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前安靜極了,眾人都呆呆地看著高遠,這麽異類的長官,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就連被關在屋裏,正湊在窗戶邊看著這邊的賀蘭雄也是瞪大眼睛,覺得無話可說。


    “打輸給我們怎麽啦?我大哥可是匈奴的英雄好漢,輸給他不丟人!”場邊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咱們匈奴人是最厲害的。”


    眾人一齊轉過了頭,說話的人是賀蘭燕。


    高遠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窗口賀蘭雄三個人的臉,“你眼裏的英雄好漢在哪裏關著呢?他是最厲害的,我看差勁得很。”


    賀蘭燕一下子漲紅了臉,“輸給你,是因為,是因為……你變態!”她無話可說,憋了半晌,終於高聲喊了一句。


    高遠看著她的模樣,不禁芫兒,正想再搶白她幾句,打打她的傲氣,耳邊卻突然響起罵聲一片,卻是幾十個大兵一齊張開了嘴巴。


    剛剛才拿了兵曹的錢,此時兵曹被罵變態,眾人自然要出來表表忠心,一時之間,各種汙言穢語雜七雜八問候人家十八代祖宗的髒話噴湧而出,這些人都是些粗魯漢子,罵起人來卻是五花八門,賀蘭燕想要還嘴,但剛一張口,便被幾十張大嘴給堵了回來,想罵,罵不過,想衝過去打,也打不過,頓時又氣又急,眼淚頓時在眼眶裏打著轉,眼見著便要哭起來了。


    “住嘴!”高遠一聲斷喝,耳邊立刻便安靜了下來。


    “幾十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算那門子英雄好漢,我看你們都是欠揍!”高遠氣得直哼哼。


    眾人麵麵相覷,本來想拍拍馬蹄,卻不想拍在了馬蹄子上。


    “孫曉,這次想清楚了沒有?”高遠也不理會那邊眼淚汪汪的賀蘭燕,轉過頭來問孫曉。


    “清楚了,清楚了!”這一回,孫曉是徹底服氣了,原來不是因為去打架,而是因為打輸了。


    “清楚什麽了?”


    “要麽不打,要麽打贏。”


    “大聲點,我沒聽清楚!”高遠厲聲道。


    “要麽不打,要麽打贏!”孫曉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大聲吼道。


    高遠滿意地點點頭,轉過身,眼神掃過所有人,“你們都清楚了沒有?”


    “要麽不打,要麽打贏!”幾十個人齊聲大吼,這時候如果還不清楚新上任的兵曹的意思,那就是腦袋被門夾了,兵曹不怕人打架,但是要打贏,打贏了可能沒事,但打輸了鐵定有事。眾人將高遠的這一嗜好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高遠自然不知道,他初入軍隊立威的一番話,讓他的手下從此多了一群亡命之徒,不管是打仗還是打架,非得幹贏不可。惹了他們,就等於捅了馬蜂窩。


    高遠點點頭,一揮手,繃的一聲,捆著孫曉的繩子應聲而斷,將孫曉嚇了一跳,這麻繩可結實著呢,高兵曹竟然一伸手就扯斷了,這力氣也未免太大了一些,看著高遠的眼裏,已是又敬又畏了。其實他哪裏知道,剛剛高遠一伸手,在手掌的遮掩下,那柄薄如蟬翼的小刀已經彈了出來,先劃了一刀,一根已經斷了七七八八的繩子,自然是一拉就斷。


    “好了,沒事了,曹都頭,準備開飯!”鬧騰了這麽一陣子,一邊幾個忙著做飯的大頭兵已經將一鍋鍋的刀切麵下到了湯鍋裏,殺剝好的羊在另一口鍋裏已經煮得香氣四溢。


    這就算完了?孫曉看了一眼高遠,這就放過自己了?曹天成趕緊拉著孫曉到了桌前,“孫都頭,趕緊來領你的餉錢!”


    一群大頭兵忙著準備開飯,高遠卻從車上提下了一個鋪蓋卷。“曹天成!”他喊道。


    曹天成立即跑到了他的麵前,“我的房間在哪兒?”


    曹天成一呆,“兵曹,你要住在這裏?”


    “我是你們的兵曹,自然是你們住在哪,我就住在哪兒,有什麽好奇怪的?”高遠不耐煩地道。曹天成呆了一呆,“以前的兵曹,都不住在這兒的。”


    “以前是以前!”高遠哼了一聲,“我住哪兒?”


    “兵曹,您真要住這兒的話,我馬上給您騰一間房子出來,就我和孫曉住的那一間,您看成不成?”曹天成指著那個被章邯一腳踹出一個大洞的房間。


    “行,那我就住哪裏!”


    “我這就去給您騰房間!”曹天成拔腿便走。


    “我住了你們的房間,你們兩個住哪?”高遠問道。


    “兵曹大人都住這兒來了,我和孫曉自然就去和他們住在一起!”曹天成道。


    高遠想一想,“也好,先就這樣吧!張一,你去搭把手。”


    “少爺,您真要住在這裏啊,我看這裏不和豬圈沒什麽兩樣?”張一低聲道,“家裏反正離兒也不遠,您還是住家裏得了。”


    高遠掃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這麽多話了。”


    一直以來,張一都覺得高遠沒什麽少爺的架子,但今天看了高遠收拾這些兵痞子的手段,心裏已有些打鼓了,再被高遠一瞪,立即就縮了縮脖子,“是,少爺,我這就去收拾房子。”


    屋子裏也沒什麽可收拾的,片刻之間,曹天成和孫曉已是一人提了一個鋪蓋卷出來,隨手扔進了旁邊的一間屋裏,張一卻還在裏麵忙活著,在曹天成看來已經很幹淨的屋子,在張一的眼中,卻是髒亂不堪。


    外間已經開飯了,這些大頭兵看起來倒真是很長時間沒有吃過飽飯了,一個個端著碗,蹲在哪裏狼吞虎咽,整個軍營間一片稀裏嘩拉的聲音。


    他們這裏吃得正歡,另一頭的賀蘭燕也覺得肚子裏咕咕地響了起來,看看日頭,早就過了餉午,也難怪餓了,看著高遠,賀蘭燕突然叫了起來,“喂,這位大人。”


    高遠正蹲在那裏吃著刀削麵,聽到賀蘭燕的叫聲,抬起了頭,“你在叫我?”


    “不是叫你叫誰?”


    “幹什麽?”高遠問道。


    “你隻管你們吃麽?就算我們是犯人,也得有牢犯不是,我們也餓了。”賀蘭燕氣哼哼地道。


    高遠看著她的模樣,氣啉啉的倒像是一隻母老虎,不由一樂,揮揮手,“給他們也盛幾碗過去。”


    幾個大頭兵端著幾個裝滿了刀削麵的大海碗走了過去,麵的浮麵舀了一勺子的羊肉湯,羊肉自然是不想的,一隻羊,自己人還分不夠呢。搶在最前麵的一個將手裏的麵遞給了賀蘭燕,“番婆子,也就是大人好心,換了我,餓不死你。”一句話將賀蘭燕氣得一個倒栽,接過麵來,看著汙跡斑斑的碗沿,頓時一陣反胃,那裏還有胃口,倒是被關在屋裏的賀蘭雄幾人,被鬆開綁繩後,端起碗就大吃起來。


    高遠也不怕他們逃跑,從先前抓住他們的時候來看,這個領頭得很識時務,不會做沒意義的事情,當然,如果他們想搞出點什麽來,自己也不介意再揍他們一頓。


    賀蘭燕哪裏吃得下去,端著碗走到高遠麵前,此時她也看出來了,這夥人裏,也就是高遠還好說話一些,雖然手段惡毒了些。


    “喂!”她叫道。


    “我叫高遠,是這裏的兵曹,不叫喂!”高遠抬起頭來,一本正經地說道。


    高遠的樣子讓賀蘭燕不由卟哧一聲笑了出來,渾然忘了眼下自己還是眼前這個家夥的犯人。


    “好吧,高兵曹,你不會把我們一直關在這裏吧?今天的事情,可不是我們惹起來的,你不是說你是個講道理的人嗎?如果講道理,就不該抓我們。”


    “好得很!”高遠站了起來,“吃飽喝足,正好來與你們講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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