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發勇走了,高遠坐在自己的大帳裏,閉目不語。這一次出來,最大的收獲不是自己立下了偌大的功勞,也不是擁有了數千的軍隊,與這些相比,高遠覺得看到了這個時代最頂層的那些人物之間的較量,更讓自己受益非淺。


    雖然自己二世為人,從理論上來說,自己擁有比這個時代的人更超前的知識,但知道是一回事,運用又是一回事。就好像一道數學題擺在你的麵前,公式你都是知道的,需要運用的定律你也一清二楚,有些人舉重若輕的就能解答出來,但另外一些人,想破頭也無法做出來,待得看到標準答案之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我也能做出來的。這就是天才與常人的區別。


    高遠不認為自己是天才,這場牽動著這個時代的大戰,直到此時,高遠才看到了全貌。


    這讓他對於此時距他千裏這遙的一個人充滿了敬畏之意,這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一個讓他需要仰望的人,從葉天南開始籌畫對趙陰謀的時候,他便敏銳地把握到了這個時機,他騙了這個世上所有那些自認為聰明的人。當眾人都以為他一定會趁著這個機會痛打落水狗,將趙國痛毆一頓,以打開東征的缺口的時候,他卻反其道而行之,揮軍向北,將他的另個一個敵人打得萬世不能翻身,而他能做到這一點,竟然還是借助了他最大的敵人的幫助。


    高遠險些要為他擊節而讚。


    不拘一時之小利,眼光長遠,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政治家。毫無疑問,此戰過後,秦國的戰略重心完全可以調整過來,一心一意地要收拾中原六國了。也許不久的將來,自己也要和這支可怕的軍隊,可怕的人對壘沙場了。


    高遠搖搖頭,這是不可避免的。


    而更讓他警懼的是,秦武烈王此人,不但有著超越常人的戰略眼光,更不差冒險精神,從他敢於在趙牧的眼皮子底下擺空城計,將鹹陽城幾乎脫得光光的展現在趙牧的麵前,便可以看出,這個家夥骨子裏的冒險和瘋狂。


    有長遠眼光,卻又不乏冒險和瘋狂,這樣的人,是最難以對付的。更何況,這家夥手下還有無數的強悍的打手。


    這些天來,高遠耳朵裏已經被無數次地讓趙牧這個名字灌滿,而在秦國,卻還有一個讓趙牧也不敢掉以輕心的李信,他們到底如何自己不知,但能讓這許多人推崇,便很能說明問題了。周淵,周玉,檀鋒在聽到這些名字的時候,眼中露出來的是敬佩,畏懼的表情,而在高遠的眼中,上麵這幾位並不是碌碌無能之輩,亦是一時之翹楚,時代之精英,能讓這些人敬畏的家夥,當然是極了不起的。


    想到這裏,高遠不由打了一個寒噤,自己在這些天下名將麵前,能撐得過幾個回合?天下之大,英才何其之多也,自己以前當真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了。


    “縣尉!”大帳簾子一掀,顏海波一頭撞了進來,“聽說秦趙之戰已經結束,秦國收兵了,那我們可以回家了吧?”


    在顏海波的身後,步兵,那霸,孟衝,許原依次而入,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濃濃的喜悅,從年後出兵,到現在,整整五個月過去了,所有人都開始想家了。


    “終於要回家了!”顏海波抑製不住自己的喜悅,“真是想念孫曉還有曹天成兩個家夥啊,還有我們扶風城,居裏關,牛欄山呢!”


    高遠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是呀,我們要回家了!”


    顏海波的這一聲喊,卻是將高遠從驚懼之中叫醒了過來,自己有什麽好擔心的,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現在,自己還隻是一個小不點,根本沒有資格站在他們的麵前與他們對陣,而且,他們也不會知曉有自己這一號人物,即便知道,又何嚐會將自己放在眼中。


    慢慢來吧,自己會成長起來的,這一趟出來,便讓自己學到了太多的東西,也許,當自己有資格站在他們麵前的時候,自己的名字也已經在這個時代赫赫有名了。


    趙牧,李信,你們等著我,遲早有一天,我會站在你們的麵前,與你們較量的。


    易水河畔,燕軍大營,率先出發的高遠也率隊退回到了這裏,大軍已經準備班師回朝了,除了薑大維的漁陽郡兵,燕國常備軍要返回薊城,而高遠所率領的數千軍隊將會返回扶風,這在燕軍大營之中,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周淵周玉沒有什麽表情,檀鋒永遠是那樣笑咪咪的,隻有薑大維,臉色難看之極,與之相反,他的兒子薑新亮,那個曾經被高遠狠狠地折辱過一番的家夥,現在倒似與高遠好得不得了。坐在高遠身側,兩人不是交頭接耳一翻,竟然似多年好友一般,讓薑大維更是氣悶不已。


    高遠終於有資格坐在這間像征著權力,身份的大帳之內了,哪怕他現在的官職還隻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小縣尉,但他的手上,卻有了一支多達五千人的軍隊。


    這年頭,有兵便是草頭王,你有實力,自然便會得到尊重。


    周淵心中極是高興,這一次出兵,可以說收獲遠遠超過了先前的預期,不但收回了在令狐潮手中的五城,更是從趙國搶來了另外五城,這在燕國與趙國多年的交道之中,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而他自己的聲望,也在這一刻達到了最高鋒。


    利用這一戰,葉天南會穩固他國相的位置,而周淵,則如願以償地將更多的軍權抓在手中,接下來,便是對東胡了。


    趙國被削弱,而他們麵臨著強秦的東征,即便對燕國再仇恨,也無力對付燕國,相反,從現在起,他們得陪著笑臉來拉攏燕國了。


    燕趙之間,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將不會再有戰事,除非是趙國在戰場之上擊敗了秦國,將秦國的爪子打回去,不過這好像是不太可能的。


    秦國有趙國擋著,燕國當然也會給予一定的幫助,沒有人想趙國就這樣垮掉,特別是現在燕國還沒有實力之前。


    當拿下東胡之後,那情況就又另當別論了。


    下一個目標,東胡!周淵在心中暗自道,拿下東胡,將遼東那廣闊的區域納入燕國的統治之下,征服東胡,燕國將得到無數的戰馬,當然,還有那些技藝高超的騎士,當做到這一點之後,燕國,便有了問鼎天下的資格了。


    這是周淵的野望。


    隻不過要想達到這個目標,他還必須取得另外兩個巨頭的同意。或許他們會有其它想法,但這樣一個青史留名的機會,相信無論是葉天南,還是寧則誠,都不會輕易放過的。


    大帳之內歡聲笑語,觥籌交錯,這是臨撤兵之前的最後一頓盛宴。


    “各位,各位!”周淵敲擊著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響,“老夫說一個笑話,為各位佐酒!”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太尉說笑話兒,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個個都是洗耳恭聽。


    “大家可知道,函穀關一役之後,秦軍固守函穀關,趙牧不得不撤軍,而秦武烈王做了一件什麽事嗎?”周淵笑道。


    眾人都是搖頭。


    周淵大笑起來,“這位秦王派出了他的使進出使邯鄲,在趙無極的麵前大罵趙國忘恩負義,不是東西,讓趙國滿朝文武麵如土色,作聲不得,趙王是惱羞成怒,險些兒便氣昏了過去。”


    “忘恩負義這從何說起?”薑大維不解地道。


    淳於燕嗬嗬一笑,“那秦國使者痛罵趙國,說匈奴蠻夷侵略趙國代郡,無惡不作,而秦國本著兩國兄弟般的兄誼,毅然出兵替趙國報仇,痛毆匈奴,不想趙國不思報恩,反而縱容趙牧進攻函穀關,致使秦國大將贏騰戰死,是可忍孰不可忍,要趙國給一個說法呢!”


    大帳之內,眾人先是啞然,接著便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這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秦武烈王,真是太囂張了。


    “這位使者口才極佳,罵得趙國還不了嘴,最後還提出了一係列的賠償要求呢!”周淵笑道。


    高遠轉動著酒杯,看著滿屋子裏大笑的將領,腦子裏卻在飛快地轉動頭,秦武烈王是這樣無聊的人嗎?他這樣做有什麽意義?除了讓兩國仇結得更深一些,還能有什麽作用,賠償,趙國自然是不肯給的。


    周淵的目光掠過所有人,看到高遠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高遠,你怎麽看這件事?”


    被周淵點名,高遠先是一驚,看著滿屋子將領的眼光都轉到了自己臉上,倒是鎮定下來,“太尉,這事兒恐怕沒這麽簡單,秦王不會這麽無聊,他此舉之中,必有深意吧!”


    淳於燕大笑,“好家夥,你去說說,他有什麽深意?”


    高遠理了理頭緒,“大人,我想,秦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這是在逼迫趙國給他們一個交待,那麽這個交待便隻會指向一個人。”


    “誰?”周淵放下了酒杯。


    “趙牧!”高遠肯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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