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現在無法琢磨對手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但他有一點卻是猜對了,橫亙在他麵前的鐵嶺部,的確是不折不扣的四王子索普一係,而指揮這五千鐵騎的卻是他的老相識阿倫岱。兩年之前,高遠繞道匈奴控製區,千裏突襲榆林,便與這個阿倫岱交過手,隻可惜當時阿倫岱命大,竟然逃出了生天,不想這一次又碰上了。


    鐵嶺部當然不止眼前的這五千騎,這是一可控弦過萬的大部族,阿倫岱本應該是坐鎮榆林的,但當他知道燕國左路軍指揮竟然是他念念不忘的仇敵高遠的時候,便再也按捺不住埋藏在內心的仇恨,徑自親自上了第一線。


    那一戰,他阿倫岱半邊臉蛋都被削去,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這一次,他要將高遠的腦袋砍下來,以雪前仇。


    五天,他已經將高遠的征東軍阻擋在了鎮遠五天不得前進,怎樣才能一口吞下這個大仇敵的軍隊,是阿倫岱現在正在考慮的問題。


    對於這一次與燕國的全麵戰爭,阿倫岱充滿著必信的信念,作為索普的親信大將,他知道很多其它將領並不知道的內情,偉大的米蘭達王並沒有死去,那隻是一個誘惑燕軍不斷深入的毒餌,而現在,中路的燕軍主力正在一步步踏進死亡陷阱,當他們越過遼寧衛之後,就是他們的死期。


    殂擊左右兩翼,尋機殲滅他們,這便是他阿倫岱接到的命令。鐵嶺部麾下萬騎,五千騎駐紮在榆林,阿倫岱帶上了另外五千騎,前來迎戰高遠,與對手兵力對比幾乎達到了一比一的比例。


    雖然急於報仇,但阿倫岱並不莽撞,他的對手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家夥,兩年前他就領教過了,詭計百出,狡滑多端,防不勝防,當年在沱沱河,自己便是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遭到對手伏擊,而全軍覆滅的。這一次,他絕不能重蹈覆轍。


    雙方的哨騎在這片區域內互相絞殺,其慘烈程度遠超大軍作戰,讓阿倫岱驚歎的是,精銳的東胡哨騎在這一場哨騎大戰之中,居然落在下風之處,斬殺對方一個哨騎,往往要付出兩到三倍的人命,這讓他有些不能接受。


    隻到一天前,他們活捉了一個受傷的對主哨騎,總算搞明白了這些燕軍哨騎如此強悍的原因,他們居然是以前橫行東胡的殺破天馬匪,為首的就是那個白羽程。


    “這個萬惡的馬匪頭子,原來是逃到了高遠那裏,難怪這兩年一直沒有找到他的蹤跡!”阿倫岱臉上露出了冷笑,“好,好得很,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一次,我阿倫岱的幾個仇人卻是聚到了一起,正好一齊清算。”


    當年他坐在船上,看著沱沱河兩岸的部下,被高遠與白羽程肆意砍殺的畫麵似乎又浮現在他的眼前。這讓他那猶如鬼怪的臉龐更加可怕了一些。


    找不到自己的主力,高遠的征東軍便龜縮在營寨之中,幾天都沒有挪窩兒,阿倫岱也不著急,這個高遠紮下的營盤便像是一個馬蜂窩,第一次攻打便讓阿倫岱吃了大虧,那些營寨外縱模交錯的壕溝讓騎兵的速度無從發揮,而營寨裏密如飛蝗的羽箭,更是讓人記憶猶新,那一次交手,他損失了上百騎兵。如果這樣的攻防多來幾次,那他所率領的鐵嶺部別說吞下對手,隻怕要被對方趕得鼠竄而回了。


    “我不摧你!”阿倫岱冷笑道:“但有人會幫著我摧你的,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趴在這兒不動窩兒。”


    隻要高遠一運動起來,那他便有機會了,在行軍過程之中打擊步兵的戰法,對於東胡騎兵來說,百試不爽。


    “阿倫岱將軍!”一名東胡將領策馬直奔而來。


    “什麽事?埃俊,高遠動了麽?”阿倫岱從地上站了起來,剛剛下過雨的草地上雖然墊上了一層氈毯,但他當起來時,仍然感到屁股上濕漉漉的。


    “高遠的騎兵動了,所來的方向,正是我們現在的駐紮點。”埃俊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了阿倫岱的身邊。“傾巢而出。”


    高遠所率征東軍裏,有兩千騎兵,這也正是阿倫岱所忌憚的地方,這兩千騎兵之中,差不多一半都是高遠招募而來的匈奴騎兵,這些在秦國與匈奴大戰之中幸存下來的家夥,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騎術頂尖,刀法弓技無一不是上上之選,而且他們現在的戰鬥方法,與匈奴人習慣的戰鬥方法截然不同,慣於浪戰的匈奴人,現在居然也懂得了分進合擊的有組織進攻,這使得他們的戰鬥力更上了一個層次,一旦被他們糾纏上,便極難擺脫,而高遠的步卒亦會如同聞到了腥味的野狼循聲而至,步騎配合,本就是大燕軍隊的長項。


    “這群野狼聞到味兒了!”阿倫岱冷笑起來,“看來他們抓了我們的哨騎。”他抬首看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埃俊,這天氣,看來今兒個晚上,或者明天,會有一場大霧,你說,這是不是機會呢?”


    “將軍,您的意思是?”埃俊問道。


    “你率一千騎去誘敵。”阿倫岱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你要想辦法,讓賀蘭雄那個王八蛋認為你就是我們的主力,部隊裏所有的戰馬你都帶走,我這邊一名騎兵隻留一匹馬,這樣,你那一千騎兵看起來便有數千之數。”


    “將他的騎兵遠遠誘開?”


    “不,若即若離,隻要賀蘭雄一上當,那高遠便會隨之而來,而我們的主力,將埋伏在一側,對他實施致命一擊。隻要打散了他的隊伍,剩下的,就簡單了。”阿倫岱道。


    “是,將軍,您這裏發動之後,我會立即反擊,拖住賀蘭雄的騎兵,讓他不能返身來援。”埃俊臉上也是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小心一些,賀蘭雄麾下的那些騎兵,著實很難對付。”


    “在這裏,我們地形比他們熟。”埃俊嘿嘿笑了起來,“到時候,我給賀蘭雄一個驚喜。”


    “傳令,全軍拔營!”阿倫岱翻身上馬,看向高遠征東軍所在的方向,冷笑道:“高遠,可別教我失望啊,看來你們的主帥已經是迫不及待了,你不得不主動來尋我決戰麽,好,我給你這個機會。”


    數十裏外,高遠大營。


    眾人盯著地圖,聽著高遠一條條的發布命令。


    “孟衝,你率左軍潛服於梅家嶺。鄭曉陽,你率右軍潛藏於瓦子穀。而我,將帶著中軍直奔花兒營,我想,這裏應當是阿倫岱選擇的殂擊我們的戰場。不能拖下去了,中路軍前進速度太快,我總是心中有些不安。”


    孟衝盯著地圖,咽了一口唾沫,“將軍,這太冒險了,花兒營離這兩地的路程,以步兵的前進速度,足足要一天,中軍的兩千弟兄要在阿倫岱的攻擊之下支持一天,實在是太危險了,這不是據營而守啊,到時候,我們能聚兵成陣就不錯了。”


    “不錯,高將軍,而賀蘭雄一時之是也不可能來援助你的,到時候,阿倫岱肯定會派出一支騎兵去纏住他,如果我們不能及時趕到戰場,那結果……”鄭曉陽咬著嘴唇,“要不高將軍,由我帶右軍去花兒營,您去瓦子穀。”


    “怎麽,你認為你去花兒營,會比我在哪裏堅持的時間更長?”高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鄭曉陽。


    “不不不!”鄭曉陽連連擺頭,“我哪裏比得上將軍,可雖將軍,您是一軍之主帥,這等冒險之極的事情,實在是不宜由您親自來做。”


    “又是千金之子不居危牆之下麽?”高遠哈哈一笑,“我不是什麽千金之子,我是一個將軍,殺人如麻。區區阿倫岱,便想要了我的命去,他還不夠格。放心吧,中軍之中兩千人,皆是虎賁之士,又有一千重步兵在內,阿倫岱想吞下去,不是那麽容易的,最重要的是,隻有看到了我,阿倫岱才會不顧一切的來進攻,而如果我不在哪裏的話,以阿倫岱的精明,必然會看穿這是一個圈套。那我們的這一番苦心可就要全白費了。不打垮了他,我們怎麽按期趕到榆林,不到榆林,我們與中軍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到時候反而更危險,而且你們也知道,周太尉對我一直不懷好意,我如逾期不至,到時候他要收拾我那可是名正言順,要知道這可是戰爭時期,他要行軍法,誰都沒有話說。”


    眾將皆沉默了下來。


    “好了,兵凶戰危,任誰也說不起狠話,你們想要我安然無事,到時候,便盡量地早點趕到花兒營吧。我在哪裏等你們。”


    “是!”眾將肅然起立。


    “征東軍!”高遠伸出了他的手右。


    “萬勝!”所有將領都伸出了他們的右手,疊加在高遠的手上,用力一揮,眾將魚貫而出。


    “阿倫岱,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不是麽?”高遠微笑起來,“兩年不見,不知道你是不是長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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