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高遠抵達路府門口的時候,正巧碰見路鴻在幾個家丁的護衛之下下衙回來,高遠緊走幾步,迎了上去。


    “叔叔,下衙了!”


    “是高遠啊!”路鴻點點頭,“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總算是告一段落,糧草入庫,可以好生休息一段時間了。”


    “知道叔叔這一段時間累壞了,侄兒特意弄了兩壺酒過來給您解解乏!”高遠亮了亮手裏的酒壇子,笑道。


    “來便來,買什麽酒,街上又能買到什麽好酒,你不是知道,咱們府裏的酒都是吳縣令送的,比街上賣的好得多了,你要是饞酒喝了就盡管過來,不用找什麽借口,你大兄走了,我正悶得慌,也好陪我說說話。”路鴻敲敲高遠的腦袋。


    “叔父,我這酒可與街上賣得不一樣!”高遠湊到路鴻身邊,笑道。


    “哦,不一樣?”他感興趣地盯著高遠,“有什麽不一樣?咱們扶風縣賣的酒就隻有一家,別無分號,難不成你還會變出酒來?”


    兩人說笑著便見了門,高遠壓低了聲音,“侄兒變是變不出來的,不過侄兒會釀酒。”


    路鴻一下子停下了腳步,“難不成你還比吳家釀的酒好?”


    “叔叔一試便知。”高遠笑眯眯地道。


    “好,我倒是要嚐嚐!”路鴻道:“要是不好,我可是要打你屁股的。”


    “任憑叔叔處置。”


    泥封一開,屋裏頓時飄起一股濃鬱的酒香,正在脫去官袍的路鴻一下子停了下來,霍地轉身,“好香!”他脫口而出。


    高遠得意地笑著,抱起壇子,隨著酒嘩嘩地從壇子裏傾泄到碗中,看到那清咧的猶如清泉一般的汁液,路鴻的眼睛越瞪越大,比起吳家那有些昏濁的酒液,高遠這酒的賣相可就好得太多了。


    “叔叔,嚐一嚐!”高遠端起酒碗,雙手送給路鴻。他可不擔心路鴻學葉菁兒那般牛飲,但凡老酒蟲,自有他喝酒的一套心得。


    果然,路鴻接過酒碗,先是湊到鼻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輕輕地喝了一小口,閉上眼睛,酒在嘴裏打了好幾個轉這才隨著喉頭的上下慢慢地一絲絲的流下去,隨著一股熱流自小腹升起,全身頓時暖和起來。


    再輕啜一口,這一回吞咽的速度明顯快了一些,整個過程,路鴻的眼睛一直就沒有睜開過。高遠好整以遐地坐在一邊,也不做聲,隻是看著路鴻。


    半晌,路鴻這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好酒,好酒,喝此酒一碗,當真快活似神仙。”眼睛驀地睜開,“高遠,這酒,當真是你自釀的。”


    “是,叔叔,上次在叔叔這裏喝了一頓酒,覺得寡淡無味,回去便琢磨著弄點真正的好酒給叔叔喝,在屋裏鼓搗了一個月,終於得了這些酒。”高遠笑道。


    “好酒,好酒,有心了!”路鴻大笑起來,“可惜,如果不是這扶風縣的酒被老吳把持著,憑著這門手藝,你便可以發大財。”


    “發不發財沒什麽關係,本來這酒我也就是鼓搗出來咱爺兒倆喝就可以了。”


    “可惜,可惜!”路鴻連連搖頭,“明珠暗藏,可惜了。”眼珠轉了幾轉,突地一拍桌子,大聲道:“有了,高遠,你不能賣酒,但是可以將這釀酒的方子賣給老吳,咱們好好敲他一筆,不信他不大出血。”


    高遠看著路鴻,“叔叔,吳縣令肯買?”


    “當然肯買!”路鴻哈哈笑道:“他們家就是做這門生意的,眼見著有了這等好酒,他不費盡心機弄到手裏才怪,他還擔心你將這方子賣給別人呢,扶風縣沒人敢買,其它縣難道沒有,郡裏難道沒有,當真有了這等好酒,他吳家以前釀的那些爛泥湯誰還肯喝?”有了高遠的這酒,先前路鴻讚不絕口的吳家好酒立馬變成了爛泥湯。


    “全憑叔叔作主!”高遠眼珠了轉了幾下,心裏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叔叔,既然吳縣令肯下大血本買的話,我們可就不能賣了。”


    “這是為何?”路鴻大惑不解,“我敢肯定地說,就是讓老吳拿一千貫來,他也會買。”


    “叔叔,聽你這一說,我這釀酒的方子倒還是一獨門絕技了,如果一千貫便賣了,那豈不是一錘子買賣,以後看著吳家發財,咱爺兒兩幹瞪眼兒看著?”


    “咱們又不能釀酒,高遠,不要貪多,你要是真想釀酒,那在扶風縣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我也護不住你的。你這是斷了人財路,別人不跟你拚命才怪。”


    “我不釀酒,但是叔叔,咱們可以與他合股啊!咱就拿這方子給與他合股,以後坐地分成,豈不是年年有錢來,歲歲有節餘?”


    “隻怕老吳不肯。”


    “侄兒自有法子讓他答應。”高遠自信滿滿地道。


    半信半疑地看了高遠一眼,“那好,我這就讓人請吳縣令過來。管家,管家!”路鴻大聲叫道。


    路斌一路跑了過來,“老爺,有什麽吩咐?”


    “你馬上去吳縣令府上一趟,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與他相商,請他務必過府一趟。”


    “是,老爺!”


    路鴻端起酒碗,一口將酒碗裏的酒喝幹,“真是好酒,這半輩子的酒算是白喝了!”一邊砸巴著嘴,一邊搖頭,意猶未盡。


    高遠笑著走過去,服侍著路鴻脫下官袍,一邊道:“以後叔叔想喝,侄兒便給你弄來,這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對了叔叔,還有一事侄兒要與你稟報。”


    “嗯,什麽事?”


    “葉氏許了我與葉菁兒的婚事了,說等明年菁兒滿了十六,便讓我們成婚。”


    路鴻怔了一怔,“我以前跟你說過的事,你沒有考慮一下?”


    高遠遲疑了一下,道:“想過了,葉氏也與我說過這件事了。”


    路鴻一驚,“他果然與九年前那件事有關。高遠,我看還是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得這女子不可?弄不好便是一身麻煩。”


    “可是叔叔,我就喜歡菁兒姑娘了,再說了,那件事過去這麽多年了,也沒幾人還記得,就算有什麽麻煩,這不是還有叔叔,叔叔背後還有太守麽?就算他們不給叔叔麵子,總得給太守幾分麵子吧?”


    路鴻歎了一口氣,“話是這樣說,但你也知道,我隻是太守的一個親兵,真有什麽大事,太守也不見得擔風險為我兜!”


    “叔叔也不用太擔心,他們既然躲了這九年了,為什麽不能再躲九十年,咱們扶風縣天高皇帝遠,也沒什麽可怕的。”


    “這事,你自己看著辦吧,能瞞過去最好。”路鴻搖搖頭。“算了,這事我也不管你,也正如你所說的,既然九年來都相安無事,再躲九十年也不是什麽問題。對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去上任?”


    “這幾天就準備去了,今天過來也是和叔叔說一聲。”


    “嗯,你什麽時候去,我派親兵送你去上任,給那些兵油子們敲敲警鍾,免得他們看你年輕欺負你。”


    “有叔叔作主,誰敢欺負我?”高遠輕鬆地道。


    “那可說不定,明著是不敢,暗地裏給你下絆子,讓你有苦說不出,幹上一段時間,自己就撒丫子跑路,這事兒,你叔叔我年輕時也不是沒幹過?”路鴻大笑道。


    “叔叔盡管放心,不管怎麽著我是不會撒丫子跑路的,那不是給叔丟臉麽?”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怎麽鎮住那幫兵油子!”路鴻笑道:“年青人果然有朝氣,不過你吃了虧,可不許來叔叔這裏哭鼻子,軍裏的事情,有時候我也是不好出麵強壓的。”


    “侄兒明白!”


    “走吧,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去迎迎吳縣令,今兒個咱們要虎口拔牙,前麵不免便要恭敬些,這叫先禮後兵,對不對?”路鴻笑道。“如果真能敲出一大筆錢來,高遠,你可得先借我用用,這馬上要過年了,我還得給太守備年禮呢!”


    “我的就是叔叔的,說什麽借不借,叔叔盡管拿去用。”


    “你這小子,嘴倒是真甜,說來也奇怪,你這一回受傷過後,性子與以前相比變了許多,我倒是有些不認識你了。”


    “在閻王殿裏轉了一回,自然要成熟一些不是!”高遠笑著掩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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