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江率部抵達土城之後,沒有絲毫的猶豫,便向土城展開了進攻。


    “弟兄們,拿下土城後好吃晌午飯啦!跟我衝!”符江一手提著盾牌,一手挺著一柄長矛,振臂高呼。


    他是第三團毛阿福的心腹愛將,不僅在性格上,便是在體格之上,也如同董壯一樣,十幾斤的長矛,一般人都是兩隻手握著作戰,符江一隻手就能舞得風車一般,最擅長的就是攻堅破襲,作戰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麵的總是他,這兩年下來,身上添了無數的傷疤,但卻運氣極好,居然沒有掛掉,倒是打出了赫赫威名,一路升官上來,現在已經是一營之長,手上統管著上千將士。


    土城隻有一千餘楚軍,這個情報符江是知道的,在他看來,在兵力相等的情況之下,楚軍即便有陣地的掩護,也不可能是漢軍的對手,更何況,楚軍依靠的不是城牆,隻不過是利用地形布置了一個防守陣地,如果是堅固的城牆,符江還會小心一些,現在在他看來,打土城,不過是一個衝鋒的問題。


    事實好像也正如符江所料,當一營的部隊展開向著對手的陣地發起進攻的時候,回應他們的隻是稀稀疏疏的羽箭,準頭全無,力量稀鬆,聽著手中盾牌之上傳來的叮當響聲,符江心中隻是冷笑,果然是不堪一擊。


    “加速,加速,衝上去!”他回過頭來,厲聲吼道。


    喻平從陣地之後探出頭來,看著沿著陡峭的地形向上仰攻的漢軍士兵,冷笑了一聲,因為地形的限製,愈往上,漢軍分散的散兵線便愈向中間匯集,原本稀疏的間隔,已經被一個又一個的漢軍士兵填滿。


    就是現在!他一下子牆壘之後探出身子,厲聲吼道:“投石!”


    原本看不到什麽人影的陣地之上,突然出現一個個的楚軍士兵的身形,幾人一組,抬起一個個磨得滾圓的大石,投擲了下來。


    帶著呼嘯的風聲,碾壓著坡道之上的雜草,滾石彈跳著向著密集的漢軍隊形衝去。


    “散開!”符江大吼著,身形跳躍,從一塊塊滾石之中以與他體格不相符的靈活地縱跳躲避著滾石,但身後的慘叫之聲卻讓他驚怒交加。


    回過頭來,這才發現自己部下隊形此時已經擠得極密,滾石下去,士兵們根本避無可避,最前排的士卒們勇敢地將盾牌插在地上,身體蜷縮在盾牌之後,以肩頂盾,兩條腿死死地蹬在身後,竟然是以血肉之軀想來頂住這飛躍而來的攻擊。


    一聲聲轟然的衝擊,絕大部分滾石擊打在盾牌之上,包著鐵皮的木盾轟然碎烈,盾牌之後的士兵發出慘叫之聲,巨大的震擊讓他們筋斷骨裂,但滾石卻也因為盾牌與他們身體的阻擋而停了下來。


    但還是有少數的滾石在半道之上便因為地上的坎坷不平而彈地飛了起來,越過了這些血肉盾牌,徑直落下後方,在士兵群中碾出一條血路。


    “投石!”喻平再一次大喝道,又是數十枚石彈被推了下來,伴隨著石頭隆隆的聲音,喻平一手提起鐵槍,單手一撐胸牆,吼道:“衝鋒,將他們殺下去。”


    大約三百名士卒跟隨著喻平從胸牆之後衝了出來,他們幾乎是隨著滾石一起衝下來的。


    敵人的攻擊來得如此凶猛和突然,與符江先前的判斷大相徑庭,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著洶湧而來的敵人,再看看自己身邊,僅僅跟隨著十數個身手敏捷的士兵,而更多的人,則被壓製在身後數十米的地方,更讓符江痛心的是,在他身後的山坡之上,橫七豎八的躺倒了為數不少的自己兄弟的遺體,他們都是被滾石擊傷的,有的已經沒了氣息,有的卻還在痛苦掙紮,鮮血染紅了長長的一段坡道。


    “撤回去,撤退!”符江沒有再猶豫,一轉身,向回跑去。


    剛剛躲過了這一輪滾石的攻擊剛剛站直了身子的漢軍士兵們,聽到這道命令,最前方的士卒立即挺起長矛,布下一道防線,而後方的士卒則毫不猶豫地轉身向後。


    喊殺之聲驟然而起,喻平盯上了符江,這個一手持盾,一手提槍的人很明顯是這支軍隊的最高長官,此時這個人,站在掩護撤退的漢軍最前麵。


    “殺!”喻平怒吼著,手中的鐵槍分心直向符江刺來,幾乎在同時,符江不退反擊,徑直迎了上來,鐵盾揮動,狠狠地砸在刺來的長槍之上,喻平手腕巨震,手中的鐵槍竟是不由自主地向上揚起,耳中傳來對手凶狠的吼叫,寒光閃動,長槍當胸刺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喻平猛地側身,哧的一聲,一名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士兵被這一槍正正的刺中胸腹要害,對手單手一挑,竟是將這名楚軍淩空挑了起來,手臂一甩,還在淒厲喊叫的這名士兵被擲了出去,又砸倒了數人。


    喻平心中大驚失色,對手的力量之大,幾乎讓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單手持槍,竟然能將人淩空挑起來。


    符江心中憤恨,手中長槍連接刺出,另一手的盾牌舞動,如同割草一般地收割著對手的性命,喻平被他聲勢所駭,竟是不敢再與他當麵對戰,避開了他,隻向著那些普通的漢軍士卒攻擊而去。


    留守掩護的士卒隻有百餘人,卻死死地扼住了對手追擊的道路,如果讓對手衝過他們的防線對正在退去的漢軍展開攻擊,那後果不堪設想。喻平已經看到對手的第二支隊伍已經從牆壘之後顯出了身形。


    對手從上而下,衝擊力勿容置疑,而仰著身子與對手抗衡的漢軍無疑是處於絕對劣勢的,但讓喻平震驚的是,在這種極端被動的情況之下,對手卻爆發出了讓人不可思議的戰鬥力,雙方的戰鬥極其激烈和殘酷,幾乎是以命換命,每殺傷一個對手,自己這邊也必然會倒下一人。


    這是喻平不能接受的。因為他攏共也隻有千來人,與對手打成一比一的戰損比,用不了多久,土城就要易手了,而在對手的身後,還有數千士兵正在向這裏殺來。


    “退!”他收矛後退。“退回防線!”


    楚軍向後退去,對麵的漢軍卻也沒有再向上攻擊,一半人警戒,一半人或拖或抱,將死傷的戰友也帶上,這才向下緩緩退去。


    喻平站在山坡之上,看著山下重新集結起來的漢軍,再看看還在緩緩退下的那支斷後的漢軍,看著那個如同煞神一般拖在最後的漢軍將領,握槍的手不收得微微地抖了起來。


    這第一仗,自己的確是打贏了,但心中卻一點兒也快樂不起來,對手展現出來的戰鬥力,讓他終於明白,屈完大將軍為什麽在齊國大敗而歸了。


    這一仗的勝利,基於對手對自己的輕視,但下一次對手卷土重來的時候,就不會這麽輕鬆了。


    “布防!”從嘴裏迸出兩個字,喻平轉身向著陣地之後走去。


    士兵們從牆壘之後奔跑出來,手裏抱著一根根的木樁,鹿角,揮舞著大錘,將這些東西牢牢地釘在山坡之上,一筐董的鐵蒺藜被抬出來,撒在上百米的坡道之上。


    隔著數百米的距離,符江臉色鐵青的看著對手從容不迫的布置著防線,現在他已經明白,對手先前沒有布置這些東西,就是要讓自己輕視他們,利用自己對他們的輕視而給自己當頭一棍。


    他們做到了。第一戰,他幾乎損失了一個連隊,當場戰死的就超過了五十人,還有數十人負了輕重不一的傷。戰鬥力最強大的一連失去了一半的戰鬥力,已經無法獨立組織起一次進攻了。


    “命令部隊,就地休整,輜重連離我們還有多遠?”符江問道。


    “營長,我們三個連的戰兵跑得太快了,將輜重營甩開了近半天的路程。這裏畢竟不是國內,交通狀況太差,車隊跟不上來。”身後,二連長解容低聲道。


    “派人去,摧促輜重連加快速度。”


    “營長,對手早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我剛剛去看了那些滾落下來的石頭,都是打磨好的,不是倉促之間找來的,這說明對手對我們的攻擊早有預料,我們是不是先向團長匯報一下這個情況,這與我們戰前的估計完全不一樣啊!”解容道。


    “他們隻有一千人不到,這個沒有錯。”符江瞪著血紅的眼珠,看著遠處敵人的防線。“土城被我們拿下的話,主力便能直逼彭城,這一戰要的是速度,如果拖得久了,楚國便有可能增兵,很容易打成一場僵持戰,這不是上麵想看到的,作為前鋒,就算是犧牲大一些,我們也要完成上頭交下來的任務。”符江搖頭道:“解容,等輜重一到,你們二連主攻,一連還能戰鬥的人重新編組作為你的預備隊。我不想團長到這裏的時候,我們還在這裏與敵人糾纏!”


    “明白了!”解容挺了挺胸:“等遠程武器一到,這些南蠻子就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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