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東軍連長付曉在與心懷無限希望的戰俘董壯展望未來的時候,高遠也見到了此行的主角,原禦史大夫,自己的死敵寧則誠的獨生閨女,現任監察院副院長的寧馨。當年與檀鋒一齊入寧府,寧馨留給高遠的映象,隻是那一段幽遠的琴聲和驚鴻一瞥的身影,對於這位葉菁兒稱讚的國色天香的女兒家,的確沒有太多的映象,倒是後來寧則誠出事之後,這位看似孤苦無依的女子在檀鋒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讓他刮目相看,今年以來,這位女子更是連二接三地做下兩樁驚天動地的大事,一則便是在薊城刺殺檀鋒,雖然沒有得手,但卻也讓知情人嘖嘖稱奇,二來,便是到了積石城之後,協助蔣家權,在漁陽之變中,混水摸魚,硬生生的從燕趙兩國的夾縫裏,謀奪了對征東府至關重要的安陸鐵礦,捎帶著又將檀鋒打得夾著尾巴逃跑了。


    這幾件事,讓高遠對寧馨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誰說女子不如男,這個寧馨,厲害得很啊!


    帶著先入為主映象的高遠,在見到寧馨之後,不由又是一怔,這位身著男裝,舉手投足之前,儼然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的人,當真是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寧大小姐麽?


    心中驚訝,眼睛著落在寧馨的身上,便不由自主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雖然身著男裝,但那秀色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高遠自動腦補了一下寧馨身著女裝的模樣,與當年在寧府那個模糊的影象重疊起來,不由心中暗道,果如菁兒所言,國色天香啊。


    單論姿色,便是菁兒與賀蘭燕也得甘拜下風,菁兒柔情似水,賀蘭燕熱烈潑辣,兩人春蘭秋菊,各自擅長,而這寧馨卻似乎二者兼爾有之,身上所獨有的那種雍容氣質,卻又是獨一無二,終究是名門大家養出來的兒女,那種滲透在骨子裏的東西,的確不是菁兒與賀蘭燕能比擬的。


    看到高遠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寧馨不由微微有些臉紅,彎腰欠身,低聲道:“寧馨見過都督!”


    聲音入耳,高遠這才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摸了摸鼻子,幹咳兩聲,借以掩飾自己剛剛的無禮,就算寧馨身著男裝,但終是女兒,自己這樣盯著人家一個大閨女看,終是不太講究的,這大概便是男人的本心吧,見到漂亮的女人,便有些心猿意馬了。


    “不好意思,看到寧姑娘,便不由得想起了寧大夫,故人已去,心中不勝嗟歎啊!”高遠指了指邊上的椅子,“寧姑娘請坐。”


    寧馨聽了高遠這話,俏臉上紅暈斂去,卻是變得有些蒼白起來,“家父在時,對都督多有得罪,寧馨不敢請都督原諒,但求能在都督麾下效力,稍稍能贖家父的罪過。”


    高遠搖頭道:“你會錯我的意思了,坐吧,坐著說!”伸手拉過一把椅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我與寧大夫之爭,其實私人恩怨並不多吧,又或者說,我那個時候,根本入不得寧大夫的眼,充其量不過是寧大夫手中的一把刀,一件工具,到得最後,卻又是政見不同而針鋒相對,說句不客氣的話,寧大夫眼毒似刀,看出我這個人的野心,想要提前剪除了我,也無可厚非。當然,如果有可能,我能親手擊敗寧大夫並讓他斃命在我手下,那亦是快哉,隻可惜,寧大夫英明一世,最後卻失算於心腹親信。逝者已矣,人死恩怨消,何況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我也是勝利者,所以說,寧大夫於我而言,已是過去,寧小姐能來我積石城,我是甚感欣慰,寧小姐的能力現在在征東府中是交口稱讚,我征東府開疆拓土,但卻底蘊薄弱,能得寧小姐這個的人來投,我是求之不得啊,何來贖罪一說?”


    “都督胸懷寬文,寧馨佩服。”寧馨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雖然都督不追究,但寧馨終究是心中不安,所以這一次來到河套,必然竭盡全力,助都督得竟全功。不滅東胡,誓不回還。”


    高遠哈哈一笑,“寧小姐……”


    “都督,還請不要叫我寧小姐,我現在在征東府中,亦是身有軍職,被蔣議政任命為監察院副院長,如果都督不駁回蔣議政的任命的話,便請稱各寧馨的職位或者直接稱呼寧馨之名便可。”寧馨打斷了高遠的話頭。


    高遠又被幹嗆了一口,心道這女子怎地這等厲害,在她麵前,一不小心就要露怯。


    “好吧,寧副院長,算了,這樣叫起來特生分,再說我也從來沒有如此稱呼過自己的下屬,實是有些不習慣,幹脆便叫你名字吧,寧馨啊,你其實不用來河套,蔣議政他們讓你來,或者是還想借此來考驗你一番,在我看來完全沒有必要,我是相信你的,不說別的,單是替我征東府弄到了安陸鐵礦,這便是一件極大的功勞,要不是這個時機抓得好,如果讓燕國或趙國控製了這個地方,那我可就真要抓瞎了。現在河套馬上就要開戰了,你一個女孩子,留在這裏,的確是不太方便,也太凶險了一些,所以呢,你盡快地啟程回積石城吧,監察院給我的報告我都看過了,你回去能夠幫助天賜把監察院完善起來,把各條網絡建立起來,把你手頭的力量與原監察院的力量融合起來,那才是我最需要的,你既然已經入了監察院,應當清楚,相對於征東府的軍政兩方麵,我們在情報工作上,實在是弱了一些,對內還好說,特別是對外,除了在燕國朝堂之中布下了一些耳目之外,其它國家,完全是一片空白,這對於以後的征東府,極端不利。”高遠長篇大論,想著趕緊將這位寧大小姐送走最好。


    聽了高遠這番話,寧馨心中卻是沒來由的一鬆,說句實話,自己家遭難之後不久,葉菁兒托人三番五次地請自己到積石城去,一直以來,自己心中都有一個想法,是不是高遠對自己有什麽想法,這才讓葉菁兒找自己,對於自己的容貌,寧馨還是極自信的,現在看起來,倒是自己自做多情了,一念及其,心中又是沒來由的一酸,對於高遠,她也不是沒有念想。


    像她這樣的人,眼高過頂,世上男子大多都是濁物,當初便如檀鋒,在她眼中也不過如是,比那些濁特也好不了多少,而高遠從傳入她耳中之時,便極具神奇色彩,在後來,她幾乎是眼看著高遠一步一步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走到了今天成為一方霸主,這樣的英雄人物,方才能讓她寧馨傾心。


    隻可惜,名花有主了。想到這裏,寧馨不由耳根子有些發熱,心中又不免嫉妒葉菁兒的運氣真好,流落在邊境小城,居然也能碰上如此的真命天子,倒是自己,名門貴媛,卻是想得一知己而不能。


    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寧馨收回了思緒,看著高遠,微笑道:“都督此話差了。蔣議政也好,菁兒也好,對我都是無比信任,否則也不會讓我來河套麵見都督,既然我的事情都督也都知道,當清楚我寧馨並不是一個隻具有皮囊的花瓶,蔣議政讓我來河套,是來助都督拿下東胡的。”


    高遠苦笑,正想說話,寧馨卻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剛剛都督說,河套要開戰,女子不適宜呆在這個地方,可據我所知,都督麾下可有女將軍,今天我一來可便聽說了第一師的賀蘭燕師長了,她不也是女兒身嗎?”


    “你們不同,賀蘭燕是武將,從小便是在戰爭這中長大的,而你,手無縛雞之力。”高遠總算找到了反駁的理由。


    “我雖然從小便錦衣玉食,卻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有的人殺敵需要用刀,有的人殺敵卻是用心思。”寧馨微笑著反駁,“我不是第一種,但我確信,我能做到第二種。都督所說,加強監察院的情報工作,寧馨臨走之時,便已經安排下去,我手中在各國的力量,都已經交給了曹院長,暗司的易彬副院長現在正在著手兩方融合的事情,我也留下了人手配合這件事情,所以,那裏有我無我,都是一個樣。而我來河套,便大不一樣了。”


    她看著高遠,道:“都督與東胡人明刀明槍,而在情報工作和暗戰上,據我所知,將軍在東胡控製區內,隻怕亦是空白一片吧!”


    高遠看著胸有成竹的寧馨,眼前一亮,“莫非你在東胡還有暗子?”


    “當然有。”寧馨點頭道:“家父與前太尉周淵一直都有一個夢想,那便是征服東胡,家父掌權數十載,豈有沒有提前布置的道理,家父做事,一向是一明一暗兩條線,明麵上的,早已經不在了。”


    寧馨搖搖頭,“呂詩仁的背叛,使得我大燕在東胡的諜報力量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明麵上的力量被清掃一空,可謂是損失慘重,但呂詩仁怎麽也想不到,暗底下,我們還有另一條線,隻不過這條線上的人力,不及呂詩仁的地位之高,大都隱藏於市井平民之中,他們所擔負的任務也與呂詩仁不同,呂詩仁背叛之後,這些人便都完全沉澱了下去,雖然人手不多,但隻要運用得當,卻能起到意想不以的作用。”


    “另外,我已經調派了手上的一批行動人員,分批潛入到了東胡之內,戰事打響之後,他們的作用便會顯現。”


    “原來你在來此之前,便已經開始布局了!”高遠驚歎道。


    “要助都督平滅東胡,寧馨自當竭心盡力。”寧馨微笑道:“隻不過決戰終究還是在疆場,我所能做的,也隻是略有助益罷了。”


    高遠站了起來,在屋裏來回走動了幾圈,終於是下定了決心,“既然如此,你便留下來主持這些事情吧,監察院在河套也派駐了負責人員,叫唐河,你認識他吧?”


    “唐河臨出發前,來見過我,他知道我也會來。”


    “好,那就省事多了,由你來主持,唐河扶助,不過唐河以前專注於內事,這外事,便由你自決。”


    “多謝都督信任!”寧馨站起來,盈盈笑著向高遠拜了一拜,“如此,我便告辭了。”


    “你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以後又要在河套長駐,今晚我設宴,介紹你與河套的一些重要將領認識,也方便以後勾通交流。”高遠笑道,“隻不過這裏是戰區,一切從簡,向來是大碗肉大碗酒,也不知你習不習慣?”


    “入鄉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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