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圍的景致卻還有著金樓玉闕的影子,如在寶雲之中。


    不過身後,那原本清幽的小徑卻已經開裂,裂紋看似不規則,溫莎回頭,卻見這裂紋之中,靈力的運轉極為規律,看著竟像是一段筆勢蜿蜒的符咒一般。


    溫莎當機立斷,將魔杖往半空一拋,把它當作飛天掃帚,一躍而上,又抓著顧澤之的手,拽他上來。


    顧澤之自然是可以騰空飛馳,但還是順著溫莎的力道,與她貼近。


    他也明白情況有異,靜心凝神,撥弄一下八部天龍塔,散發著佛光的塔尖指著東方。


    無須多言,溫莎調轉魔杖的方向,向東方飛去。


    她拿出亡命之徒的氣勢,周圍仙樹隻剩虛影,那地麵裂隙追了一陣,被她遠遠甩在身後。


    看似已經脫離危險,但誰知就在此刻,這一方空間開始旋轉。


    方才的仙境陡然一變,連那和煦的日光都被天狗吞噬一般,正片天空陰沉,雷電赩赫,似有馳驟風雨席卷而來一般。這利刃與雲氣相連,銀光與水波相連,時明時滅。


    無數的劍以各種各樣的姿態,插在這一方沒有生機的丘陵之上,大概因為他們都經過鮮血的打磨,猛一看上去,竟有累累白骨的視覺感。


    劍或手掌寬闊,或隻有兩指粗細,或長或短,或以靈寶打磨,或以凡鐵煉製,各有不同。


    這劍塚之內,偶有人影飄過,那幾個當初抱著溫莎裙角的小蘿卜頭正仰麵朝著溫莎和顧澤之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們拉長語調,生怕京東不了他人,大喊:“新娘子到啦——”


    顧澤之冷然解下手扇墜上的菩提果,一顆一顆地扔向那些個小劍靈:“胡說八道!”


    那半透明的小劍靈被這股精純的佛力壓製,化作一縷青煙消失,所站的地方,唯留長劍林立,有瑟然感。


    這些小劍靈的消失,也引起其他劍靈的注意。他們眨眼間就聚集起來,頗為不善地盯著顧澤之。


    但目光看向溫莎的時候,無論男女,又都流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羞意。


    生動演繹了什麽叫做差別待遇。


    “這就是被選中的新娘子嗎?天呐,我這冰封已久的劍心已經開始動了!”


    “心動也沒用,這可是那位派人去接的新娘子呢!”


    眾劍靈議論一會兒,十分惋惜。


    但很快,他們又調整了思路。


    “您還沒有劍對嗎?”一個鶴發童顏的男性劍靈頗有些激動地開口,“您收下我吧,我願意不計名分地跟著您!我曾上過古昆侖戰場,以一敵千,仍鋒芒湛湛。”


    做不成“正室”,做“妾”也好啊!天一劍骨,靈力豐沛,資質絕頂,更是有兩顆金丹的天才——前途不可限量!


    跟著這樣的主人,一定能鍛出更強悍的靈體,未來光明無限!


    這劍靈開了個頭,很快,如潮水一般的聲音響起,無一例外是求著溫莎收容他們的。


    他們匍匐一片,像是膜拜神明一般,跪倒在溫莎腳邊。


    “我曾經砍斷龍筋,惟願成為您的仆從,隨侍左右。”


    顧澤之忽然轉過頭,問溫莎:“我佛,你說,我將劍靈打得魂飛魄散,是算妄造殺孽,還是算平息怨懟?”


    這些劍靈們幾乎沒有一個是幹淨的,手下要是沒有千條人命,在這裏估計都不好意思化形。


    人命多了,怨念自然也多,所以……平息怨懟一詞,盡管顧澤之說得咬牙切齒,但也不無道理。


    但隔行如隔山,盡管溫莎覺得信仰一事多少有共通之處,但也不好在不太了解對方的信奉的情況下妄下評判。


    見溫莎沉思,危機感爆棚的顧澤之壓下心底那出奇的不快,轉換思路,挑剔地將所有劍靈看了一整圈兒。


    不愧是他顧家的老祖,這劍塚之中的劍靈竟然無一相貌庸俗。


    不好下手,那也不能讓這些小妖精,哦不,小劍靈們有可乘之機。


    頓了頓,顧澤之開口:“阿溫,挑個容貌不太出眾女劍靈倒也可以。”


    那語氣,活像是被迫接受小情人的伯爵正妻。


    溫莎好笑地看著仿佛在醋缸子裏泡了一圈的顧澤之:“我不會選他們。”


    她本來就是聖女,魔法杖和權杖一類才是她首選的武器,至於劍……不是那一把,其他的也沒有意義。


    “我們找找出去的路,盡快離開。”


    “不行。”略帶滯澀的聲線傳來,那原本喧鬧的劍靈們雖然不甘,但居然也都聽話地站在兩側,讓出一條通道來。


    溫莎和顧澤之周圍劍意四起,密不透風。


    霧氣彌漫,遠處有人影若隱若現。眨眼間,已經出現在溫莎和顧澤之麵前。


    來人身穿銀灰色的長袍,不同於其他劍靈那方便活動的衣著,尤為華貴,上麵幾何雲紋浮著淡淡的金光,雲紋之中,又有蒼青色的龍紋隱匿其間,活靈活現,似乎要騰雲駕霧一般。


    他周身仍被霧氣籠罩,隻顯出一個輪廓,麵容不清,可氣場卻極為強大。


    但來到溫莎麵前,他那份淡定和從容又不見了蹤影。


    “我等了你很久,我們要在一起。他們說,在一起,是要成親。”霧氣包裹的人影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那種別扭的滯澀感更為明顯。


    他像是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發音腔調都十分古怪,對說出來的話的意思也不甚明了。


    但卻執拗地強調:“在一起,成親。”


    他伸出同樣被霧氣覆蓋著的僅能看出青白色的手,想要去碰溫莎。


    冷風頓起,將大霧連著他那虛影的手都削去一截。


    劍意頓時衝著始作俑者顧澤之而去,但顧澤之隻吟誦幾句佛偈,金光頓時籠罩。


    驍勇的劍意碰上這元嬰佛子的金剛不壞,也找不出破綻,急得嗡鳴陣陣,卻不得章法。


    顧澤之攬過溫莎,一手探向溫莎的膝窩,打橫將溫莎抱起,冷眼直視那被霧氣包裹的人形:“做夢。”


    頃刻之間,扇墜之上那八部天龍塔上的刻著的象征八天王的龍紋活了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各司其職。


    兩條開路,兩條斷後,左右兩側各一條清理那些圍上來的劍靈。


    還有兩條被顧澤之當了座駕,帶著溫莎一路東行。


    即便如此,那人影仍是跟得緊緊的。


    他沉默片刻,突然發出一聲氣音:“嚶。”


    溫莎:?


    顧澤之:?


    人影的攻擊頻率絲毫不減,但在這刀光劍鳴之中,那氣音又一次傳來。


    更為清晰:“嚶嚶。”


    “嚶嚶嚶。”聲音更大了。


    看著身形、聽著動靜,應當是一名成年男性……哦不,男劍靈。


    他的劍意也是十分凶狠,如霧雨一般細密卻又招招致命,與金剛不壞罩碰撞,星火四濺,但為什麽他會突然像小姑娘一樣嚶嚶嚶起來?!


    ——這是什麽小劍劍紮你胸口的劇情?!


    其他劍靈們也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唯有溫莎的臉色變了又變,仿佛想起什麽,以手輕輕觸碰金剛不壞罩的內壁,感受這洶湧而來的劍意。


    很熟悉,難道——


    溫莎聲音艱澀:“……神劍?”


    第78章 摘星望月3


    ◎被特殊文化荼毒◎


    溫莎的聲音並不大,其他劍靈們似乎都沒有聽到,但顧澤之卻聽了個真切。


    他低頭,黎黑的眼眸裏劃過一絲困惑:“……神劍?”


    他並不記得顧家這位五千年前的天才先祖有著名字如此粗豪直白的藏品。


    “也許是我認錯了。”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也明白此刻還不是全盤托出的好時機,溫莎暫且蒙混過去,“我們先走。”


    “好。”顧澤之並未多問。


    八條遊龍齊齊吟鳴,聲音震徹寰宇,飛快加速。


    旁邊原來纏著溫莎的小豆丁又掙紮著跟了上來,大概是在進入劍塚之前看了太多當時流行的狗血文學,又被困了太久,看戲的心態已經壓倒了對八部天龍的恐懼,又湊了上來,非常不嫌事大,一唱一和。


    “老大,你的新娘子在別的男人懷裏!”


    “這就是傳說中的逃婚嗎?”


    “她逃,他追,他們插翅都難飛!哈哈哈!”


    顧澤之抽空,佛氣濃鬱的靈力凝結成彈丸,一丸一個小朋友,打得他們捂著額頭上的大包,淚水漣漣。


    “搞清楚,你們這樣的行為叫做搶親,懂不懂?跟我念——搶、親。”


    小劍靈們淚眼汪汪卻還是對顧澤之做了個鬼臉。


    顧澤之又彈出一批彈丸:“聽懂了嗎?這是搶親,是極為不道德的行為!”


    小劍靈們吃痛,本來想找他們老大訴苦,但被他們稱為“老大”的人影卻完全沒空理會他們。


    被逼無奈,哼哼唧唧:“知、知道了。”


    顧澤之:“阿溫,劍靈的教育看來也要從小抓起,你說是吧?”


    溫莎瞟了一眼那些試圖將自己縮成一團但仍露出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看戲的劍靈,深以為然:“沒錯。大概是因為懷清仙君他飛升太早,這些被留下來的劍靈們得不到引導,所以才如此頑劣。”


    又半是自我催眠道:“但如果是成熟穩重的神劍,劍靈肯定不會如此。”


    如果是那神劍,絕不可能這樣離譜。


    溫莎說完,身後的嚶嚶聲突然就消失了,周圍的劍意也都飛快地被他收了起來。


    身後人影聲音極為委屈:“那、那成熟穩重的劍靈應該是什麽樣子的?你又沒有告訴我。”


    溫莎:?


    “我癡等了你很久好不容易才見到你,其他劍靈說,成親就能保證兩人關係長久,一直在一起,所以……我想和你成親。現在,你又要離開……你、你始亂終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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