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重從鍾樓上一溜煙跑了下來,整個鍾樓從上到下,被他打暈了好幾個士兵,倒在樓梯上,拐角處,到此時還沒有醒來,跨過他們的身體,葉重拔腳便向著西城飛奔而去。此時,他已經顧不得找大夫了。


    整個城裏此時已經亂了起來,征東軍的騎兵越來越多,此時聚集在城外的騎兵已多達數千,數千步兵聚在一起,看起來並不如何顯眼,但數千騎兵聚集在一起,那聲勢就有些驚人了,乍眼一眼,仿佛城外漫山遍野盡是奔騰的騎兵。


    這個聲勢,遼西城的人,還從來沒有見過,即便是邊境之地,像這種規模的騎兵,見過的也是極少。


    如驚雷一般的馬蹄敲擊著地麵,整個遼西城似乎都在顫抖,每一次都如同敲打在遼西城人的心口之上。街麵上已經看不到多少普通百姓了,倒是有不少縣兵沒頭蒼蠅一般在到處亂跑。看著那些臉露驚惶之色的縣兵,葉重不由大搖其頭,此時就算高遠的步卒沒有來,僅是這些騎兵,如果敢發動攻擊的話,這遼西城隻怕也是一鼓而下。


    回頭望了一眼遼西城那高聳的城牆,葉重不知道高遠在打什麽主意。這城裏現在這種狀況,葉重不相信外頭征東軍的那些將領不知道,如果說高遠沒有在遼西城裏放下什麽棋子,打死葉重也不相信,隻看高遠悄無聲息地在草原深處建起了積石城,就可以看出高遠絕對是一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人,隻怕他打遼西城的主意,也不是三兩天了。


    一路奔回那小客棧,卻見大門已經緊緊閉上,顯然這客棧的老板也是怕了,葉重也懶得叫門,直接一拳擂去,砰的一聲,單薄的門板登時給他擂倒,轟然倒地,正縮在屋裏的客棧老板和幾個這人都是嚇得跳了起來,看到葉重風一般的衝進來,卻是無人敢上來答應。


    葉重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拋給了老板,“賠你門。”又風一般地衝上了樓去。


    一把推開房門,卻見葉楓已是爬了起來,手中卻是握著一柄短匕,顯然剛剛自己破門而入已經驚起了他。


    “公子,大喜事!”葉重搶上一步,扶住了葉楓,“大喜事!”


    看著滿臉紅光的葉重,葉楓心中也是一喜,“重叔,什麽喜事能將你歡喜成這樣?莫不是姐夫他帶著兵已經打到了遼西城外?”


    葉重一呆,看著葉楓,“公子,你已經知道了?”


    葉楓眨巴著眼睛,看著葉重,半晌沒有反應過來,他隻是隨口這麽一說,萬萬沒有想到,這居然是真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葉楓一下子跳了起來,“真的嗎,真的嗎?姐夫當真已經帶兵到了城外?張君寶他們打輸了,還有檀鋒,周玉他們都輸給姐夫了?”


    “都輸了,如果他們不輸,高遠的大軍如何能抵達遼西城外!”葉重點頭道:“公子,我們否極泰來,終於要轉運了。”


    葉楓緊緊地握起了拳頭,“太好了,姐夫來了,等見到了姐夫,我一定要讓姐夫帶著他的大軍,打回琅琊去,去將檀鋒,周玉統統都殺個一幹二淨。重叔,我們現在就去找姐夫,好不好?”


    “這可不行,公子,你的身子還沒有好,走路都吃力呢!”葉重連連搖頭。


    “我已經大好了,剛剛破門而入的是你吧,我吃那一嚇,出了一身冷汗,倒是感到身子好了許多,又有這大喜事一衝,這病已經好了泰半,重叔,你帶我去吧!”葉楓拉著葉重的手,道。


    葉重仍是搖搖頭,“公子,這個時候,我們不能給高遠添亂,要是讓這城裏的人知道了你的身份,說不定就會捉了我們去,拿來威脅高遠,不許他攻城,你想想,你是葉家唯一的根苗了,如果你落在他們手中,高遠投鼠忌器,如何攻城?”


    葉楓眨巴了幾下眼睛,“重叔說得是,那我們等到了晚上,悄悄地去殺了守城的兵,放他們進來。”


    葉重嗬嗬的笑了起來,“你啊你,倒也真是異想天開,別說城門口防守的士兵,遠不是我們兩人能殺完的,便是咱們能殺幹淨他們,那沉重的城門,也不是咱們兩人能弄開啊,這個時候,城門口的千斤閘必然已經放下,沒有十幾條壯漢,根本就絞不起來。”


    葉楓的確不懂這些道道,聽葉重這麽一說,不由有些懊惱,“那咱們就隻能在這裏幹等著麽?”


    “對,幹等著!”葉重點點頭,笑道:“這種大戰,一兩個人的力量,根本可以忽略不計,不過我觀這城裏的士兵毫無鬥誌,而且基本上縣兵,互相之間又無統屬,指揮之上必然是紊亂無比,隻要一開戰,隻怕一鼓之下,這遼西城就會被高遠攻破。所以啊,咱們還是別擔心這個了,公子你還是乖乖地躺下,徹底養好病是正事,你也不想高遠見到你的時候,你是一個病懨懨的樣子吧?”


    葉楓將短刀插回刀鞘,抽了抽鼻子,沒好氣地道:“聽重叔你這麽一說,我除了睡覺,還真是沒啥事幹了!”


    葉重微笑不語,抖開被子,讓葉楓鑽了進去,自己卻坐在床沿之上,從牆角邊上摸出了自己藏在垃圾之下的長刀,細細的用抹布擦拭著刀刃。


    看征東軍的模樣,並沒有想著強行攻打遼西城,難不成他們在等著遼西城自己打開城門投降麽?


    擦了一會兒子刀,卻聽到樓下講話的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似乎又有外人進來了,葉重放下刀,走到了門邊,側耳細聽著樓下人的說話。


    “你們知道嗎?咱們的老郡守是被大公子用毒酒殺死的,便連二公子,黃將軍,路將軍他們也是被大公子設伏給暗害的。”


    “他這是為了什麽啊?如此惡毒?”


    “還能為了什麽?聽說老郡守大人想把位子傳給二公子,大公子便惱羞成怒了唄!”


    “什麽大公子,那簡直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惡賊,這樣的人,禽獸不如。”


    “對對對,禽獸不如。”


    “對了,這些都是城外高遠的軍隊用箭射進來的,是不是在胡說啊,我怎麽感到想聽戲文一般的呢?”


    “的確是外麵用箭射進來的,但你想想,這樣的大事,能編出來麽?而且那射進來的文告上可寫得清清楚楚,張君寶,張灼還有吳溢,都被高將軍給捉住了,說是要進城之後公審這些賊子,為老郡守報仇,替二公子等人雪恨,你想想,如果不是罪證確鑿,那高將軍敢這麽做麽,他就不怕張君寶等人當場翻供?”


    “說得也是啊!”


    聽到這裏,葉重恍然大悟,原來高遠不止是大勝,竟然還將張君寶等人一鼓成擒,隻是不知道檀鋒,周玉等人怎麽樣了?這兩個人都是極其精滑之輩,本身又的確有一身本領,想要捉住他們隻怕就難了。


    看來高遠的確沒有想著攻打遼西城。


    不過遼西城隻怕也不用打了。等高遠一到,這城門,自然就會為他敞開了。想到了這一節,葉重頓時覺得渾身輕鬆,走到床邊,挨著葉楓躺下,片刻之間,便已是鼾聲大作。這一段時間以來,帶著葉楓一路逃亡,身後又跟著燕翎衛這些吊靴貨。難怪這幾天燕翎衛不見了蹤影,原來他們已經輸了。


    天色已晚,繞城示威的騎兵們一一收兵,在城外數裏地之外,一座大營已經紮好,大營之內,賀蘭雄與步兵兩人相對而坐,看著麵前攤開的一封信,賀蘭雄拍著桌子,“步兵,你說說這到底是幾個意思,城內細作射出來的箭書上說得明明白白,城內已經大亂,雖然有兩萬縣兵,但各自為政,毫無鬥誌,而且張守約的老婆也死了,彭彬跑了,城內沒有一個主事的人,如果咱們此時展開進攻,那是一打一個準。為什麽你就是不同意?難道等他們統一了意見,整合了隊伍,咱們再來攻堅嗎?”


    步兵嗬嗬一笑,“賀蘭將軍,不是我不想打,我比你還想打呢,但臨走之時,將軍和長史的命令你也聽到了,不準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賀蘭雄嘀咕了一句。


    “這不一樣!”步兵搖搖頭,卸下了自己的那隻鐵腳,叮的一聲丟在身旁,伸手按摩著腿上的肌肉,“這遼西城老郡守於將軍有恩,而這裏以後也將是將軍的起家之所,所以,他們自己打開城門和我們攻進去,那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高將軍這一次要爭的不僅是遼西郡,他要爭的還有人心的向背。”


    賀蘭雄聽明白了步兵的意思,心中不由曬笑,瞅著步兵道:“靠,這還真是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啊!”


    步兵大笑,“意思是這個意思,但你有種的話,這話你對將軍和長史說去。”


    “我有病啊!”賀蘭雄瞪了他一眼,“你們中原人,心眼就是多。”


    “這不是心眼兒多,人心向背,關乎著以後的生死大局啊!”步兵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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