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嚴聖浩屋裏的這種格調,起初他也是極不習慣的,作為原河間一郡之主,實際上的控製者,一方豪強,他的生活是極其奢華的,但歸順征東府,又擔任了征東府的三把手之後,他不得不作出改變,因為征東府的一,二把手,都習慣那種簡單,簡樸的生活。便是高遠的辦公所在,設置也如他這裏一般。


    書吏奉上了清茶,嚴聖浩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緩緩地將茶碗放在書桌之上,看著汪沛,微笑道:“汪將軍的來意呢,我是已經清楚了,不過釋放田相之事體太大,這恐怕我們雙方要經過長時間的討論以及反複磋商,汪沛將軍獨自一人前來,未免太過於兒戲了,都督之所以不見您呢,也是因為都督覺得貴方誠意不夠。所以呢,讓我先來見一見將軍,就具體的事情嘛,先溝通一番是不是?”


    汪沛聽著嚴聖浩那似乎胸有成竹地話語,隻覺得逆血攻心,險些兒便一口血噴將出來,隻覺得嗓子裏腥甜,什麽叫自己來是為了釋放田單的事情,恰恰相反,自己這一方根本就不希望田單得到釋放,最好是征東軍一刀宰了他才好。


    但對方這麽說,自己能怎麽辦?坦承自己的來意?犯上,篡權?有些東西做是做了,但卻不好擺在明麵上來講,嚴聖浩是何許人也,難道不明白自己的來意?征東府上上下下不明白自己這一方的意思,不,他們明白得很,但他們就要將話這麽說,一步步地將自己這一方逼到無路可走的境地。


    人為刀殂,我為魚肉,汪沛是真真切切地體話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田相他,還好嗎?”汪沛艱難地問道,心裏隻希望對方說得是田單因為這一次的大敗而氣血攻心,大病未愈,命不久矣,如此一來,可就省事多了。


    “田相雖然年逾花甲,可這身子骨硬朗得很,比我可強多羅!”嚴聖浩笑道:“像這樣的天氣,我出門是裹了一層又一層,坐在馬車裏,還得讓人在馬車裏架上一盆炭火,不然就凍得直哆嗦,可田相他就不一樣了,昨天剛剛傳來了一些關於田相的信息,你猜怎麽著?”


    “田相不在積石城?”汪沛敏銳地抓住了嚴聖浩話裏的意思。


    “不在,不在,田相嫌在積石城裏呆著不開心,在喝了咱都督的喜酒之後,便和周淵老大人去了大雁郡玩兒去了,昨天快馬急報,兩位老大人在大雁湖上鑽冰釣魚呢,端地好雅興啊,隻可惜我俗務纏身,不然非得去湊個熱鬧,汪將軍你是不知道,大雁湖裏的銀魚,這時節釣將上來,就用那冰水一煮,也不需其它佐料,就灑上一點鹽花,那味道,嘖嘖,三月不知肉味啊!”嚴聖浩撫著胡子,兩眼向天,滿是豔羨之色。


    汪沛如坐針氈,尷尬不已,現在的他,隻覺得便是在戰場上挨上幾刀,也比現在聽著嚴聖浩大發感慨要痛快得多,扭動了幾下,幹咳了一聲。


    嚴聖浩似乎被他的幹咳聲給驚到了,身子一抖,臉上又恢複了先前的微笑,“汪將軍是田相看重的下屬,這一次來,想必是一定要見見田相了,沒關係,都督說了,可以見,我可以馬上安排人手,帶汪將軍去麵見田相。”


    臉上發燒的汪沛有些慌亂地搖搖頭,嚴聖浩說得不錯,田單對他的確很好,非常看重,不然也不會讓他率部留守天河,看守薊城了,但現實是,自己在田單最需要援軍的時候,卻無情地放棄了他,背叛了他。


    “末將也是俗務纏身,委實分身無暇,實在是沒有時間去大雁郡大雁湖畔叩見田相了。”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放在嚴聖浩的麵前,輕輕地抽開盒蓋,強笑道:“既然田相在大雁湖畔如此開心,便不妨讓他老人家多呆一些時間好了,這些呢,是我們二公子為田相在貴地休養準備的一些所需要的花費,還請嚴議政笑納。”


    嚴聖浩睜大眼睛看著盒子裏的東西,銀票,而且就是四海商貿自己開設的錢莊的銀票,想來那位二公子為弄到這些四海商貿的銀票也是花費了不少功夫。有些玩味地伸手輕敲著盒子,嚴聖浩看著汪沛:“田相不是一般人,那花費可也不是一般的多呢!”


    “這裏頭是一百萬兩銀子!”汪沛趕緊道:“想來足夠田相花銷一段時間了。”


    嚴聖浩心裏樂開了花,難怪都督一聽到汪沛到了積石城就喜笑顏開,難怪這兩天王武嫡老在自己麵前出沒,嘴裏嘀嘀咕咕地盡是這裏缺錢,哪裏缺錢,這敲竹杠果然是讓人快意無比啊。不過這數目嘛,好像與都督的心理價位還有距離啊。


    輕輕地將盒子推了回去,嚴聖浩笑而不語。


    “嚴議政!”汪沛叫道。


    “田相雖然在大雁湖畔過得很是開心,但心懸故國,亦是憂心啊,聽說二位公子現在打得不可開交,更是難過,雖說人在大雁湖畔,但卻一直與都督有聯係,田相想回去啊,不過呢,汪將軍也知道,田相這一次舉大軍侵略我國,造成的損失太大了,天河,琅琊,遼西,河間可謂是千裏塗炭,民不聊生,所以這一段時間,都督一直派人在與田相聊著這個賠償的問題,聽說快要達成協議了,這一百萬兩銀子呢,卻是足夠田相在我們這裏過上好幾年了,但問題是,一旦協議達成,田相就要回家了,我們誠信為本,怎麽能拿這個銀子呢,汪將軍您說是不是?”嚴聖浩義正辭嚴。


    如果可能,汪沛現在真想迎麵一口唾沫啐嚴聖浩一臉,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連敲竹杠都敲得這麽有正義感。


    但事到如今,他能怎樣,隻能順著嚴聖浩劃下的道道往前走,即便知道前麵是一個大坑,還得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不知田相與貴方達成的賠償協議是多少,其實二公子也能拿出這筆賠償來的。”他艱難地道,這可能是一筆大數字,但隻要征東府答應與二公子簽定這個協議,便也就變相承認了二公子在齊國的地位,到時候,征東府為了拿到銀子,說不得還得幫助己方擊敗大公子。


    嚴聖浩伸出兩根手指,在汪沛麵前晃了晃。


    汪沛眼前一黑,屁股下的椅子喀吱喀吱一陣亂響,險些兒就要被他一屁股坐塌下去了,嚴聖浩伸出兩根手指,那自然不是兩百萬兩,否則他就不會將這麵前的一百萬兩銀子不屑一顧地退回來了。


    “二千萬兩?”他呻吟道。


    “對,兩千萬兩。”嚴聖浩點點頭,“說起來好像有些多,但實上真不多啊,天河,遼西,琅琊,河間可是上百萬人遭了兵災啊,攤到每個人頭之上,人均還不到十兩呢,這點錢能做什麽呢?”


    “就不能少點嗎?”汪沛痛苦地開始討價還價,“太多了,不單是二公子拿不出來,便是大公子也拿不出,甚至整個齊國,現在也拿不出來。”


    “不要緊!”嚴聖浩從大案之上抽出一迭文案,“這是一個還款協議,分期分批嘛!咱們都是有臉麵的人,怎麽能將人往死裏逼呢!您瞧,我們這個協議可是很大方的,連利息不都不要,就是兩千萬兩銀子。”


    人家連協議早就準備好了,根本就沒有與自己討價還價的意思。而且對方還不怕你賴帳,有著強大的軍隊作為後盾,自己這一方根本就沒有反悔的餘地。打開嚴聖浩遞過的文件,汪沛一行行看了下去。


    抬起頭,咬咬牙,汪沛道:“是不是我們簽了這份協議,高都督就會承認我們的正朔地位?”


    “我們的原則是,誰還銀子給我們,我們就承認誰!”嚴聖浩莫棱兩可的道。


    “好,我簽!”汪沛一咬牙,心道就算是二公子在這裏,隻怕也得簽了這份賠款協議。


    “汪將軍啊,咱們兩個呢,也還隻能算是草簽一個協議啊,真正的協議,那可得田二公子親自簽字!”嚴聖浩笑嘻嘻地道。


    “行,我先簽,然後我帶回去,由二公子再簽正式的文本送回來。”汪沛道。


    “痛快!”嚴聖浩拍掌大笑。


    提起筆來,汪沛看著嚴聖浩,“在簽之前,我想請問嚴議政一件事。”


    “請!”嚴聖浩此時心情好得很。


    “我在來的路上,看到了兩路軍隊,一路是東胡獨立騎兵師,一路是青年近衛軍第一師,他們開拔的目標是哪裏?”


    “這個嘛!”嚴聖浩詭異地笑了起來,“我不管軍務,委實不太清楚,不過我想,他們一定會去應該去的地方,但這應該去哪裏呢,就說不準呢!”


    看著眼前這張可惡的笑臉,汪沛正有迎麵斫上一刀的衝動。提起筆,唰唰寫上自己的名字。推還到了嚴聖浩的麵前。


    嚴聖浩笑嘻嘻地捧起墨跡未幹的文件,一邊輕吹著墨汁,一邊道:“既然咱們雙方已經草簽了協議,那兩支軍隊,自然就不會去找田二公子的麻煩,咱們還指望著田二公子按期還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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