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燕看著子蘭,心中卻是百感交集,他知道,這份條約,子蘭肯定是會簽的,作為燕國的內史,他為燕國取得了這樣一個曆史性的勝利而感到驕傲與自豪,但作為子蘭的老友,他深知,子蘭一旦落筆的後果是什麽?子蘭身為國相,卻被派來作這樣的勾當,趙王趙無極的心思已經幾乎是擺明在桌麵上了,要借著這個機會,讓子蘭的名聲徹底亂大街。


    他歎了口氣,舉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也許這對於子蘭來說,未嚐不是一個好機會,能安安生生地過完後半輩子。名聲毀了,總比命沒了強。


    子蘭放下了手中的卷軸,看著對麵的周淵,淳於燕,臉色已經恢複了平靜,“這條約,我可以簽!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國相大人請言,隻要是淳於燕權利所及範圍之內,當能立即答複。”


    “這事兒,得太尉大人親口應承才是!”子蘭道。


    周淵笑了笑,“與淳於大人一般,周某權力範圍之內的事情,當能答複。”


    “好,條約一簽,我要求燕國大軍立即出發,奔赴函穀關。”子蘭大聲道。


    周淵微微一愕,“國相大人,我軍離函穀關如此之遠,遠水難解近渴啊!”


    “趙國需要燕國作出一種強有力的姿態!”子蘭道:“不管趕不趕得到,趕不趕得及,你們都得走在這條路上。”


    “如果趙牧打下了函穀關,我們此去自然還是有意義的,但如果他打不下來,讓秦人守住了函穀關,我們卻有何益,那時候,想必李信已經回來了,秦人又不是傻瓜,這個時候,他們定然是偃旗息鼓,馬放南山了。這仗可就打不起來了。”周淵微笑道。


    “如果等趙牧打下了函穀關,你們再走,還來得及麽?”子蘭反問道。


    “趙將軍如此有把握,我看未必,贏騰雖老,但並不糊塗!秦武烈王也不會坐視函穀關失守的。”周淵道。


    “楚國,已經動員大軍開始往秦楚邊境進發,戰事一觸即發,韓魏等國尚在集結軍隊,這需要時日,隻有你燕國大軍,一聲令下,便可開動。”子蘭死死地盯著周淵,“太尉答應了這一條,我馬上就簽。”


    周淵與淳於燕對視一眼,淳於燕微微點頭,周淵笑道:“好,國相大人爽快,我也就不拖泥帶水,子蘭大人簽下這條約,明日我燕軍先鋒便立即開拔,大軍三日之後出動,如何?隻要趙牧能攻下函穀關,那我必然率軍出現在鹹陽城下。”


    子蘭不再多說,抓起筆來,在條約的末端,唰唰簽上自己的名字,擲筆於地,大喝道:“淳於燕,拿酒來!”


    看著條約之上黑水淋漓的大字,子蘭身後的趙廣痛苦地低下頭去,放在膝上的雙手捏得卡卡作響,臉上青筋畢露,滿臉漲得通紅,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到了此時此刻,他仍然覺得無法接受。


    周淵笑了,周玉笑了,檀鋒笑了,薑大維笑了,每一個都笑得很開心。


    淳於燕也笑了,不過笑容之中卻帶著些許的惋惜,他兩手捧起了酒壇,走到子蘭跟前,親手替他斟滿。


    子蘭也在笑,但笑聲之中,更多的卻是透露出那份難言的苦澀。


    這一頭,歡笑之中夾雜著太多的人生滋味,而在方城之外,高遠的軍營之中,也是歡聲雷動,不過,這裏的笑聲,卻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高遠抱著膀子,歪著腦袋,看著士兵們圍起來的一個大圓圈,內裏站著的卻是孟衝與曹天賜。兩人要較量一番。


    起因很簡單,孟衝自從跟了高遠之後,自覺得在練兵之上大有長進,訓練的士卒能眼見著一天比一天強大起來,不免有些得意,而曹天賜現在在軍營之中,正是無所事事,他雖然司職軍法司,但高遠卻不許他在這裏施展手腳,畢竟這些兵現在還沒有正式納入他的麾下,名不正則言不順,等回到了扶風,再慢慢地來糾正不遲,現在有扶風親兵們口傳心身授,已經在慢慢地影響這些士兵了。曹天賜這小子高遠是知道的,隻怕在這個家夥的眼中,這些兵們全身處處都是毛病,要是真讓他像在扶風一樣,不定能將好多人給嚇跑了,高遠可不想這樣子。


    曹天賜無事可做,便在營內每天瞎溜達,見到孟衝練兵,不免冷言冷語幾句,這大大地傷了孟衝的自尊心,心道老子仗打了多少了,輪得到你一個毛頭小子品頭論足,不是看著高縣尉的麵子上,一頓板刀麵夠你喝的。


    開始雖然不好動手,但言語之間夾槍弄棒那是少不了的,這就惹惱了曹天賜,曹天賜何許人也,在扶風軍中,連孫曉也懼他三分的人物,三言兩語之下,兩人便說僵了,曹天賜更是直接向孟衝發起決鬥的挑戰。


    顏海波那霸唯恐天下不亂,一起起哄,更是讓孟衝下不得台來,倒是許原覺得不妥,跑去請來高遠,豈料高遠竟然也是興致高昂,“要決鬥?好啊好啊,點到為止,軍中嘛,這樣的決鬥還是可以鼓勵鼓勵的。”他居然興致勃勃地來觀戰了。


    孟衝現在是騎虎難下了,他雖然長得白麵書生一個,也的確讀了不少書,但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武將,看著矮了自己一頭,臉上稚氣未脫的曹天賜,不免後悔起來,勝之不武啊,更何況,這小子是高縣尉的親兵,貼身侍衛,打狗還得看主人呢,真要揍了曹天賜,高縣尉臉麵上卻也不好看。


    他是這樣想的,高遠可不這樣想,曹天賜的確年紀小,氣力不足,戰場之上長槍大刀掄起來,或許幹不過孟衝,但這樣的貼身格鬥,技巧卻是極為重要的,孟衝不見得便是曹天賜的對手。讓曹天賜給孟衝來一個下馬威,等自己帶他們回到扶風之後,整頓軍紀便容易多了。


    許原一雙三解眼不停地眨巴著,不住地埋怨著旁邊笑得合不攏嘴的顏海波與那霸,“你們兩個也是的,不開解還說,還火上澆油,這真打起來,曹天賜小不點一個,怎麽打得過孟衝,孟衝是贏不好,輸更不好,這豈不是難做人麽?”


    顏海波斜著眼睛看了一眼許原,“老許,你還是擔心些孟衝吧,曹天賜這小子,不是那麽好鬥的。小心陰溝裏翻船!”


    那霸隻是笑,卻是不做聲,那個挨揍他都歡喜,孟衝不必說了,便是曹天賜這小子,在扶風的時候,自己的部下可沒少挨他的板子,如果能讓孟衝揍一頓,那才叫一個爽,算是間接為自己的弟兄們出氣了,至於孟衝挨了揍嘛,嗯,反正現在交情還不深,這小子敵情不明,便貿然出手,是該好好挨一頓打,看他以後還敢不也隨便就出手?高縣尉說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孟衝這小子知己不知彼,挨揍活該。


    想到這裏,笑得更歡,鼓著掌,跺著腳,不停地吆喝著,“光說不練假把式,那個慫了,便是軟蛋。”


    聽到那霸的吼叫聲,孟衝再也站不住了,軍中漢子,最惱火的便是有人說他是軟蛋,普通一兵都受不了,何況是孟衝這樣的領軍將領。


    “頂不住了就叫一聲兒,看在縣尉麵子上,我不難為你!”孟衝喝了一聲,上步亮拳,撲向了曹天賜。


    曹天賜嘿嘿一笑,一跺腳,直直了迎上前去,兩人當即翻翻滾滾地便鬥在了一起。


    圍成圈的士兵們跳著吼著加著油,不過大都都是為孟衝加油的,隻有幾百從扶風出來的士兵,在拚命地為曹天賜加油呐喊,雖然他們之中有不少人也挨過曹天賜的板子,但畢竟是老鄉,這時候還是要團結在一起的,隻有那霸,大呼小叫著是兩頭叫喊,倒是惹來不少白眼。不過兩百人的規模,比起另外的一批人那人數上可就差得太遠了,基本上他們的叫喊聲都被統統淹沒得幾乎聽不到。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二百扶風兵的聲音越來越響,而另外的絕大多數人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了。


    高遠預料的不錯,孟衝這種大開大闔的打法,更適合於戰場作戰,而自己傳授給曹天賜的近身格鬥術,卻是最適合這種貼身的兩人決鬥,這些格鬥術經過高遠在前世無數場生死格鬥之中反複錘煉,幾乎已經沒有了破綻,高超的技巧彌補了曹天賜身體上力量的不足,技巧的高超為曹天賜節省了大量的體力,打到最後,孟衝已經根本沒有想著留力,想著勝利的事情了,現在他想的,隻是不要輸得太慘。


    眼看著曹天賜已經大占上風,孟衝隻是在苦苦支撐了,除了兩百扶風兵,其它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高遠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夠了!住手,兩人各有千秋,各有擅長,這一場,便是平分秋色吧!”


    聽到高遠的話,曹天賜驀地收手後退,孟衝氣喘籲籲,雖然臉上無光,但仍是抱拳衝曹天賜拱手,“佩服,你比我強。”


    曹天賜哼了一聲,正想說話,高遠已是搶過了話頭:“孟衝,不要妄自菲薄,天賜這套格鬥術是我教他的,專門就是用來近身格鬥的,而你的這身武術,卻是為戰場而生的,天賜本身占了便宜的,這兩種武功,各有各的用法,天賜,你也不用得意,兩人決鬥算得了什麽,不過匹夫之勇而已,千人敵,萬人敵那才是真正的好功夫。”


    “原來是縣尉親授,難怪如此厲害!”孟衝聽高遠這麽一說,心裏頓時舒服了許多,笑容也重新浮上了臉龐,“縣尉,受教了,您說得不錯,千人敵,萬人敵,才應當是我們奮鬥的目標。”


    高遠哈哈大笑,“孟衝,你讀過不少書,比起他們,也是占了便宜的,我看好你,希望你也莫要辜負了我。”


    “定不負縣尉所望。”孟衝肅然而立,認真地道。


    高遠欣慰地點點頭,轉頭看著曹天賜似乎還不服氣,正想教訓他幾句,外頭突然傳來響亮的鼓掌聲,“說得好,說得好,千人敵,萬人敵那才是真功夫,高遠,你當真有成為我燕國趙牧的資質!”


    高遠眉頭一皺,轉過身來,卻見不遠處,檀鋒喝得東倒西歪的,正向著他走來。


    “什麽燕國趙牧,檀將軍,你在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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