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孫曉和曹天成都沒有睡好,沒有被罰回到宿舍的那六十幾個幸運兒也沒有睡好,因為他們不知道,這位剛剛上任一天的新兵曹會不會再玩一出剛剛的把戲,倒是那三十幾個受罰的大頭兵,在跑完三十圈累得像狗一樣吐著舌頭回來後,往床上一倒,須臾之間便鼾聲大作。


    不過這一回高遠沒有再折騰,一夜無話,不過雞剛剛叫過頭遍,高遠便穿戴整齊地站在了外麵,扯著嗓子叫了一聲,“全體集合!”


    如同被馬蜂蜇了一口,宿舍內百餘個大兵轟的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在高遠高聲的數數中,一個個地衝了出來。


    這一次,所有人到齊,高遠隻數了七八十個數。對於這個速度,高遠很滿意,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就看你逼不逼他,不逼到某個份兒上,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有多好。


    高遠不知道這個世上的兵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素質,反正他看到的眼前的這支軍隊實在是太差了一些,而且是全方位的差。他打算用三個月的時間,讓這支軍隊換個模樣,不指望他們能一下子擁有多大的戰鬥力,至少要讓他們看起來像一支軍隊,起臥坐行走,軍人便該有軍人的儀範。他下意識地用著他前一世對軍人的評判標準來要求自己的部下。


    而且,自己的這些手下太瘦弱了,必須讓他們強壯起來,這也是高遠非要一日三餐的道理,首先得吃飽,營養跟得上,這才談得上其它。賀蘭雄和他的兩個隨從那壯實的身板讓高遠很是豔羨,而且自己這一方十幾個打四個人還被打得大敗虧輸,也從另一個側麵提醒著高遠,這些士兵有多羸弱。


    隻有他們的身體長得強壯一些,蘊積出相應的體能,高遠才有可能進行他下一步的練兵計劃,就以現在他們這個身體,高遠估計,一天下來,士兵們就非得給自己練傷一批不可,不能急,慢慢來,反正自己有的是時間。


    “天成,安排人去做早飯。”高遠看了一眼隊頭的曹天成,吩咐道。“你也去幫忙!”


    曹天成趕緊點了兩個人,三人走出隊列,走向軍營最邊上的夥房,其它人不得吩咐,便隻能直挺挺地站在哪裏。


    孫曉以為高遠又要訓話,不成想高遠除了讓曹天成帶人去做飯之後,便抿著嘴,像根標槍一樣站在那裏一言不發,他不說,不動,其它所有人便也隻能幹站著,百來雙眼睛都奇怪地看著高遠,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要幹什麽高遠自然知道。這叫站軍姿,保持著立正的姿式,一動不動地站在哪裏,看著很簡單,其實是一個特熬人的活兒,考驗的是一個人的體力,耐心,意誌。在現代,所有新兵入伍後的第一項考驗,便是站軍姿。


    高遠今天穿上了簇新的兵曹官服,站在所有士兵的對麵,一說不如一做,他要給所有的士兵立一個標準,以身作則,才能讓這些士兵們服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天色已經慢慢地亮了起來,先前還不覺得什麽的士兵們已經有些挺不住了,不時有人悄悄地挪動一下腳步,活動一下手腳,但任你是站在那裏,隻要稍有動作,高遠嚴厲的目光就會掃過來,立時又將這些人震懾了回去。


    一般人以為混在隊列之中,稍有動作,肯定不會被注意到,殊不知在這整齊的隊列之中,任何人稍有異動,便像是黑暗之中的一顆一百瓦的電燈炮,要多顯眼有多顯眼,別說隻有一百人,便是一千人,也可以很輕易地將他挑出來。


    在高遠的逼視之下,沒有人再敢稍有動彈,昨天晚上,那些人可是跑了三十圈呢,前車之鑒,焉能重蹈覆轍。


    隊列之中,身體差一些的人已經是滿頭大汗了,以前,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就這樣站著,也會將人站成這個樣子。便是孫曉,此時也覺得有些挺不住了,兩條腿灌鉛一般的沉重,看著高遠,卻仍是如同開始一般無二。孫曉站在隊伍的最前頭,離高遠最近,看得最清楚,從開始到現在,高遠除了眼珠在轉動之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沒有絲毫的移位。


    夥房之中已經傳來了饅頭的香氣,高遠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時間,大概過了有一個時辰了,對於這些士兵的表現,他還是挺滿意的,雖然弱,但還能吃得起苦,這是最重要的。也可能是這個時代的人,堅韌性要遠超自己原先那個時代。看著隊伍之中不少人眼神已經開始渙散,緊緊地咬著牙關,顯然是在強撐了,高遠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不可能要求他們一口便吃個胖子。


    “解散,準備吃飯!”高遠終於開口了,隨著他這一開口,他聽到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之聲,一個人發出這個聲音算不了什麽,微不可聞,但百多人同時出了一口氣,動靜可就大了,然後高遠便看到一百餘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全都軟癱了下去,坐在地上,不停地揉著自己的雙腿,便連孫曉也不例外。


    暗笑一聲,高遠搖搖頭,大步走向夥房,新鮮的白麵饅頭冒著騰騰的熱氣,大鍋裏的菜湯彌漫著一股沁人的香氣,兩個臨時充當夥夫的士兵正將菜湯一邊將大桶舀,一邊正對那些竣在場地中央的同伴們抱以同情的目光,自己的運氣還真是好呀!


    高遠走了過去,一手提了一個大桶,大步走到場地中央,將桶往地上頓,曹天成兩隻手抱著一個蘿筐,裏麵的白麵饅頭香氣四溢,另外兩個士兵則抬著五大筐粗瓷碗走了過來。


    “起立,列隊!”高遠大聲喝道。


    嘩啦一聲,所有士兵們都站了起來,雖然腿腳仍是酸軟不堪,但香氣騰騰的饅頭和菜湯仍然是有足夠的吸引力的,一雙雙眼睛都死死地盯著前麵的食物,高遠甚至能聽到他們吞咽涎水的聲音。


    “孫曉過來幫忙!”高遠道,“其它人,依照隊列,一個一個地過來領取食物,不許插隊,不許推擠,不許講話,但凡有犯者,就別想吃飯了!”


    孫曉一步跨了過來,站在高遠身側,與曹天成一人一個拿起了大舀勺。士兵們依照隊列一一走來,先從兩個夥夫兵手中接過洗淨的碗和筷子,然後走到孫曉與曹天成這邊,兩人給他們添湯,最後才走到高遠身邊,高遠親自將一個個的饅頭交到他們手中。


    “謝兵曹!”顏海波是第一個過來的,接過饅頭,他一挺身子,大聲道。


    有了顏海波開頭,後麵的每一個士兵在接過饅頭之時,都會大聲說一句謝兵曹。


    顏海波是個有心人,一邊發著饅頭,高遠一邊看著正站在一邊狼吞虎咽的那個年輕人,年紀不大,可能跟自己差不多,但卻是一個有心思的人,如果以後在訓練之中能表現的好的話,倒是可以考慮提拔。現在兩個都頭,曹天成沒什麽心思,孫曉顯得有些木訥,兩人都是悶頭大幹的人物,但心思就顯得不夠活絡了。


    曹天成端了一碗菜湯過來,遞給高遠,“兵曹!”


    高遠點點頭,伸手拿了一個饅頭,“孫曉,曹天成,你們兩個過來。”


    端著菜湯拿著饅頭,高遠走到一邊,蹲在地上,一邊吃一邊問著兩人,“今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高遠蹲下,孫曉兩人便也隻能蹲了下來,不然他們站著,可就是居高臨下在跟高遠說話了。三個人蹲在一起,曹天成道:“都安排好了,吃完飯便可以幹活,我將人分了一下,一隊人上山去割茅草,回來後便修理屋頂,一隊人夯土補牆,隊裏有幾個人懂點木匠活,便讓他們來修補門,窗。每一隊都由一名夥長負責。”


    “嗯,你哪兒呢,孫曉?”


    “兵曹,大部人都被老曹安排了,我這邊剩下的人不多,今天我就讓他們幹一件事,就是將隊裏所有的兵器都拿出來,重新打磨一遍,一定要做到跟新的一樣。”孫曉道。


    “好,今天也就差不多是這些事情了。你們安排得不錯,對了,我想問一下,昨天我看到還有幾副弓箭,我們隊裏有專門的弓箭手麽?”


    “有,一共有五個人!”孫曉道:“兵曹肯定知道,要培養一個合格的弓箭手實在很難,我們一個隊,便隻有五個人。”


    “我知道了,就這樣,我看那弓的弦都軟了,基本就沒用了,你抽個時間,去縣裏武庫,找他們要些弦來,重新絞好,有些兵器如果不堪用了,便也提了去換。”


    “是,我明白了!”


    高遠一邊說,一邊啃著饅著,喝著菜湯,話說完,飯食也便解決了,“今天的事,便由你們來主持,我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做。”


    “明白了,兵曹!”


    看著高遠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孫曉與曹天成對望了一眼,同時苦笑著搖搖頭,以前的逍遙日子算是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也不錯,至少跟著高兵曹,不愁吃不愁穿,對了老曹,你得抓緊時間將新軍服弄回來,我這身,已經一捅就穿,快遮不住醜了。”孫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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