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們想要彼此過得更好,那最佳的方法便是彼此放棄!葉氏不愧是曆經滄海,心思慎密,並深諳人性弱點的厲害之輩,她這一套如果換了一個人,也許不見得有效,但她太了解高遠與葉菁兒了。


    兩個彼此愛得極深的人,心中所想的,必然是希望對方過得更好,相比這一點,彼此的相互擁有倒是退居在後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馬車外的高遠陷入到了沉思,讓馬車內的葉菁兒呆若木雞。


    數千人的現場,卻安靜極了,荀修幾乎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太厲害了,這不應該啊!”身邊的葉重喃喃地道。


    “什麽不應該,葉夫人當年便是一個極厲害的女子,這十年忍辱負重,想必心思曆練得更加可怕,所以我才敢讓高遠過去,如果葉夫人是一個任事不懂的女子,我哪會這麽做?我寧可讓你打一場。”荀修低聲道。


    “不,我不是說葉夫人!”葉重轉頭,壓低了聲音,“我是說高遠的部屬。”葉重的目光轉向他們前方,那一排排,一列列的扶風縣兵。


    “他們,那裏厲害了?”荀修不解地道,在這一點上,知識淵博,智計過人的荀修可就遠遠比不上葉重了。


    “先生,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縣的縣兵,能給我造成如此大的壓力,他們身上的殺氣是實實在在的,而且,您看到了沒有,這麽長時間了,他們的隊列沒有絲毫鬆動,連彼此之間的距離都與開始之時毫無二致,那第一排的弩兵,他們的弩弓此時雖然沒有抬起來,但他們向下的角度,卻是一致的,就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您再看他們的騎兵,這麽長時間居然沒有聽到一聲馬嘶,沒有一匹馬騷動,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了他們的騎兵與戰馬,真正做到了人馬合一,這讓我感到很害怕,我跟隨國相走南闖北,見過不少國家的士兵,但像這樣的軍紀,這樣的陣容,我還從來沒有瞧見過。”葉重的聲音很艱澀。


    荀修的眼光頓時淩厲了幾分,“如果開打,你沒有把握打贏?”


    “打不贏!”葉重緩緩搖頭,“如果說先前我還滿懷信心,可以帶著這六百家兵擊敗數倍於自己的對手的話,在這支軍隊麵前,我的信心,是一絲一毫也沒有了。”


    荀修臉上神色震動,葉重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心中是清楚的,這是一個極要強的人物,跟隨葉天南亡命天涯,不知遭到過多少挫折,身上的傷疤新的壘舊的,層層疊疊,可以說是九死而一生的人物,卻從來沒有氣餒過,但現在,在一支區區的縣兵麵前,他卻害怕了。


    “你害怕了?”他沉聲問道。


    “不是害怕,而是沒有信心,打不贏!”葉重搖搖頭,“我很難想象,一個縣尉,能有這般的治軍練軍本領,這個高遠,是個極有本事的人物,荀先生,我有一事不明……”


    “你不用說了!”荀修抬起手,製止了葉重想要說出的話,“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們等不得,我們也等不起,這一點,我和葉夫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一個區區的縣尉,對現在的葉氏起不到什麽幫助。”


    葉重黯然無語,雖然高遠剛剛一言不合地便射死了他的戰馬,但是他的骨子裏仍然是一個武者,看到如此軍容的部隊,忍是禁不住起了愛才之心。


    歎了一口氣,葉重扭頭看向遠方,視野的盡頭,突然出現了一麵軍旗和一隊隊黑色製服的士兵。“張守約來了!”


    “他倒是真會選時候!”荀修哼了一聲,“我倒想看看,他這個遼西郡的郡守會怎麽對待高遠這樣一個下屬。”


    兩人目視著越來越近的遼西郡兵,但漸漸的,兩人的臉色都有些變了,在他們的後方,封住他們後路的兩隊扶風縣兵那一片青色的陣容,其中一隊開始變陣,兵鋒所向,竟然是遼西郡兵所在。


    轉過頭來,在他們的前方,兩百騎兵之中的一半人,躍馬上了山坡,奔向後方,看他們的模樣,竟然是準備去支援後方的友軍。


    “天,張守約根本就無法指揮這支扶風縣兵,他們隻聽高遠一個人的。”葉重失聲驚呼。


    “如此更好,想來張守約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吧!”荀修冷笑起來。“現在即便打起來,我們也不懼於高遠了,張守約的那五百親兵,戰鬥力可是極可怕的。”


    “先生,張守約的部隊停下來了。”葉重突然道:“遼西郡兵紮下陣腳了,張守約過來了,他單人獨騎過來了。”


    荀修眯起了眼睛,看著張守約,半晌,才道:“是,我應該想到了,張守約這樣的人物,想法自然與別人是不大一樣的。”


    孫曉的心中其實是極緊張的,在遼西郡兵出現的一霎那,他便立即指揮第三隊轉頭列陣,迎上了遼西郡兵所來的方向,而在另一邊,步兵心有靈犀,在孫曉剛剛變陣,已是派出一半騎兵過來馳援。


    孫曉不能不膽戰心驚,張守約以前在他的心中,那幾乎便是皇帝一般的存在了,便是想見一麵也是不可得的,那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而現在,自己居然擺出了一副要與他兵戈相見的陣勢。


    雖然心中陣陣發虛,背上涼溲溲的盡是冷汗,但他仍是強撐著精神,臉上毫無表情地看著步步接近的遼西郡兵,在他身後,那霸的手微微發抖,“孫曉,這,這不好吧,這不好吧?”


    “好不好都這樣了!”孫曉壓低了聲音,低聲吼道:“老子眼中便隻有高縣尉,管他球。”口中雖然凶恨,但聲音都有些發顫,攥著刀柄的手,濕漉漉的滿是汗水。


    看到遼西郡兵紮下了陣腳,孫曉咚咚亂跳的心這才稍微安穩了一些,回頭瞄了一眼馬車前的高遠,仍然如同一尊石雕泥塑,一動不動,心中不由大叫道:“老大,你在幹什麽啊,一把撈了老婆轉身就走便好了,沒看這些沒用的葉氏私兵已經被我們鎮住了麽?等張守約過來,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但孫曉也隻有心中想想,哪裏敢真喊出來。


    “孫曉,孫曉,太……太……太守過來了!”身邊,那霸結結巴巴的叫了起來。


    孫曉的心又咚咚的跳了起來,回頭看著對麵,張守約單人獨騎,正迎著自己的方陣走過來,一時之間,不由心神大亂,再回頭看一眼高遠,心中不免充滿幽怨,老大你這時候思考什麽人生啊,太守過來了,我怎麽應對啊?


    孫曉眼睛看著接近的張守約,腦子裏卻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著。


    張守約麵對著孫曉的如山刀林,視若無睹,就像先前高遠看著葉氏私兵的槍林直走過去一般無二,他也這樣直直地闖了進來,一直走到了孫曉的麵前,居高臨下,看著孫曉。


    孫曉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抱拳拱手,“扶風縣兵高縣尉麾下第三隊兵曹孫曉,見過太守大人。”


    他身後的那霸,卻是緊張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是跟著孫曉行禮,臉色一會兒紅,一會白。


    張守約眯著眼睛看著孫曉,一個小小的兵曹,在自己麵前,還能保持軍容,還能利落的說話,已經很出他的意料之外了,而在他的麵前,數百士兵看著自己,臉上卻是沒有什麽表情,他們的目光,隻是看著孫曉,張守約真有些懷疑,如果孫曉突然毛了膽子,一聲大吼要宰了自己,這些大頭兵真敢挺著槍紮過來,自己對孫曉這樣的人還有威懾力,但這些毛頭兵知道你是誰啊?


    無知者無畏啊!


    “讓開!”張守約看著孫曉,吼道。


    “太守大人!”孫曉看著張守約,“我家縣尉在哪裏辦事呢?”


    張守約心中有些惱怒了,孫曉一個兵曹,不但敢擺出軍隊威脅自己,到了現在,居然還敢在自己麵前滋牙,高遠真是好本事,扶風縣兵他接手不過一年有餘,便將他們打造得連自己都不認,不怕了,也不怪路鴻去居裏關碰了一鼻子灰,這個高遠,還真是一個不一般的家夥,有才,不過,也挺能鬧騰的。


    “你想你們家縣尉就在哪裏一直矗著嗎?這能解決問題?”張守約在馬上身子前俯,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而遠處,張君寶兄弟,張灼,顧長林,路鴻等人都是愕然無語,在他們想來,孫曉敢攔張守約,最大的可能便是張守約一馬鞭抽下去,而現在,張守約居然在很耐心的在與一個小小的兵曹交涉。


    當然這不是給那個兵曹麵子,而是給高遠麵子。


    孫曉眼睛一亮:“太守大人來是幫我家縣尉的,不是來為難他的呀?”


    張守約險些氣歪了鼻子,“滾開,我去見高遠。”


    “太守大人請,請!”孫曉的臉上立刻笑開了花,一揮手,森嚴的軍陣立時便讓出了一條通道。


    “好你個孫曉,我記住你了。”張守約陰森森地說了一聲,再懶得看孫曉一眼,順著這條通道,驅馬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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