逐巷作戰,逐屋作戰,人不死盡,絕不休戰。”張乾大聲吼道,“武關若失,我大楚二十萬大軍死無葬身之地矣。”


    少習山上,炮兵營長看著漢軍士卒紛紛攀上城牆,沉重的關門亦被炸藥轟然炸開,更多的軍隊一湧而入的時候,不由放聲大笑起來,“破城了,破城了,什麽天下雄關,在我們大漢的麵前,簡直不值一提。”


    龍斌卻沒有他這麽樂觀,作為一名統兵將領,他在山上可看得很清楚,大漢軍隊雖然湧上了城牆,但楚軍並不是完全崩潰,而是有序地退到了關內,有人組織,有人斷後,而關內,則是綜錯複雜的街道,房屋,大片複雜的區域將會成為接下來的戰場。


    “沒有這麽容易的事情,城牆的確是占領了,但接下來的巷戰可能更殘酷,敵人不是沒有一戰之力,而是主動放棄了城牆,他們很清楚,在城牆之上與我軍搏鬥,他們絲毫占不到上風,但進到關內,他們對於街道更熟悉,對於房屋的結構也更清楚,惡戰還在後頭呢!”龍斌道:“我給你留下五百人守護大炮,我也要下去參戰了,怎麽樣,沒問題吧!”


    “行,沒問題,現在雙方剿殺到了一起,我這些大炮也起不到作用了。”炮兵營長連連點頭道。


    退回到關內的張乾,看著屋內大大小小的將領,厲聲道:“各位,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漢軍炮火犀利,單兵作戰能力出色,但城牆我們守不住,不代表我們就失敗了,我們還有關內這個戰場,接下來,我不可能再直接指揮你們了,每人帶著自己的屬下,占領一條巷道,或者是一間房屋,逐寸與敵爭鬥,要讓每一寸土地,都染滿漢軍的鮮血,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我們放棄了武關,即便我們能逃回去,但屈完大將軍的二十萬軍也完了,這是我國的精髓啊,他們完了,我們大楚離亡國還遠嗎?那即便我們能活下來,也隻能成為亡國奴,我不想再多說什麽了,請戰鬥吧,大楚的兒郎們,除非你們倒下,再也拿不起你們的刀劍。”


    “我們戰鬥得越久,援兵來的可能性就越大,別忘了,我們還有幾千押運糧草輜重的軍隊,他們離我們並不遠,當他們得到消息的時候,會回來援助我們,而屈完大將軍得到消息,也會全速回軍,我們多支持一天,大軍能平安撤出武關的可能性便越大,為了大楚!”


    “為了大楚!”屋裏的將領們激憤地大喊起來。


    張乾一揖到地,所有的將領們轉身,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這間屋子,帶著自己的部下,奔赴自己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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