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城的一聲驚天巨響,震碎的不僅是康平城那上百米的城牆以及戰鬥的意誌,更大程度上是響在了這片大陸之上僅存的兩個國家所有掌權者的心上,一時之間,謠言被傳得滿天飛,而說得最多的卻是大漢王國的國王高遠得到了上天的眷顧,因而在漢軍麵對康平城固若金湯的防守時,天降神罰,驚天霹靂劈倒了康平城的城牆,讓漢軍得以一舉攻破楚國太尉屈重精心打造的上百公裏的鏈式防守。


    康平城一破,鏈式防守的中樞環節頓時不複存在,原本充滿彈性的鏈式防守頃刻之間便變成了一條僵硬的死蛇,處處挨打,孟衝指揮的南野逢中長驅直入,白羽程在左,張鴻宇在右,將這條上百公裏的防線打得支離碎破,近十萬楚軍潰不成軍,一路退回到了大巴山山脈,利用這裏的險峻形式,這才重新站穩了腳跟,但此時,他們已經丟掉了數千平方公裏的土地。


    楚國雄居南方,疆域廣大到近百萬平方公裏,在秦國連敗於漢國,元氣大傷的時候,他們似乎成了唯一能與漢國相抗衡的大國,但這一次正麵的碰撞之中,仍然以楚國的大敗而告終,數千平方公裏土地的淪喪不會讓楚國失去元氣,但卻極大地打擊了楚國的自信心。


    那一聲巨響,讓整個楚國都失魂落魄。熱兵器第一次運用到了戰爭之中,便發揮出了連高遠也沒有想到的巨大的作用,不僅是在戰爭之中,而且是在精神之上。


    在所有人都沒有搞清楚這聲巨響的原因到底是什麽的時候,更多的人將其歸結到了天罰,認為老天在懲罰楚國,這種認知讓整個楚國原本就不強的鬥誌頓時又下降了好幾個檔次。與漢國議和的聲音頓時響徹整個楚國。


    楚國都城郢,雖然正值秋高氣爽,風和日麗的季節,但整個城市卻陷入在一片愁雲密布之中,整個城市似乎彌漫著一片沉沉死氣,不僅是楚國朝堂,還有楚國百姓。


    康平城戰敗的詳細經過已經傳遍整個城市,天罰的議論遍布在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說話都小心翼翼,所有人都在想著,如果有一天,這種天罰落在郢城時,那會是一個什麽結果,郢城有能力抵擋這樣的天罰麽?


    “什麽天罰!”屈重怒發衝冠,“散布這種言論的人,就該馬上抓起來投進大牢,亂我軍心,亂我民心。”


    “怎麽抓?”黃歇愁眉苦臉,這楚國的一文一武兩大支柱,雖然都被康平城的那一聲巨響驚住了,但卻是最早清醒的兩個人。“隻怕郢城十個人中便有九個人都在傳這件事,在沒有搞清楚事實真相之前,天罰的議論隻怕不會停止。”


    如果說楚懷王是這個世界上最清閑,最會享富的大王的話,那黃歇與屈重無疑便是楚國最繁忙的兩個人。碰上一個不靠譜的大王,楚國卻仍然雄居南方,數十年保持著對秦國的威懾,使得原本強大如斯的秦國,也不敢對楚國用兵,還被迫陳兵數十萬於秦楚邊境,防止楚國倒打他們一靶,仰仗的就是這一文一武兩名大臣。


    聽到黃歇的話,屈重長歎一口氣,頹喪地坐了下來,正如黃歇所說,在朝廷沒有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來證明這並不是天罰之前,任何的辯解都是蒼白沒有說服力的。


    “王上現在在做什麽?”屈重看著黃歇,這幾天,屈完帶著一批將領奉召從大巴山回到郢城,屈完的精神在這一戰中幾乎被完全摧毀,身體上雖然無恙,但心理之上卻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以後還能不能上陣作戰都成了疑問,與他同樣的還有另一些將領,這些人都是在康平城中親眼目睹了那一場輝宏的爆炸。屈重這幾天便一直在召見這些人,想從他們的親身經曆之中了解更多的細節,都沒有時間去關注楚懷王在幹什麽。


    “王上召了巫在宮中作法!”黃歇兩手一攤,苦笑道。楚國地處南方,在很早之前,巫在國家之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但隨著時代的發展,這些人已經失去了以前的地位,但隻怕隨著這場天罰的議論,這些巫倒要趁機興風作浪了。


    屈重瞠目結舌,“不會吧,這是什麽狗屁的天罰,分明是漢國弄出了什麽讓人震驚的武器,巫作法,便能讓漢國不再用這種武器了?”


    黃歇歎了一口氣,“大王好不容易鼓起了一點雄心,卻又遭此沉重打擊,他總是需要一些心理安慰的,招巫作法便作法吧,總之又不可能幹擾到朝政。”


    “可不能小視,回頭我要去警告一下這些巫,不要興風作浪,否則我的刀子可是不認人的。”屈重殺氣騰騰地道。


    “罷了,這都是小節,朝堂之上甚囂塵上的議和這論,你怎麽看?”黃歇問道。


    “恐怕這一回我們是按不住了。”屈重歎道,“也隻能暫時議和了,接下來再從長計議吧,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麽我們的大臣們就是看不見,漢國又是一個秦國,而且比之以前的秦國更加來勢洶洶,議和就能擋住漢國不來圖謀我們大楚,現在秦國已經被漢國揍得趴下了,短時間內再也沒有與漢國叫板的本錢,如果說高遠的下一個目標不是我們的話,那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大楚這些年來安逸慣了,所有人都視戰爭為畏途,可大家不明白的是,有時候不是你想避免,就避免得了的,縮起頭來當烏龜,便隻有被人吊打的份,這一次的康平城之敗,雖然嚇住了一部分,但我想,終也會驚醒一部分人,大楚如果再不奮起,隻怕當漢國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再次揮軍而來時,大楚便會麵臨著滅國之虞了。”黃歇道。


    “這一次的失敗,也會是一個好機會!”屈重沉吟子片刻,“首輔大人,這一次我們兩人可要精誠合作,好好地整頓一下大楚朝綱。”


    “我們一直合作得很愉快,我想,你這一次是想引蛇出洞吧?”黃歇突然笑了起來。


    “知我者,首輔大人也。這一場我們兩人主導的大戰失敗,必然會有人跳出來,借著議和之件事,打擊我們的威信,從而增進他們自己的力量,那麽,就讓我們冷眼旁觀吧,等他們跳得差不多了,再一舉而圍殲,大楚需要奮起,我們不需要安逸享樂,守殘抱缺者,我們需要有上進心,有危機感的人進入朝堂。”


    “那首先要取得王上的支持。”


    “你我兩人合力,王上那性子你還不知道?”屈重笑了起來。


    黃歇笑道:“王上雖然耽於享樂,不思進取,但王上並不是一個糊塗的君王,他心裏精明著呢,正是因為知道我們忠心,而且亦有能力,這才由著我們兩人掌控朝政,你不要做得太過火了。”


    “我明白,正因為王上是這樣一個人,我才敢大刀闊斧得幹。”屈重嗬嗬地笑道。“首輔,你我二人都是過了知天命的人,這一次要與漢王高遠這樣一個後起之秀較量,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後生可畏啊!”黃歇搖頭道:“此人在短短的十數年間,創下了一個前無古人的奇跡,從小小一個兵頭開始,創造了一個偌大的國家,吞燕滅齊,吃魏下韓,打得秦國龜縮不前,這一次又將我們打得失魂落魄,恐怕也會後無來者吧。”


    “鋒芒太甚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過剛則易折,他的鋒芒,將會逼得當世另外兩大強國聯手來對付他,楚秦聯手,漢國能撐多久?”


    “楚秦聯合又談何容易?”黃歇歎道:“兩國各懷鬼胎,想要精誠合作,隻怕不是一件容易事。太尉,漢軍打到大巴山之後,便也裹足不前,其實在我看來,我們在大巴山雖然有山川之險,但當時可以說已經是一群殘兵敗將,漢軍如果大舉進攻,守不守得住還得兩手,但他們為何又停下了腳步?”


    “他們國內的問題也不少!”屈重道:“短短的時間內,高遠吞下了齊國,魏國,韓國的土地,將半個趙國變成了附庸,整合重組並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一直保持著如此高強度的對外軍事壓力,大漢的國力不見得吃得消,而且這位國王又不停地折騰著一些讓人詫異的事情,內部隻怕也壓力不小。”


    “說起這一點,我倒是興趣多多啊,這兩天從那邊傳來的一些情報,你知道這位國王又折騰出了一些什麽事嗎?”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關注著康平城的事情,倒沒有理會其它,他又折騰出了什麽?”


    “他成立了數個新衙門,其中一個叫大法院,作為全國最高的判案斷案的機構,從上至下,州郡叫中級法院,縣上叫初級法院,將審判的權力從郡縣之中剝離了出來。這倒也罷了,但另外一件事,卻是讓我震驚無比,你知道是何事?”


    “先是大議會,再是大法院,大議會主管立法,審核國家政策,權力可以淩架於他們的政事堂之上,現在又是大法院專管審案斷案,他還有什麽新花樣?”


    “他成立了中央銀行,在漢國全境之內,不再使用金銀銅銀作為流通貨幣,而將要發行紙幣,現在第一批發行的紙幣已經上市,正在薊城和天河郡開始兌換,一比一的比例!”黃歇盯著屈重,“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屈重有些茫然地看著黃歇。


    “這意味著高遠再用一文不值的紙換取老百姓手中的金銀,這意味著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會積聚起驚人的財富。”黃歇一字一頓地道。


    屈重身體大震,上身前傾看著黃歇,“高遠不是一個笨人,為何為行此自取滅亡之舉?”


    “這正是我不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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