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小憩之後,高遠精神抖擻的從後院出來,想起後頭葉菁兒還癱在床上,不禁暗自得意。


    雖說是過年,征東府裏除了留下值守的人外,基本上都休沐了,但高遠卻是無法像他的下屬們那樣可以好好地享受這段假期的,上午剛剛接待了吳凱,下午,就又迎來了征東府的一位重要人物,那就是赤馬縣的縣令鄭均。


    說起鄭均,就不得不提這個人在征東府之中的尷尬地位。他不是孫曉步兵那樣與高遠起於貧賤,同生共死的戰友,也不像吳凱那般從高遠微末之時,便給予大力資助從而得到了高遠的信任與回報。


    他與吳凱一般,都是邊遠邊境縣的縣令,但與吳凱這個掛羊頭賣狗肉的縣令不一樣的是,他是一位正兒八板的官僚,這樣的人,自然有他的一番報負,隻可惜,在遼西的政治大環境之下,他卻是有力無處使,被壓在赤馬邊縣,官職隨時不保。但這位縣官仍是盡職盡責,將赤馬縣治理的井井有條,除了東胡人入侵他沒有辦法抵擋隻能事後收拾殘局,他在赤馬縣的政績可謂還是十分可觀的。


    高遠的迅速崛起,讓赤馬與扶風一齊被張守約送給了高遠,成為了一個統一的扶赤防禦區,他一下子變成了高遠的下屬,換了一個老板,對於鄭均來說,也沒有什麽打緊的,於他而言,不過是換湯不換藥,他要做的仍然隻是原來的那一攤子事,高遠也沒有對他如何另眼相看,向他匯報工作,也隻是例行公事而已,從高遠核心嫡係的構成來看,鄭均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進入這位年輕的家夥的法眼。


    不過自從納入到了這個防禦區之後,鄭均與他執掌的赤馬縣,還是得到了一樁好處,那就是東胡人再也不再打劫了,因為這個防禦區外的東胡小部落,基本上被高遠掃空了。


    就這一件事,便讓鄭均對這個毛都還沒用長齊的家夥(鄭均在內心裏對高遠的稱呼)高看了一眼,東胡人對扶風,赤馬等地的劫掠,那可是曆史悠長,現在托了這個家夥的福,赤馬人終於可以過幾天舒服的日子了。


    沒有了外部的騷擾和破壞,鄭均這位單純的官僚倒是得心應手了,赤馬在他的治理之下,雖然不如扶風如此強勢,但民生卻也是一天好過一天,這位縣令也是深得當地人的支持。要知道,扶風如此強盛,並不是因為吳凱如何了得,而是因為征東府在扶風,高遠的根基在扶風,赤馬與扶風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雖然高遠並沒有對鄭均表示出如何的興趣,但這位職業官僚仍然表現出了自己的職業性,但凡高遠推行的政策,鄭均都不打折扣的執行,加入四海商貿,赤馬的那些富紳都是心有疑慮的,不過在鄭均的大力鼓動之下,幾乎所有的赤馬富商都加入了進去,其實鄭均心中很清楚,四海商貿在高遠的支持下,絕對是一個大鱷,赤馬的富商加入進去,那是可以沾光的,盡賺不賠的生意,加入的人越多,他在赤馬,不是可以收更多的稅了麽。


    真正讓鄭均一顆猶如止水的心波動起來的,是新任長史蔣家權上任之後的事情。這位深得高遠信賴的家夥一來便占擾了征東府長史的高位,而這位長史上任不久,便將目光投注到了鄭均的身上。短短的數月時間,竟然招見了鄭均數次。


    鄭均可以感受到,這位長史對他的看重。


    鄭均也是有傲氣的,這種傲氣根植於一個讀書人的內心,同時也是多年受到排擠,有能力卻不能得到重用的怨氣。自忖自己的能力比起那個隻會賣酒的吳凱不知要高上幾個檔次,但卻無法像他那樣進到征東府的核心,自然是心中頗有不平。


    如今,受到了征東府長史的青睞,或許自己的仕途將迎來一個轉機。


    思來想去,鄭均終於還是來給高遠拜年了,不論如何,高遠現在是征東將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給他來拜年,也不掉自己的麵子。


    上茶,寒暄,一番客套之後,主客都安靜了下來,鄭均是無話可說,這還是他第一次與高遠單獨相處,他也不知這位上司的喜好,是真的無話可說,而高遠卻是在靜靜地打量著這位人物。


    說實話,以前鄭均還真沒有進入他的心中,這位赤馬縣令,似乎對自己有一種疏離感,而高遠對他,也無法像對吳凱那樣毫無保留,直到蔣家權找上了自己,他才真正地關注起這位被自己冷落了許久的縣令。


    在自己的目光注視之下,鄭均並沒有顯示出多少不安,仍然四平八穩地坐在哪裏,不過麵色倒是有些尷尬。


    想起蔣家權對此人的評價,高遠暗中點點頭,這個人,倒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合格的官吏,能在困難的局麵之下,將赤馬經營得不比扶風少多少,還能想盡辦法挖挖扶風的牆角,能力也不差。


    “吳凱吳縣令不再擔任扶風的縣令了!”高遠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鄭均沒有想到,高遠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樣的,倒是楞住了,半晌才道:“吳大人在扶風德記望重,不知為何去職了?”


    高遠笑了笑,“他另有任用。他這一走,扶風縣令之職可就空了,鄭大人有意否?”


    鄭均身子一震,扶風與赤馬雖然說起來是平級,但扶風縣的地位明顯要高一些,從赤馬調任扶風,那便是升了半格,他權衡片刻,卻給了高遠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高將軍,如果這不是命令,而是詢問的話,我的回答是,不願意。”


    高遠眉毛微微一挑,並沒有問鄭均他為什麽不願意,而是點點頭,“嗯,我知道了,鄭大人,過年之後天氣一轉暖,我征東軍便要出擊了,對於這次出征,你有什麽看法呢?或者說有什麽要提醒我注意的地方呢?”


    鄭均又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似乎這樣的問題,高遠問誰也輪不到問自己,這位將軍,每個問題都是那麽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他還真沒有考慮過,皺眉思慮片刻之後,方才開口。


    “將軍,征伐之事,鄭均不懂,不敢亂言,不過征東軍在將軍的調理之下,已成精銳之師,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那是很自然的事情,隻有一件,將軍需得在意。”鄭均道。


    “嗯,你說說!”高遠身子前傾,很想聽聽這位蔣長史很看重的人到底有些什麽想法。


    “後勤!”鄭均道。


    “將軍請恕屬下直言,這一次大戰,便不是由將軍主導,而是由周太尉來統一指揮,而將軍與太尉的關係似乎並不怎麽樣!”


    聽到這裏,高遠不由笑了起來,他與周淵的關係何止是不怎麽樣,簡直就是水與火的關係。


    “接著說!”


    鄭均咽了一口唾沫,對於高遠與上頭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他自然是曉得的。此時倉促之下,也隻是順著自己的直覺來分析一番了。


    “此次東征,征東軍肯定是要傾巢而出了,那麽軍隊的後勤,便必然要由太尉那邊統一來調配,這等於便扼住了將軍的咽喉,特別是將軍如果高歌猛進,節節勝利的話,便更加危險,可以說,將軍每向前一步,危險便多一分。”鄭均看了一眼高遠,見他很認真地在傾聽著自己的話,膽子稍稍大了一些。


    “可這一次的後勤統籌是由張郡守來統一調度的,張郡守並不會出征。”高遠道。


    “張郡守到時候不見得能頂得住太尉的壓力,特別是戰事將要勝利的時候。”鄭均搖頭道。


    “你怎麽看張郡守這個人?”高遠笑問道。


    “二十年前一條好漢,有勇有謀,可二十年後,他隻是一個尋常的郡守,一個守財奴!”鄭均對於張守約的評價讓高遠大為詫異。“如今的張郡守所思所想,隻是如何保住他手裏的那點東西,絲毫沒有了開拓進取之心,將軍,我知你與郡守交好,但我仍然想說,如此下去,遼西遲早還是別人的東西。”


    高遠內心砰地跳了一下,這個鄭均,果然還是有幾把刷子的,蔣家權看人的眼光,的確不同凡響。


    “所以將軍,這一次東征,無論如何,在後勤之上,您得小心在意。”他突然歎了一口氣:“隻是扶風赤馬的能力並不足以支撐起將軍的東征,這後勤,終究要被別人握在手中。”


    “那依你看,我要如何解這一困局呢?”高遠問道。


    “屬下不知道,屬下想說的是,隻有想盡一切辦法,多多屯集糧草,到時候,能自給自足。”鄭均兩手一攤道。


    高遠哈哈大笑,“嗯,你說得有道理。鄭大人,你來當扶風縣令吧,這一次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了。”


    鄭均怔了半晌,“是,將軍,屬下年後就過來上任。”


    高遠揮了揮手,道:“扶風和赤馬兩縣將合並,你也知道,這兩個縣是張郡守劃給我的防禦區,這一次,兩縣合二為一,取消赤馬縣的行政區劃,全部並入扶風縣,由你來出任扶風縣令。”


    鄭均帶著震憾的心情離開了將軍府,看著他的背影,高遠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這一次的東征,想必是會發生很多事情的,將鄭均放在這個位子上,其實也是一種考驗,如果他能順利通過這一次的考驗,他便能進入到征東府的核心了。


    這個人,還是有能力,也有眼光的。想起鄭均對張守約的評價,高遠就不由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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