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岱有些驚恐地看到,自己頂在前方的騎兵在對方的一次衝擊之下,便被打散,排著整齊隊伍的征東軍騎兵如同一個巨大的石碾子,橫衝直撞而來,前方被擊碎,而在左右兩翼進行騷攏奔射的騎兵,所取得的戰果與期望差距甚大。


    “側擊,組織兵力,側擊對方衝擊陣形的脅部!”阿倫岱厲聲下令。


    號角聲聲,軍旗招展,東胡騎兵迅速組織起了數股精銳的騎兵,先與征東騎兵並排而行,覷準時機,在征東軍與前方東胡騎兵剛一接觸,速度稍有下降的時候,立時便惡狼一般地撲上去,重重地撕咬在向前狂奔的對手的腰部,從那裏撕下一大塊血肉。


    山坡之上的賀蘭燕,眉頭微微皺起,對手反應之快,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更為重要的是,她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征東軍將麵臨一個問題,擊穿對手陣形之後,征東軍騎兵有一個弧形的轉彎,以便掉過頭來進行攻擊,在這個時候,整個隊伍在轉彎的中心點上,是極其碎弱的,如果東胡人抓住這個機會,是很容易將衝擊的征東軍攻擊隊伍自中間截成兩斷。


    “傳令,公孫義所部給我天女散花,左右兩翼的攻擊隊形保持不變,衝破敵陣之後,轉身再次掃蕩!”她冷然道。


    十名號手再次揚起軍號,婉轉悠揚的號角聲再一次在戰場之上響起。


    阿倫岱在上一次的變陣之後,欣喜地看到了成效,在一次次的並行側擊之中,征東軍騎兵被他一塊一塊的撕咬下來,而接下來,對手必然要轉身攻擊,這便是最大的弱點,從中撕烈,打散,然後進入東胡人最擅長的攻擊模式,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廝殺,他已是很明白對方的弱點,那就是這些敵軍的單兵作戰技術很差,與東胡騎兵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之上,隻要讓他們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之中,則勝利可期。


    聽到遠處傳來的嘹亮的軍號之聲,他的心中不由一緊,對方也開始變陣了。


    接下來,他看到了極其壯觀的一幕,戰場最中央的征東軍騎兵,本來如同一根粗壯的樹杆,向前蠻橫的推進,而在軍號聲響過後,這根粗壯的樹杆在瞬息之間如同新發出了一枝枝嫩芽,這些嫩芽在極短的時間內,便長成了一根根樹枝,然後,粗壯的樹杆坍塌,取而代之的是數十個分散的箭頭,這些分散出來的騎兵以百人為一隊,四散而開,分進合擊,瘋狂地對身側的東胡騎兵展開清剿。


    整個中部戰場一片大亂,陷入到了混亂當中,但卻絕不是阿倫岱期待的那一種,於他而言,這並不是最佳的時刻,對方突然變了陣形,看似主陣已被擊散,其實那些以百人為基礎的小隊,在進攻之中,總是能準確地找到與其它小隊合作的機會,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對東胡人形成絕對的人數優勢,騎兵作戰,生死就在一霎那之間,往往一個合計,包圍圈內的東胡騎兵便已經消失不見,空餘下了一些失去主人的戰馬,在戰場之上四散遊蕩。


    中部一片混亂,而在左右兩翼的征東軍騎兵,趁著這股混亂,已經輕易地完成了轉向,看著左右兩個黑色的死神鐮刀再一次露出了猙獰,阿倫岱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自己在人數之上本來就處於劣勢,所依仗的,隻是東胡騎兵卓越的單兵作戰能力,但現在,東胡騎兵純粹的是有力使不出,無論他們如何左衝右突,在團隊的力量之前,個人的力量總是顯得單薄之極,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之上,碰到的不是一個或者兩個敵人,而是連綿不絕的一連串的攻擊。


    擋得了一刀兩刀,擋得住十刀八刀嗎?


    遠處軍號之聲再度響起,中間那支征東軍騎兵又開始聚攏,一個個百人隊匯集在一起,重新變成了一柄重錘,而此時,恰好是阿倫岱將中部的騎兵聚攏到一齊的時候,賀蘭燕的命令適時而準確,東胡騎兵剛剛聚集,公孫義率領的中部騎兵也完成了重新聚集,轉過身來的他們,再一次在征東軍萬勝的呐喊聲中,向著阿倫岱所部重兵雲集的地方衝擊而來。


    而在此時,左右兩翼的征東軍騎兵重複著先前公孫義的動作,天女散花,一支支側翼從主力部隊之中延伸出來,包抄著那些準備側擊,遊射的東胡騎兵。


    阿倫岱無法想象,對方是如何將騎兵訓練成如同步卒一樣轉換陣形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容易的,這可不是幾百上的戰鬥,而上萬人的騎兵大會戰,至少到現在,他所能做的,便是隻能有效地指揮中部的東胡騎兵,至於左右兩翼,他隻能在戰前布置下戰術,而在戰事過程當中,他隻能聽天由命,任由兩邊的將領自由發揮。


    眼看著戰事一點點地在向著不利於自己的方向上發展,阿倫岱心中不由有些發緊,他抬頭看了一眼遠處那麵飄揚的黑色軍旗,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這支征東軍騎兵變陣如此之快,自己根本無法及時應對,也無法應對,唯一能做的就是,斬將奪旗,殺了那麵大旗之下的主將,征東軍騎兵必然不戰自亂,隻要他們陷入混亂之中,就不會再是東胡騎兵的對手,千軍萬馬之中,要殺到對方的主將麵前,這其中的難度不言而喻,但現在是阿倫岱扭轉戰局的唯一機會,他再抬頭看了一眼戰場,短短的時間之內,東胡騎兵的劣勢似乎又明顯了一些。


    不能再猶豫了。


    中軍大旗之下,賀蘭燕看到阿倫岱的大旗突然開始移動,一股約兩千人的騎兵向著她這裏迅猛地衝來,不由樂得格格大笑起來,“果然還是老一套,想來斬將奪旗麽,姑奶奶可等你很久了。”


    她嗆的一聲拔出腰間彎刀,厲聲喝道:“中軍,準備戰鬥!”


    身邊蘇拉有些擔心地伸手勒住賀蘭燕的馬嚼子,“小姐,你腹裏的孩兒?”


    “怕什麽,他要是連這點顛簸都受不了,還有資格當我的兒子?”賀蘭燕冷哼道:“鬆開。”


    “小姐,您在這裏觀戰就可,阿倫岱來衝擊中軍,由我們應付就可以了!”蘇拉沒有鬆開馬嚼子,低聲哀求道。“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受牽連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呢!”


    “有我在,你怕個什麽?”賀蘭燕惱了,“再不鬆手,我就要抽你了,我告訴你,這一仗打完,我估摸著我再想打仗就難了,那個冤家一到河套,還不把我關起來,別人怕我,他可不怕我,再說了,我也打不過他,這是我最後一戰,你要是倒了我的興,我就趕了你走,再也不要你跟在我身邊了。”


    烏拉一個哆嗦,當即放下了手,她倒不怕賀蘭燕抽她,但是真怕賀蘭燕不要她了。


    “小姐,公孫義部有些亂了,肯定是公孫義部發現了阿倫岱的動作。”蘇拉突然大叫起來。


    “傳令給公孫義,叫他打好自己的仗,我這裏不用他管,他要是敢抗命,戰事結束之後,我砍了他的腦袋。”賀蘭燕回身,對著身後的號手厲聲道。


    聽到號聲之中傳達的軍令,公孫義無奈地看著遠處山坡之上,賀蘭燕帶著她的三千騎兵直接殺向戰場,如果賀蘭燕沒有身孕,他倒不是很擔心,但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要是賀蘭燕腹中的胎兒有個三長兩短,這一仗就算打贏了,自己在戰後也絕對討不了好啊!但賀蘭燕的脾氣他也是知道的,歎了一口氣,老天爺保佑!在心中默默地祈禱了幾句,提著血淋淋的刀,公孫義怒吼道:“殺,殺光他們。”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快地擊潰自己周圍的東胡騎兵,然後再去接應賀蘭燕。


    另外兩股征東軍騎兵將領,此時也是抱著同樣的心事,賀蘭燕的這一出擊,倒是更加激發了征東軍騎兵的戰意,戰場形式,迅速地向著征東軍傾斜。


    賀蘭燕揮舞著彎刀,帶著三千騎兵,如同猛虎下山,直接迎向了麵對他而來的阿倫岱。“小寶寶,乖乖地,等阿娘打完這一仗,一定天天吃好的,將你也喂得飽飽的。”


    兩支精況轟然對撞在一起。


    “阿倫岱,你姑奶奶在這裏呢,快來送死!”廝殺呐喊聲中,賀蘭燕的嬌喝之聲,依然特別清晰。


    寧遠,熊本在自己的大帳之中煩燥地轉著圈子,不時駐足,順著開著的大帳門向外看去,整個軍營之中,已經枕戈待旦,隻等一聲令下,便能出擊,在他的周圍,熊馳軒等大將一個個手扶腰刀,屏聲靜氣地等待著消息傳回來。


    外頭馬蹄聲急響,一名斥候如飛一般地奔了過來,馬尚未停穩,斥候已是一躍而下,一路狂奔進帳,“將軍,征東軍與烏蘇索坦接仗了。”


    熊本長噓了一口氣,“好,好,終於幹上了。”他猛地站定,轉身看著熊馳軒:“熊馳軒,你率你部人馬,馬上進攻寧遠城,你隻有半天時間,半天時間,一定要給我拿下寧遠城!”


    “遵命!”熊馳軒抱拳行禮,轉身大步出帳。


    “其餘各部,立即按照先前命令搶占二道橋,石圪,柳河子。”


    “遵命!”眾將轟然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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