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帶著百多人正在跑步前進,居裏關外一仗,與賀蘭雄相互配合,全殲了兩百餘名東胡騎兵,他自己付出的代價小的驚人,隻不過戰死了十餘人,傷了三十幾個,此時,全須全尾的還有一百來人,不過賀蘭雄手腳太快,仗一打完,一拍馬匹,便跑得無影無蹤,本來孫曉還打算讓他帶著自己這百多個兄弟去支援高遠的,一匹馬上騎兩個人,雖然重了一些,但也就隻有五十餘裏地,累不到那裏去,現在想法落空,就隻能靠著兩條腿了,好在這幾個月裏,體能訓練一直是這支部隊的重中之重,眼下雖然已經跑了一個多小時,但速度控製得當,倒也沒有士兵因此而掉隊。


    就當是一次全副武裝的越野訓練罷,孫曉此時也是跑得滿頭大汗了,回頭看著隊形依然緊密的士兵們,大聲喝道:“加把勁兒,不要掉隊了,誰掉隊了,回去我罰他每天跑一趟胡圖大營!”


    遠處馬蹄聲傳來,孫曉抬起頭,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他的眼簾。


    “高兵曹?”他失聲叫了出來。


    高遠騎著戰馬,從他們的身邊一掠而過,並沒有停留,隻是扔下一句話,“戰鬥已結束,去找顏海波,把我們的東西運回來。”


    看著高遠急急而去的身影,孫曉驀地想起扶風城已經被攻破,心下不由一沉,葉菁兒也在扶風城中,高遠如此急急而去,定然是擔心葉菁兒一家的安危。


    高遠去得極快,轉眼之間,已是消失在孫曉的視野之外,孫曉定了定神,對已經停下來的士兵大聲吆喝道:“聽到了嗎,戰事已經結束了,我們大獲全勝,現在,我們去搬我們的戰利品了!”


    一聽這話,所有的士兵們頓時興奮起來,原來戰事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就是收獲了。


    “快走,快走!”孫曉摧促道。


    所有的士兵頓時感到腳步輕快了許多,全軍行進的速度一下子便快了不少,這下不由再節省體力了,即便跑趴下也沒關係,因為前麵,已經沒有戰鬥了。


    扶風城的大部分幾成廢墟,燃燒起來的大火足足花去了城裏人一天的時間,才將其撲滅,街頭之上,到處都是屍體,眼下被抬到縣府之前的屍體已經足足有上千具,每多上一具屍體,吳凱的臉色就難看幾分。


    所幸的是,這一次拉托貝破城而入,除了想掠奪財富之外,還想掠奪更多的奴隸,隻要沒有遭到反抗,他們並不將人殺死,而是將城裏人驅途到西城外一帶捆綁起來,準備收兵時帶回大營,隨著拉托貝的倉惶撤離,這些人也終於獲得了自由。死在扶風城中的,大多都是路鴻招募起來的青壯,他們手中擁有武器,遇到東胡人之後,會下意識地揮動武器反抗,結果自然是不敵那些久經沙場的東胡人。


    拉托貝帶走了他的戰士,卻將趕著上百輛大車的胡圖部族人留在了扶風城外,這些人的車上裝載著滿車滿車搶奪來的財物,在拉托貝走後,這些人解下板車上的馬匹,也想跟著逃跑,但他們的馬卻不是精壯的戰馬,而是馬速較慢的馱馬,憤怒的扶風人追上了他們,這些沒有多少戰鬥力的東胡人,在憤怒的扶風人麵前,幾乎都被砍成了肉醬。


    扶風城的損失是巨大的,光是被焚毀的房屋,重新修複所需要金額都是一個巨大的數字,這還不算因為陣亡的那些青壯的家庭所需要的撫恤,而這筆錢,可以想到,遼西城的太守大人是不會拿出一分錢的。


    吳凱的臉色陰沉得怕人,險死還生之後,巨大的損失讓他的心一抽一抽的。不僅在心疼扶風城的損失,他還在心疼吳家的損失,他在城外的吳家酒莊完全被搗毀了,所有釀酒的大灶都變成了廢墟,所幸的是,他將所有的大師傅都撤回到了城裏,這些人才得以保全,從幸存下來的酒莊的夥計們敘述之中,東胡人完全是衝著這個酒莊有目的去的。


    不幸中的萬幸,存在地下酒窖之中的數千壇酒,東胡人在一片忙亂之中,沒有找著,算是保全下來了。


    即便如此,沒有一個月的時間,吳家酒莊也休想再重新釀出酒來,想到一個月不能出酒而帶來的巨大損失,吳凱如何能不心痛?一個月不能出酒,高遠和路鴻兩人的股份還可以商量不付紅利,但遼西城張守約那裏,敢少了他一分一毫嗎?這都要掏自己的老本啊?重修扶風城,需要巨額資金,撫風縣衙裏的庫房本就沒有多少存貨,這一下,可要底兒朝天了,但願能辦下來就好,實在不行,自己也得掏腰包補貼,誰叫自己在扶風已經當了十數年縣令,更何況,自己現在在扶風縣還有一個萬家生佛的外號呢?罷了罷了,錢可以再賺,這名聲卻不是能隨便得來的。吳凱坐在那裏想了半天,終於想通了,依稀聽高遠說過,錢好賺,好的名聲卻難得來,而好的名聲卻是一筆無形的資產,而且是千金難換的。


    現在吳凱知道了,好的名聲原來是需要這麽多錢的。


    鄭曉陽守在城門口,現在的扶風城還在戒嚴當中,隻準進,不準出,路鴻擔心在縣城內還有殘餘的東胡人。


    這一仗,鄭曉陽終於算是見識了真正的戰鬥是什麽,自己這還僅僅是防守,便打得如此慘烈,想到高遠去襲擊對方的老營,而拉托貝返回後,他所要麵對的卻是強大的騎兵衝擊,心關不僅一陣戰栗。


    抬手想要搔搔腦袋,手臂卻是一陣劇痛,這才想起胳膊受了傷,此刻正用一根布條掛在脖子之上。


    換了左手,使勁地撓撓頭,鄭曉陽抬頭看了看已經有一半消失在南山山巔的太陽,紅彤彤的殘陽如血,最後一抹陽光落在了城樓之上。


    遠處傳來馬蹄之聲,鄭曉陽被毒蜂蜇了一口般的跳了起來,現在的他,真是聽不得馬蹄之聲,一聽到得得的馬蹄,他下意識地就認為東胡人又來了,左手扶上刀把,卻怎麽也不得勁。


    戰馬如飛而來,看到戰馬之上熟悉的身影,還有那身青色的製服,鄭曉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之後,又奇怪之極,怎麽是高遠?他不是在襲擊胡圖老營麽,怎麽回來了?他的心嘣嘣地大跳起來,莫非高遠失敗了,單騎逃了回來麽,如果是這樣,那可是糟大糕了。


    戰馬奔到城門之前時,四蹄一軟,轟然倒地,高遠一躍而起,跳下馬來,賀蘭雄一匹上好的戰馬,生生地被高遠給跑廢了,可憐的戰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幾次想要努力站起來,終是沒有如願。如果讓賀蘭雄看到這一幕,定然會心疼得落下淚來,這可是他千挑萬選才找出來的一匹好馬。


    高遠一躍下馬,便向城門奔來。


    “高兵曹,你怎麽回來了?”鄭曉陽急急地迎了上去,想向高遠打聽一下戰況,如果高遠失敗了,扶風城可就又要封閉起來,準備迎接東胡人的報複了。


    “戰事已經結束,胡圖部已經不存在了,拉托貝被生擒!”知道鄭曉陽要問什麽,高遠撒開兩條長腿,向著城內狂奔,但丟下的一句話卻讓鄭曉陽大喜過望,還好,還好,一切都結束了,拉托貝這個狗雜種,終於還是完蛋了。


    看著高遠消失的背影,鄭曉陽突地想起了什麽,這個高遠,想不到還是一個情種,戰前路鴻曾托他去接葉菁兒一家,不過自己去撲了一個空,也不知葉菁兒一家三口跑到那裏去了,想到這裏,心裏不由打了一個突兒,如果葉菁兒出了意外,高遠會不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戰事已經結束一天了,但藏在雜屋之中洞中的葉氏一家三口並不知道,柴房之中,聽不到外麵具體的情況,葉氏那裏敢冒險出來探個究竟,三人依偎在一起,躲在洞中,黑暗的洞中更是不知時間的流逝,反正在他們心中,每一刻都是度日如年。迷迷糊糊地睡著,又昏昏噩噩地醒過來,也不知外麵到底過去了多長時間。


    “娘,我好像聽到了外麵有人在歡呼?”葉楓壓低聲音道。“是不是我們已經贏了?”


    “怎麽可能?”葉氏搖頭道:“扶風城裏的兵是個什麽樣子,你們不是不清楚,他們怎麽擋得住如狼似虎的東胡人,你聽到的歡呼也許是東胡人在慶祝勝利。”


    “娘,我餓了!”三人沉默片刻,葉楓又道。


    “楓兒,餓兩天不會死,但要是出去被東胡人發現的話,可就死定了!”葉氏道:“忍住,不能確認無全安全,我們就不能出去。”


    黑洞裏又沉靜了下來。


    “菁兒,我給你的短刀,還在麽?”


    “在!”葉菁兒的聲音有些顫抖。


    “如果我們被東胡人發現了,你記住,第一時間就用這把刀抹了脖子,葉家的女兒,絕不能落到東胡人手中受辱。”


    “嗯!”葉菁兒低低地道。


    “娘,我怕!”葉楓叫道。


    “楓兒,堅強一點,葉家的男兒,沒有一個是怕死的,不要給你爹丟臉。”


    “娘,高大哥會來救我們嗎?”葉楓的手緊緊地揪住葉菁兒的衣袖,問道。


    “高遠在居裏關,能自保就不錯了,與東胡人野戰,他那裏有這個能力!”葉氏苦笑道,“但願他能忍住不要出關,否則就死定了。”


    聽了葉氏這話,葉菁兒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娘,我聽到了高大哥的聲音!”葉楓突然叫了起來。


    “你魔症了吧?”葉氏有些擔心地伸手去摸了摸葉楓的腦袋。


    “娘,我真得聽見了高大哥的聲音!”葉楓突然跳了起來,大聲道。


    洞裏三人屏住了呼吸,果然,從外麵,傳來了一個焦急萬分的聲音,他在呼喊著菁兒的名字,那的確是高遠的聲音。


    “是高大哥,真是高大哥!”葉菁兒與葉楓同時大叫起來,葉楓一躍而起,拚命地推著擋著暗道的櫃子,葉菁兒也伸出手來,姐弟兩人合力,剛剛將櫃了推開一條容人進出的縫隙,葉楓已是跳了出去。


    “高大哥,高大哥,我們在這兒,我們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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