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本告辭離去,高遠不由撫額稱慶,看著高遠的模樣,寧馨不由失聲笑了出來,“都督,瞧你那模樣,隻怕是眼饞熊本麾下那數萬兵卒很久了吧。”


    高遠轉頭,看到的卻是一張笑顏如花的俏臉,寧馨的顏值本來就是極高的,這在征東府中是公認的一件事情,便連兩位夫人葉菁兒和賀蘭燕都是略遜一籌,葉菁兒是柔,賀蘭燕是英,而寧馨卻是二才兼而有之,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監察院中,是很難看到寧馨的笑顏的,平素裏,也隻作男兒打扮,此時在高遠麵前,一時忘形,這一笑,當真可算是百媚生,高遠不由看得有些呆了,所謂秀色可餐,不外如是也。


    看著高遠的模樣,寧馨臉一紅,低下頭去,高遠也回過神來,暗叫一聲慚愧,自己也不是那不經人事的小哥兒了,但在寧馨的如花笑顏麵前,仍是有些把持不定,幹咳了一聲,稍稍化解了一些尷尬,道:“熊本麾下二萬兒郎,都是原燕國常備軍出身,底子都是極好的,隻是上一場大敗讓他們當了數年戰俘,這心氣兒可都被磨沒了,這一次上戰場,原本也沒有指望他們,隻是希望慘烈的戰場能激起他們原本的鬥誌,現在看來,這一點還是做得很完美,原本都是鐵骨錚錚的男兒,自然該有男兒的氣魄,他們到了新的部隊裏,征東軍的軍魂便會慢慢地浸淫到他們的骨頭裏,用不了多久,不僅能讓他們重新煥發光彩,甚至尤有過之,你說我怎能不眼饞呢!”


    “熊本以前也是一個很傲氣的人,沒想到你竟然輕而易舉地便折服了他。”寧馨歎道:“他在東胡一呆數年,卻仍是不肯屈服,可見此人是個真正的倔骨頭呢!”


    高遠嗬嗬一笑,“可能是我身上的王霸之氣太濃烈了一些吧?”


    寧馨一呆,原本以為高遠會謙遜幾句,這也符合高遠一向的性格,不想高遠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想了想,又是卟哧一聲笑了出來,“王霸之氣,也虧你想得出來!”


    高遠盯著對方,有些無奈地道:“寧馨,你還是別笑了,你一笑,我的心便卟嗵卟嗵地跳。”


    寧馨睜大眼睛看著高遠,再一次被高遠給驚住了,這算是調戲自己嗎?應當是的,這該是高遠第一次在自己麵前大放厥詞吧,以往他在自己麵前可一直是小心翼翼的。


    臉孔緋紅,隻覺得火燙燙的,寧馨橫了高遠一眼,“您可是都督,說話怎麽沒個把門的,沒輕沒重。”


    高遠哈哈一笑,“都督也是人,而且是個男人,天天麵對著你這樣一個大美女,說不心動那可真是騙人的。”


    寧馨出身大家閨秀,那裏受得了這個,頭一低,便向門外衝去,聽到門砰的一聲響被她重重呆上,屋裏的高遠笑得聲音更大了些。


    半晌,高遠才算是平靜了下來,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突然之間亦為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後悔,寧馨這種出身的人,最是講究不過,自己剛剛的話,或者太唐突了一些,看她剛剛掩麵而出的模樣,定是羞惱了,明兒個找個機會向她道謙。


    心裏正想著,門兒吱呀一聲響,寧馨卻又重新出現在門口,臉上紅暈尚未褪去,眼中羞惱之意仍在,卻徑直走到了高遠麵前,“剛剛盡聽你胡言亂語,都忘了替你換藥了,這要是以後讓菁兒知道了,豈不是要怪我,坐下,脫衣,我替你換藥。”


    高遠摸摸鼻子,規規紀紀地坐了下來,褪去上衣,挺直身子坐好,後背之上,有一道長約尺餘的刀傷,雖然入肉甚淺,但因為傷疤長,倒也看著挺是嚇人,雖然已經替高遠換過好幾次藥了,但每每見到這個嚇人的傷口,寧馨都有些昏眩的感覺,像她這樣的人,什麽時候服侍過別人?更別說這種刀傷了!


    輕輕地解開被血浸透的舊繃帶,再將浸著藥粉,已被血凝固的紗條一點點從傷口之上揭下來,就算是寧馨的手再輕再柔,那帶著血痂的紗條從傷口之上被撕離之時,高遠仍是忍不住低低地哼了幾聲。


    “還道你是鋼筋鐵骨不知道疼呢,明明受了傷,還整日價地到處亂跑,醫師說了,這個傷口你要是少動多休養,好得會更快一些。”寧馨有些嗔怪地道:“這都好幾天了,都還沒有結痂。”


    “這算什麽!”高遠搖搖頭,“你是沒有瞧過兵營之中的那些傷兵,你要是看了,保管你幾天吃下不飯去,我是都督,大戰過後,我不去慰問傷員,豈不是讓他們心寒,這點傷算不了什麽,過幾天就會好的,即便是現在我揮刀上陣,照樣能殺敵。”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是都督,整個征東府的精神所係,這種上陣衝殺的事情,自有下頭將士們去做,像這樣危險的事情,以後切切不能再做了,你自己也說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戰場之上,哪裏有絕對安全的事情,哪怕你身邊侍衛環繞,但一支冷箭便能讓你麵臨致命的危險。”寧馨低聲道:“你也不想想,要是東胡軍中有一個像步兵這樣的神箭手,你想想危不危險?”


    高遠一扭頭,身子一動,寧馨不想他這時突然轉身,手一下子按到了傷口之上,疼得高遠滋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啊,對不起!”寧馨有些驚慌地道。


    “沒啥!”高遠道:“你說這些話,倒是像極了府裏的那幾個夫子,整日價都在我麵前嘮叨這些,其實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但前幾天那一戰,我非得上陣不可,宮衛軍的厲害,你不親眼瞧見,是很難相信這世上有如此凶厲的軍隊的,說他們是天下第一軍,並不為過,我幾次戰勝宮衛軍,那都是天時天利人和而已,那一戰,我親自上陣殺敵,便能激起所有士兵的戰意,士氣,殺意,哪怕為些受些傷,也是值得的,再說了,我的命硬著呢,想殺我的人,還沒有生出來呢!”


    高遠說到這裏,寧馨倒也不好再說什麽,那一戰,她雖然沒有親臨戰場,但後來看到連高遠的侍衛都死傷枕藉,可見那其中的凶險。


    “好在打過了這一仗,東胡便再也無力與我軍會戰了!”她彎腰從水盆裏提起剛剛用開水浸過的紗條,在上麵均勻地灑上藥粉,輕輕地貼在高遠的傷口之上,再小心地包紮好。“我希望以後都不要替你裹傷了。”


    兩手交替,在高遠的肩上打了一個蝴蝶結。


    高遠嗬嗬一笑,“我倒是很享受這一刻。”


    “都督,你又說瘋話了。”寧馨聲音低了下來,“你要是再說這些,下一回我便讓瑤兒和琴兒來給你換藥了。”


    高遠沒有回頭,另一隻手卻反轉了過去,將寧馨的手按在自己的肩上,低聲道:“寧馨,等我滅了東胡之後,你也嫁給我吧。”


    後麵的呼吸之聲驟地粗重了起來,卻半晌沒有回音,高遠這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想補救一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心一橫,話都說出口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菁兒其實也很希望你與她做成真正的姐妹!”


    寧馨輕輕地抽回了手,彎腰端起了水盆,默然向著門外走去。


    “寧馨,你答應麽?”看到寧馨曼妙的背影已經要走出門去,高遠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寧馨回過頭來,眼間眉梢,盡是羞意,“等你打到了薊城之後再說吧!”


    這一夜,兩人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寧馨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高遠的,在她心中,似乎很早很早,大概是從葉菁兒那一句待我長發及腰時,君來娶我可好傳到薊城之時,對高遠感到好奇的時候,便產生了一些蒙矓的好感吧!自己到積石城也快兩年了,但高遠一直對自己表現的若即若離,今天終於聽到了他的表明,心中不免是又驚又喜。


    而高遠,卻也在想著這些年與寧馨的交往,從寧府的那驚鴻一瞥,到最近的朝夕相處,細細想來,這兩年,自己與寧馨呆在一起的時間,竟是比葉菁兒與賀蘭燕加在一起還要多些。


    “自己可真是一個花心大蘿卜啊!”高遠在心中暗自自責,有了葉菁兒和賀蘭燕,竟然還不知足,又喜歡上了寧馨。伸手摸著肩上那個精致的蝴蝶結,想著寧馨的一顰一笑,剛剛那點自責又不翼而飛了。


    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權,男子漢大丈夫,當如是也。


    梅華一覺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跑到傷兵那裏,昨天晚上沒有人來叫醒自己,便說明昨天晚上沒有傷兵因傷重而離開這個世間,那個柯遠山,還真是有幾把刷子的。


    看到梅華走了過來,頂著兩個熊貓眼兒的吉祥巴巴地跑了過來,“營長,你交待的事情我都辦好了,這下子可有法子拿捏出這位柯醫師了。”


    盯著吉祥,梅華有些奇怪地問道:“你昨天一夜沒睡?”


    吉祥有些委屈地道:“營長交待下來的事情,我怎麽敢怠慢,這不連夜去打聽了嗎?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位柯醫師的把柄,可是妥妥的給我捏在手中,不怕他不聽話了。都督交待給營長的事,是鐵定沒問題的。”


    聽到吉祥說得如此肯定,梅華不由喜上眉梢,轉動著眼珠看著屋裏頭一個個在替傷兵換藥的柯遠山,低聲道:“到我屋裏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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