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長史房,曹天賜剛剛將自己從馮發勇那裏探聽來的消息回稟給了蔣家權,正在等待著他下一步的命令。高遠臨走之時,下令由蔣家權通盤負責征東府所有事宜,本來軍法司的這種行動可以不通過蔣家權,自己執行,但曹天賜評估了一番自己手下的實力之後,認為軍法司如果單獨行動,很有可能無法逮住這些黑冰台的諜探,必須要有軍隊配合,現在扶風城內的軍隊除了負責糧食後勤的遼西一部之外,便隻有征東軍葉真一部。


    高遠並沒有立即將葉真所部編入征東軍,因為如此一來,征伐東胡之時,不將葉真所部帶去就太過於顯眼,所以現在葉真所部名義的主人,仍然是葉菁兒,駐紮於扶風,作為保護葉菁兒的一股力量。這也是高遠名正言順地留在扶風的力量。


    這股力量的存在是非常關鍵的,現在征東軍已經傾巢出動,便連在積石城由步兵所統領的人馬,也秘密地從匈奴控製區開始東進,以便在大變到來時接應高遠,從積石城到營口,龐大的控製區內,僅僅剩下的便隻有唐明與王義的兩個營人馬,留下葉真這一部,到時候可以從容應對變故。


    曹天賜是想動用這部分人馬,但這需要蔣家權的同意。


    曹天賜在等待著蔣家權的答複,蔣家權的心思此時卻已經飛到了別處,對付黑冰台,蔣家權並不怎麽上心,現在的扶風城,魚龍混雜,魚沙俱下,什麽人都有,黑冰台來這裏探聽消息,毫不奇怪,倒是馮發勇無意之間透露出來的第二個消息,引起了他的極大關注。


    征伐東胡的戰事進展極其順利,順利到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程度,現在中路軍已經拿下了遼寧衛,再向前,便是東胡的王庭和林了,而左右兩路雖然遭遇到了頑強的抵抗,但也都是在曆經苦戰之後,達到了預期的目標,仿佛東胡在米蘭達死後,當真成了一盤散沙,各自為戰,毫無組織。這種現象,便是連周淵也有些遲疑了,拿下遼寧衛之後,躇躊不前。


    前方愈是順利,對將軍的威脅便愈是危險,馮發勇的這一條情報,讓蔣家權嗅到了陰謀即將到了圖窮匕現的時候了。


    “長史大人,長史大人!”曹天賜耐心地等了片刻,看著蔣家權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忍不住出言摧促。


    哦!蔣家權身子一振,從思緒中清醒過來。


    “曹司長,你所說的事情,我同意了,你去找葉真將軍調用一部分人馬,不過,我有一點要求,不許殺傷,這些人抓了來之後,審一審,然後關起來,肯定有人會來保他們出去的。”蔣家權笑道。


    “這些人來刺探我軍情報,就算是全殺了,他們也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為什麽要這般小心呢?”曹天賜不解地道。


    蔣家權嗬嗬的笑了起來,“小曹啊,有時候,殺,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我們現在與黑冰台有衝突麽?沒有,他們搜集情報,隻不過是例行公事,在這裏,你也抓不住他們的重要人物,馮發勇為什麽要告訴你這個,無非是想借我們的手,來教訓一下黑冰台,他漁翁得利而已,不要因為馮發勇曾經教過你東西便對他心生好感,感激,說到底,他仍是虎豹騎中的重要人物。”


    “這個我明白!”曹天賜點點頭。


    “不過借這個關係與黑冰台接觸一下也是好的。”蔣家權想了想,道:“黑冰台是中原最大的諜探組織,力壓虎豹騎,燕翎衛,自有他的獨到之處,我們的狼群現在還是小崽子,多接觸一下各個不同的諜探組織,對我們是有利的。”


    “我明白了,多謝長史大人教誨!”曹天賜站了起來,躬身向蔣家權行了一禮。“我這便去與葉將軍協商。”


    看著曹天賜走出去的背影,蔣家權無聲地笑了起來,孺子可教,又如此年輕,將來此人成長起來,必然會成為高遠的一大助力。現在雖然還是一個小狼崽子,但已經露出了鋒利的爪牙了。


    抓捕黑冰台,於蔣家權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腦子裏反複謀算了片刻,終於得出了結論,收拾了一下,站起來,徑直便出了將軍府,直奔高遠以前的舊居,葉菁兒自回到扶風後,便一直住在哪裏。


    秦雍商會,這是一個足跡遍自整個大陸的龐大商號,現在的四海商貿,與其比起來,便像是一個才會走路的娃娃,無論是在財力,還是在商路的開發之上,根本就不能與其相比,而在扶風,現在就有秦雍商會的一支商隊駐紮在此,他們販賣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對於眼下出征的燕軍來說,最為關鍵的東西,各類藥草,其中既有草藥,也有成藥。一到扶風,他們便直接找到了扶風縣令鄭均,付出了一個令鄭均無法拒絕的價格,將以前的南山軍營遺留下來的營房,全都包了下來,作為他們的駐紮地和倉庫。


    賣的是草藥,買的卻是什麽都要,他們雇傭了無數的本地人替他們收集各類從戰場之上運回來的物資,內容無所不包,因為他們的存在,這些東西的價格被生生地抬高了兩成。


    沒有人敢怨恨,因為做生意的人惹不起他們,惹了他們,你就等於被從這個行當驅逐出去了,而燕國官方也不會去管他們,因為他們運來的東西,的確是現在燕軍最需要的,而且秦雍商會的背景便是秦國朝廷,秦武烈王,當世第一大強國,得罪了他們,便是開罪了秦國朝廷。


    秦雍商會在扶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鍾老,這是近段時間整理出來的報告,請您老過目!”房內,一個看起來富富態態,滿臉紅光的中年人,將一疊報告遞給了一個老人,低聲道。


    被稱做鍾老的老人看起來已經年過花甲,滿頭銀絲梳理得一絲不苟,正在小口小口地品著香茶,接過報告,他並沒有去看其中的內容,微笑了一下,道:“曾慶,你有什麽特別的看法嗎?”


    曾慶沉吟了一下,“鍾老,我覺得有些古怪,這一次燕軍的行動太過於順利了,隻怕這裏麵有些別的蹊蹺在內,周淵隻怕也是察覺到了古怪,這才在遼寧衛按兵不動了。”


    “你是說東胡人在給燕國下套?”


    “我的想法就是這樣的,不過周淵也是老狐狸,不見得會上鉤。”曾慶道:“或許米蘭達真的死了,不然,這樣的陷阱不會設置得如此明顯。”


    鍾老哈哈大笑起來,“你錯了,這正是他們的高明之處,米蘭達或許是真死了,但他這個兒子也不簡單啊。陷阱做得太複雜,對於周淵這樣的老狐狸來說,反而更不會上當,反而是這樣看起來破綻百出的陷阱,會迷惑住周淵。就像是一隻吃過魚兒,品嚐過腥味的貓兒,總是會按捺不住自己的。”


    “周淵會想不到這一點?”曾慶疑惑地道。


    “身在局中,哪有我們在局外看得這麽清楚,此人功利熏心,極欲建立自己的不世偉業,如果這個陷阱複雜,他會想得更仔細一些,但現在既然如此粗陋,他隻會更添信心。”鍾老微笑道:“燕軍這一個大虧是吃定了。”


    “這麽說來,我們商會也要做好一些準備工作了。”曾慶道。


    “管他勝他敗,總這都是有生意做的。”鍾老笑了起來。“對了,李雲聰這個小崽子在遼西城鬼鬼祟祟地在搞些什麽,查清楚了麽?”


    “沒有。”曾慶臉上一紅,臉上的肥肉抖動了幾下,有些慚愧地道:“李雲聰也是老手,我們想了一些辦法,沒有滲透進去。鍾老如果在意這件事情的話,我再去設法。”


    “不必了,如果我所料不錯,他所謀的無非就是張守約而已,此事與我們無關。”鍾老咧嘴一笑,“我更感興趣的是高遠這位征東將軍。”


    “鍾老這一次過來,是專門為高遠所來?”曾慶微微有些驚訝,“不過一個征東將軍而已,哪裏值得您親自出來一趟?”


    “非也!”鍾老微笑道:“前一段黑冰台的探子在草原上發現了一些異常,潰散的一些匈奴小部,還有一些馬匪,居然有漸漸被收攏起來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大秦是絕不會允許匈奴人再抱成團的,所以我便投了一部分人力進去,收集起來的情報,頗有意思,這些事件裏麵,都有征東軍的影子,隨後我派人滲進了四海商貿,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曾慶不說話,隻是看著鍾老,能讓眼前這位老人親自出手的,自然是黑冰台的秘密事務,他願說,他便聽,他不願說,曾慶是絕不會打聽的,幹這一行,知道的太多,有時候就是禍。


    “我們在草原深處發現了一座城。高遠在哪裏藏了偌大的實力,這家夥,有點意思!”鍾老笑了起來,“建了這座叫積石城的城堡,又幾乎是明火打劫一般地拿下了河間郡的保康,營口,這高遠,是想造反麽?”


    “這麽大的動作,燕翎衛居然沒有發現?”曾慶大為詫異,“真是一幫廢物。”


    “不是他們廢物,而是他們現在的精力沒在這一塊,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檀鋒上位之後,反常動作很多,此人看似是寧則誠一係,是寧則誠的心腹,現在我看來,倒是有些未必。”


    “哪我們要不要透一點消息出去?”


    “不!”鍾老搖頭,“這一次無論燕國勝敗,高遠這個家夥的秘密,都不要泄露出去,甚至有必要的話,還要幫他一把,他就是燕國的一大暗瘡,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爆發出來,到時候燕國大亂,於我們卻是好處多多。”


    “我明白了!”曾慶點點頭。秦國要征伐天下,統一中原,早就不是秘密,如果燕國大亂,自然是於秦有利。


    “鍾老,這些天我們在扶風收購燕軍的戰利品,發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倒是值得注意!”曾慶突然想起了什麽,道。


    “哦,有什麽異常?”


    “從前線下來的回來押運物資,俘虜等各部燕軍,有公開的官方戰利品,也有士兵,將領個人的收獲,但征東軍回來的人當中,除了以官方名義發賣的戰利品之外,無論是士兵,還是將領官員,沒有一個人賣出他們的私藏。”


    “這說明了征東軍所有,根本就沒有私藏的戰利品。”鍾老有些驚訝地道:“這征東軍的軍紀森嚴到了這一地步了麽,便是我們秦軍,也沒有這等嚴厲,那些大兵們,總是能想到法子賺錢的。”


    曾慶道:“是啊,通過一點,我能想象這支軍隊的戰鬥力。”


    “這個情報倒還是不錯,曾慶啊,想不到你連這些細節都注意到了,好好幹,再過些年,我便調你回總部去,不用在外麵奔波了。”


    “多謝鍾老!”曾慶頓時大喜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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