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喊您吃飯啦!”通往後堂的簾子掀起,周有為的腦袋探出了半邊,看著周富財道。周富財的手一下子無力的垂下,渾身崩緊的肌肉也在瞬間鬆馳下來,轉過頭看著兒子,道:“好,爹馬上就來。”


    王二渾然不知剛剛自己已經在閻王殿門前打了一個轉回來,兀自看著周富財喋喋不休地道:“周老板,你那表弟與通緝犯是一夥的,保不定他也不是什麽好人,要不然你們多少年沒見,怎麽就突然找上你了呢,你說是不是?算了,你要吃飯了,我不與你說了,不過我勸你還是敢緊去縣衙巡捕隊那邊說一聲,把自己的關係撇清才好。”


    “好的,好的,吃了飯我馬上就去。”周富財微笑著衝王二點點頭。


    “嗯,那我就放心了,周老板你是好人呐,我老娘這兩年就是吃了你的藥,才慢慢地好起來的。”王二笑著與周富財告辭,轉身出了店門。


    看著王二的背影,周富財卟嗵一聲坐在了椅子上,臉色灰敗之極,原本以為天衣無縫的事情,居然就毀在了一件先前看起來極小的事情之上,殺了王二簡單,但殺了他以後又怎麽善後,監察院照樣還是會追查到自己身上來,到了那時候,自己身上不過是多背了一條人命而已。


    站起身來,聽著後房中兒子與他娘的歡聲笑語,周富財心中滿滿的都是苦澀,他腳步沉重地走向後堂,不過當簾子掀起的一瞬間,他的臉上已經是堆滿了笑容,“今天這是什麽日子啊,怎麽這麽多菜?”


    “今天是有為十八歲的生日,你這當爹的可也真的,居然連這個也忘了!”老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哦,對了,對了,有為已經十八歲啦!”周富財恍然大悟,“那今天咱們爺兒倆得好好的喝幾杯,慶祝一下。”


    周富財轉身走到櫃子邊,從裏麵拿出一壺酒來,“這可是吳氏出產的好酒,爹我一直沒有舍得喝的。”


    “爹,這壺酒你不是說一直要放到我成婚那天才拿出來喝得嗎?”周有為奇怪地問道。


    “咳,那時候我們日子不是還不怎麽寬敞麽?現在生意越來越好,以後這酒咱也買得起,不是嗎?”周富財看著兒子,笑道。


    老伴提起酒壺,給爺兒倆斟滿,“這酒也就不到兩斤吧,居然要賣十幾兩銀子,那吳氏酒可真是搶錢呢!”


    周富財嗬嗬笑道:“錢是貴了點,但酒也好,秀蛾啊,你也倒一杯吧,這些年跟著我,也是苦了你啦,來,咱們一家三口今天好好地喝幾杯。”


    “爹,您今天是怎麽啦?”


    “老頭子,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兒!”周富財微笑道:“就是高興,高興啊,有為成大人了,來,喝酒,喝酒。”


    一頓飯吃得極是盡興,飯後周富財甚至將微醉的老婆都趕去了休息,自己親自動手收拾碗筷,忙活了大半個時辰,將所有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時候,走到後頭臥室裏,卻發現老伴已經斜靠在床上睡著了。


    周富財的鼻子抽動了一下,伸手想去撫摸一下老伴的麵龐,卻又終是縮回了手,走到角落裏的壁櫃前,伸手拉開櫃門,從內裏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箱子,捧在手上,緩慢地走出了房門,輕輕地將門掩上。


    外麵鋪子裏,兒子周有為伏在櫃台上,也睡得正香,周富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提著箱子,轉身毅然決然地走出了家門。


    禮縣縣衙,巡捕隊隊長計高風一般地衝了進來,“唐大人,唐大人,有人來巡捕隊投案自首了,說茅濤之死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事情就是他做的。”


    唐河一下子跳了起來,“你說什麽,是誰?”


    計高眼中也是滿滿的不解和震驚,“是周家藥鋪的周老板,周富財,平素最是老實本份的一個人,我是怎麽也想不到他會牽涉到其中。”


    “又是一個藥鋪老板!”唐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去看看。”


    “我也去!”牛奔站了起來。


    周富財跪在巡捕房內,身後,兩名黑衣監察衛手按著刀柄,警覺地注禮著他,唐河與牛奔兩人大步而入,牛奔一眼便看到了大案之上的那個箱子,此時箱子已經被找開,露出了內裏一套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針。


    牛奔眼光一凝,伸手從箱子裏拉出一條長長的針帶,看著上麵或粗或細,或長或短,閃閃發亮的針,再轉頭看看垂頭不語的周富財,有些狐疑卻又帶著試探地口氣:“黑死針?”


    周富財抬起頭來,看著的牛奔,“原來是牛奔將軍!”他苦笑了一下。


    啪的一聲,牛奔手中的針帶落在地上,嗆的一聲,牛奔的手握上了刀柄,抽出了佩刀,“黑死針,你居然還活著?”


    唐河猛一伸手,按住了牛奔的手,“牛將軍!”


    牛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唐大人,這人是燕翎衛當年總部刑房之中的黑死針,嘿嘿,見過他麵的極少,想不到居然就藏在禮縣,黑死針,你可知道,寧王妃找了你很久嗎?”


    “牛將軍,此事以後再說,現在最要緊的是茅威的去向。”唐河側轉身子,低聲對牛奔道。“我來審問他,牛將軍情緒有些激動,先去後邊等著吧!”


    牛奔狠狠地瞪了周富財一眼,還刀入鞘,大步離去。


    “周老板!”唐河緩緩地坐了下來,“在來這的路上,我向計高了解了一下你的情況,你在禮縣定居了有三年了吧,家裏有一個兒子,一個妻子,家境還不錯,兒子更是與盧員外的女兒訂了婚,所以我很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做下這一件事情?”


    “檀康找到了我,威逼我,如果我不肯做,他就會將我的身份暴光,你剛剛也看到了,我的身份如果暴光,當年寧氏一係的人是絕不會放過我的。”周富財抬頭,看著唐河。


    “檀康?與檀鋒是什麽關係?”


    “檀康是檀鋒最貼身的護衛,這一次的行動是檀鋒一手策劃的。”周富康道。


    “我有一事不明。”唐河盯著周富康,“茅威的身份是保密的,你們是怎麽知道他的工作與火藥相關?”


    “這個我不知道。”周富財搖頭道:“我隻負責茅濤這一塊,至於茅威的身份怎麽為檀康他們知曉,那要等你們抓到檀康之後才能知曉。”


    “檀康的逃亡路線是怎樣的?我想知道,他們帶著一個大活人,怎樣進行這樣長途的逃亡?”


    “他們會往韓地方向逃亡,檀鋒會布置人手接應他們,而且,我聽說黑冰台,還有楚國的鬼影也會有大批人手協助他們。”周富財道。


    “周富財,你來自首,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但如果你說話不盡不實,耽誤了我們的大事的話,後果你知道。我希望你想清楚這一件事。”


    “我早就相清楚了。”周富財低聲道:“我所知道的就隻有這些。他們將沿著韓地逃亡,是我無意之間聽到的,他們並不相信我,所以我並不知道他們太多的事情。”


    “好,如果我們抓住了檀康,你這也算是將功贖罪!”唐河點點頭,轉身便欲離去。


    “大人!”周富財在身後突然喊道。


    唐河回過頭來,“還有什麽事嗎?”


    “此事是我一人所為,我家裏老妻,兒子對我的身份一無所知。希望大人不要牽累到他們。”


    “大漢律例,早就廢除了連坐製,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牽連到你的家人,當然,是他們沒有參與到此事中。”唐河瞧了他一眼,“立即將他押送薊城監察院總部,封睿,馬上帶人,查封周家藥鋪,搜查有關罪證。”


    後堂,牛奔打開一張地圖,“從禮縣逃往韓地,路途遙遠,他們起初還可以走大道,但風聲一緊,他們必然就要避開大道走一些偏僻小路了,所以從時間上來說,我們完全是來得及的。”


    “我擔心的是,檀康所謂的走韓地隻是一個幌子,剛剛周富財說過一句話,檀康並不信任他,既然不信任他,怎麽可能讓他聽到這樣重要的信息,牛將軍,咱們都是幹這一行的,會這麽不小心嗎?”


    牛奔一怔,“你的意思是說,檀康是故意讓周富財聽到,他算準了我們會抓住周富財?”


    “無所謂算不算準,這隻是他的手法之一,所以,韓地我們不能放過,但另外的道路我們也不能輕忽,牛將軍,如果你是檀康,你會走那條路?除開韓地這一路外?”唐河問道。


    “如果是我,我會走齊地,轉臨沂,走康平城一帶,那裏戰火剛停不久,秩序混亂,山匪縱橫,官府還沒有能力組織起像樣的管理,是逃亡的最佳路線。”牛奔道。


    唐河抬頭,眼睛亮亮的注視著他。


    “你認為檀康會走這一條路?”牛奔道。


    “我猜是這樣。”


    “那好,我往韓地追,你帶人往這個方向走。雙管齊下。再加上各地駐軍的協助,不怕他能飛上天去。”牛奔一拍桌子,道。


    周家藥鋪外,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計高帶著巡捕隊維持著秩序,而封睿則帶著監察衛們正在房中搜查,周有為扶著母親,瑟瑟發抖地立於一側。


    王二愕然地看著這一幕,半晌,才拉住計高問道:“計隊長,這,這周老板是怎麽啦?”


    “這周老板是敵國的間諜。”計高沒好氣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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