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車輪碾在青石板之上,卻沒有多大的聲響,這是由漢國製造的豪華馬車,專供達官權貴的特製品,當漢國與趙杞尚處在蜜月階段的時候,高遠送給他的,而趙杞也非常喜歡這輛馬車。這種馬車安裝了特製的減震,人坐在車內,如果不掀開車簾,在平坦的路上,基本感覺不到多大的顛簸,車內裝飾可謂是極端豪華,精選的上好的紅木作為馬車的主材料,在很多地方,都包裹著最好的小牛皮,馬車的正中間,一張案幾被鑲嵌在地板之上,上麵的茶壺茶盞一應俱全,而且也都極其巧妙的固定在案幾之上,不會因為馬車的行進而使他們挪動位置,潑灑出茶水,在馬車的一角,安裝著小火爐,小銅壺,一邊的暗格裏,裝著精選的木炭,車箱很大,足以坐上七八個人也有餘,這種馬車,不僅是用來行走趕路的,也可以在趕路途中,處理一些公務。


    趙杞這些日子以來,正如趙鋒他們所預料的一樣,焦頭亂額,打擊連鍾而至,荊如風事件,河東大營十萬大軍的覆滅,讓他的聲望跌到了最低穀,在秦國的壓近之下,開放上穀,使秦軍可以直接攻擊代郡,本來存著在秦國重重打擊漢國之後,自己可以拿回丟失已久的代郡,但沒有想到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便是他在一敗於秦國之後,又重重地得罪了漢國,他可不相信漢國會輕易地原諒自己,要知道自己的這一舉動,險些便葬送了整個賀蘭雄的東方野戰軍集團,而漢國人記仇那可是出了名的。


    路超派了特使過來,知會自己秦國大軍仍然要通過上穀撤回秦國,而代郡,仍然會在秦軍撤退之後,交還給趙國,可趙杞卻知道,這個時候接手代郡,不諦是拿了一個燙手的山芋在手中,漢國賀蘭雄的大軍正在向山南郡逼近,隻要他們願意,隨時都有可能掉頭來打代郡,而代郡被漢軍經營了多年之後,早已人心思漢,趙勇雖然投降了,但原來代郡的大將秦雷,至今仍然在鶴嶺城中附隅頑抗,秦軍當時沒有空去攻打這個彈丸小城,但沒有想到,現在可就成了自己的難題。


    趙杞很清楚,在河東大營十萬大將覆滅之後,在短時間內,不論是秦國,還是漢國,都不是趙國能夠對抗的,而他現在唯一倚仗的,便是他能成為天平之上的一顆砝碼,影響到兩國對抗的平衡,所以他必須要選邊站了。而他選擇的是站在秦國一邊。


    隻是此時的他,還不知道,秦國的打算並不是要一個盟友。


    這十幾天來,他一直呆在王宮之中沒有出來,今天總算是能抽空子回家去一趟了,總算國內反對聲潮一浪高遠一浪,但局勢卻仍在自己的掌控當中。


    身子向後一仰,舒服地靠在小牛皮包製的靠背之上,趙杞閉上了雙眼。


    突然的馬嘶之聲將趙杞從睡夢之中驚喜,前行的馬車驟然停下,慣性讓他身子向前一竄,兩手趕緊扶住麵前的案幾,卻是將案幾之上的名貴的茶壺碰落在了地板之上,雖然茶壺沒有打破,但一壺香茶卻將地板之上上好的地毯打濕了一大片,趙杞不由大怒。


    “作死麽?”他怒喝道。


    “大人!有人攔截!”外頭傳來護衛們的驚呼之聲,緊跟著便是佩刀出鞘的聲音。


    “保護大人!”護衛們大聲呼喝著。


    “是誰攔路?”趙杞沉聲喝道。


    “大人,好像,好像是趙鋒趙大夫,對,就是趙鋒趙大夫,火把亮起來了,天啊,趙大夫想幹什麽?”外麵的護衛們驚呼之聲此起彼伏。


    “後麵也來人了,後麵來有人堵住了我們的退路。”


    “是趙晉趙大人!”


    趙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伸手推開車門,一矮身子,竟是從車廂內鑽出去來,站在車轅之上,看著不遠處,勒馬而立的趙鋒。在趙鋒的身後,是一排排全副武裝的士兵。


    “趙鋒,你這是要幹什麽?”趙杞笑容可掬地看著對方。


    “你這禍國怏民的奸賊,今日趙某特為取你性命而來。”趙鋒戟指對方,大聲喝罵道:“我泱泱大趙,何等強大,可自你當政以來,卻是每況愈下,落到人人都能欺負到我大趙頭上,勾結荊如風,葬送我十萬河東大營士卒性命,如今更是變本加厲,竟然連王上也敢軟禁在宮中,趙杞,你是想謀朝篡位吧?有我趙鋒在,你休想得逞,乖乖地下馬受縛,隨我進宮去見王上,或可還能活命,要是敢有二話,刀槍無眼,可別怪我不講情麵。”


    聽著趙鋒的厲聲苛責,趙杞的臉色沉了下來,“趙鋒,我看在已故趙大將軍的份上,對你一向優容,禮敬有加,但你不要太過份了,現在老老實實的帶著你的人回到府裏去,閉門思過,我還可當作今天的事情沒有發生,否則,可別怪我要對已故趙大將軍不敬了。”


    聽到趙杞提起父親,趙鋒卻是更加憤怒,嗆的一聲拔出刀來,指著趙杞道:“趙杞,你不提父親倒也罷了,既然你提起,我倒想問一問,我父親到底是怎麽死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要以為當時的人都死了,便沒有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不要忘了,你一個人是做不來這事的,與你合謀的人,你可沒有辦法殺人滅口吧?”


    “趙鋒!”趙杞厲聲喝道:“你是要執迷不悟吧?別忘了,這裏是邯鄲!”


    “是邯鄲,那又如何?”趙鋒哈哈大笑,“趙杞,你禍國怏民,想殺你的可不知我一個,今天隨我一起行動的不僅有趙晉趙大人,還有子質大人,子章大人,更有無數我大趙健兒,今天,便是你授首之時!”


    趙杞盯著趙鋒看了半晌,也是哈哈大笑起來:“好,好,果然是蛇鼠一窩,你們一起跳出來,倒讓我省了不少事。”


    趙鋒看到趙杞事到如今,居然還嘴硬無比,大怒之下,揮刀怒吼道:“上,殺了這奸賊!”


    街道兩頭,趙鋒與趙晉的手下死士發一聲喊,揮舞著武器便撲了上來,今天,他們得到了虎豹騎楊樹的通報,確認趙杞將要出宮,在楊樹的配合之下,他們終於成功地將趙杞堵在這裏,現在趙杞身邊不過隻有百餘名護衛,正是殺死他的最佳時機。


    趙杞冷冷一笑,兩手抓住長袍的衣襟,兩邊一分,嘩拉一聲,外袍被撕成兩半,內裏,趙杞居然穿著全身凱甲,身邊一名親衛遞過來頭盔與一柄長槍,趙杞嗬嗬大笑道:“趙鋒,你大概忘了,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吧?”


    趙鋒冷笑:“花拳繡腿,你知道戰場上打仗是怎麽一回事嗎,你親自上陣搏殺過嗎,今天我就教教你。”


    趙杞大笑:“打仗,我或許不如你們父子,但論起算計人,你還差得遠呢。來人,吹號!”


    牛角號聲嗚嗚吹響,伴隨著號聲的,是震天的喊殺聲,街道兩邊的屋脊之上,陡了出現一排排手挽強弓的禁衛軍,原本緊閉的街道上的大門在咣當咣當的聲被推倒在地,從內裏湧出大批的禁衛軍。


    “放箭!”屋脊之上,一個聲音大吼道。


    趙鋒大驚失色,抬頭看著屋脊上的那人,失聲驚呼道:“趙希烈!你,你不是在宮中當值麽?”


    趙希烈哈哈大笑:“趙鋒,枉你是趙大將軍的長子,豈不聞虛虛實實,用兵之道呼,你們這些人的小動作,早在我們掌控之中,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放箭,放箭,將這些叛國的奸賊統統射殺。”


    無數的羽箭呼嘯而至,街道之上,擁擠在一起的死士們慘呼著紛紛倒地,一輪箭雨過後,兩邊的禁衛軍士卒呐喊著衝了上來。


    站在車轅之上,看著被圍困著的趙鋒左衝右突,卻始終難以殺出重圍的趙鋒,趙杞冷笑道:“原本想看在趙大將軍的份上留你一條性命,可是你自己太不老實了,居然想算計我?毛都還沒長齊呢!”


    趙希烈躍下屋脊,走到馬車跟前,“爹,要不要留趙鋒一命?”


    “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留下他幹什麽?再算計我一次麽?此人仗著趙大將軍遺存的威望,能蠱惑不少人,還是死了幹淨。”趙杞沉著臉道,“殺了他!”


    到了這個時候,趙鋒自然知道,自己的密謀早就落在了對方的眼中,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是那裏出了問題。


    “殺,殺出去。”趙鋒怒吼著,縱馬揮刀,拚命向前衝去,而他身邊的百餘名老卒,卻是他當年從河東大營之中帶出來的老兵,戰鬥力顯然不是未經大仗的禁衛軍們所能比擬的,一時之間,竟是被這百餘人殺得連連倒退,眼看著就要堵不住了。


    “放箭!”眼看著就要衝出去的趙鋒,耳邊聽到的是連綿不絕的弓弦身響,身子如遭重錘,瞬息之間,身上已是連中十數箭,在馬上再也無法坐穩,一跤跌將下來,幾名老卒一把拖起他,揮舞著武器,嗥叫著向前突圍,但隨著弓弦的聲聲響起,這些用身體護著趙鋒的老卒,終於還是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了下去。


    “敢跟我做對,那就下地獄去與你老子作伴吧!”趙杞冷哼道。


    “爹,王宮,王宮!”身邊的趙希烈突然驚呼起來,趙杞霍然回頭,在離這裏數裏遠的王宮處,火光衝天,喊殺之聲隱隱傳來。


    汗唰地一聲冒了出來,趙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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